第61章 宁舍五道轮回门,遍寻生死肉骨芝
摇光毫不踌躇道:“好,我将此处挖地三尺,定能找到——主上需求多少?”
贰心底明白,这是落入了归墟,万水终究会聚的无底之谷,真正的虚无地。归墟入口缥缈不定,或呈现在江海,或呈现在渊潭,此番竟呈现在鬼域奈河中;如果浅显仙魔误入,且难以摆脱,更何况他戋戋一介堕仙的灵魂。
楚江王冷冰冰道:“我看南边阿谁公子哥也不成。”
寻八部浮图,得五道循环,继北阴帝位。
后土点头道:“我掌运地盘,与北阴大帝多有来往,他隐退之前,曾交予我一句话。”她将锦袖一拂,点点幽蓝萤火在空中堆积成十五个字:
印云墨神情庞大到几近扭曲,罕见地口齿含混起来:“也不是不肯做……但要真去做,又感觉……唉,归正就是本身种的苦果,哭着也要吃完。”
印云墨猛地展开双眼。四周白茫茫空落落,仿佛置身一张无边无边的白纸。紧接着,大地、山峦、河道、林野……如同造化落笔、墨迹晕染,在这白纸上实在而浩大铺展开来。
“……我也能够自封神识,再做回左景年。”
后土微不成察地叹了口气,“你可知,现在地府五道循环,耗的满是北阴大帝的修为精血,不然又何必择人改任。”
祖龙遗冢,对天下龙族有着一股难以抵当的吸引力,血脉担当得越多,这股吸引力就更加激烈。东来略作思考,决订婚入此中一探究竟。归墟内虽充满洪荒之力,他的金龙正身尚未规复,但神魂之力足以应对,即便遭受甚么不测变故,也起码能够抽身而退。
“这是……祖龙的气味!”东来神采微变,“莫非,这回归墟入口的另一头,适值连通着真正的埋骨之地?”
后土振袖而起,袖口一点赭石色光芒向他劈面击来:“孝子!给我滚回天国去!”
摇光察言观色,劝道:“主上不肯做的事,就不要做了,有摇光在,没人能逼得了你。”
印云墨笑容顿敛,暴露一副既迟疑又忧?、既没何如又不甘心的庞大神采。
他盘腿坐下来,摸了摸身下坚固光滑的石鳞,岸然地沉默着。斜晖将他的脸也映照成冥冥茫茫的苍黄,神情既冷傲,又落寞。
“……归墟入口。”东来全无兴趣地瞥了一眼,回身正欲分开。从那渊洞中逸散而出的一缕气味,俄然扯住了他的脚步。
在坐阎罗们群情纷繁。
后土仿佛有些不测:“你不先问清楚?”
“左景年固然敬爱,伴随我一千三百年的倒是摇光。你感觉我会选哪个?”
“主上,够用了吗?”摇光问,“不敷的话,我再闯归去,把其他几个天国也打扫打扫。”
功德殿上,十名阎罗王齐聚一堂。
印云墨伸脱手指,比划衡量了一下,“……有多少,拿多少。这个天国翻完了,我们再一层一层地翻上去。”
印云墨面有愧色:“一时生了心魔。”
“估计跟那事有关,比来流言纷繁,都说帝君任期将满,要从五方鬼帝中择一继位。”
后土端然受了他一礼,浅笑道:“我未弃你,何故自弃?”
“如果然不该问,又何必说出口?你甚么时候也学会了人间那套虚头巴脑的说辞?”
“紫微星陨,虽不至于殃及你师父,但不免累及人间帝王,乃至是幽冥帝君。北阴酆都大帝本就多年不露面,现在幽冥界更是流言四起,说他三千年任期已尽,今当改任以应星运。”
与此同时,仍在地府四周搜索的摇光感到到,自家主上消逝的气味又蓦地呈现,模糊在西南边沃焦石下,当即化作一道剑光,斩破统统挡路之物。刚修补好的天国法界在剑光过后再度崩裂,他将无数鬼哭狼嚎甩在身后,极速飞向阿鼻大天国。
后土雍容的端倪间笼上一层忧忡之色:“内里隐蔽,连我也不甚清楚,只知五道循环门,的确就在八部浮图内。只要寻到八部浮图,才气取回五道门,使循环之力重返幽冥。”
泰山王再次附议:“三位阎罗说得对。”
摇光化出剑身,将他载起,朝西北方向飞去。
他阖上心眼,即将封闭紫府、燃烧灵台之际,俄然一股波浪涌动之声强行冲破感官,侵入他的神识。那声音哗但是幽微,如无数秋叶簌簌,又如无数夏虫唧唧,人间万籁终究凝集成一个温润刻薄的女声:“心魔不成从。”
划一王语气刻薄隧道:“西边和北边两个老头子也好不到哪去,平时一副伯夷叔齐的模样,就差没相互在对方脸上歌功提词,现在且看如何争个头破血流。”
印云墨起家,顿首正色道:“我无德无能,担不得此大任。娘娘若不肯谅解,再将我丢进归墟好了。”
“现在我等该存眷的,不是这两个宝贝安在。”秦广霸道,“五方鬼帝一接到诏令,就派出大量人手,四周寻查。我们要考虑的是,这五位鬼帝的哪一名继任,对我等的利处最大。”
正在此时,海水深处模糊传来一股风雷鸣动之声。声响愈来愈大,逐步逼近水面,整片黄海像被一根看不见的巨棒搅动,波浪扭转着向四周排开,现出中心的黑邃不见半点光的渊洞来。
印云墨被他携着悬在空中,面露忧色:“摇光!”
秦广王干咳一声,按下诸多动静,沉声道:“诏令只要十五个字:寻八部浮图,得五道循环,继北阴帝位。”
“那就持续飞吧。”
“主上网罗这么多存亡肉骨芝,用来做甚么?为本身重塑肉身也花不了这很多。”
一条金龙虚影破空而来,落在山脊上,化作一名高大男人,身着雨过天青色长袍,海风过期,衣袂卷动如潮。
最后,摇光载着印云墨,带着乾坤壶里约莫一石的存亡肉骨芝分开了地府。
“……”
“八部浮图,那不是龙族珍宝?自祖龙逃脱上古十大魔神的围捕后,再不见踪迹,传说此宝随其埋骨不知那边。祖龙埋骨之地,是三界最不为人知的秘境之一,如何能寻得。再说,八部浮图与佛家很有渊源,又与五道循环何干,与我道家帝君之位何干。”
“但是想通了?”
摇光略一思考后答:“不知。”
……罢了,情、债、业、劫,无一不令人厌倦,不如就此以身合道,归于宇宙六合之间。
后土仿佛被他噎了口气,正要开口,又听他道:“等等!”
东来腾身飞向半空,低头见海面上呈现了一个圆形乌黑的庞大旋涡,仿佛一只突然展开的瞳孔,荒蛮而诡异,从海底极深处森然地望过来。
最后见实在闹得不成模样,由秦广王与崔府君出面安抚两边,一番还价还价后,承诺既往不咎,已被取走的也不讨要了,从速把这两位不讲理的堕仙与太能打的星君送出幽冥地府。期间崔府君非常想将堕仙灵魂奉上玉桥,去投人间帝王权贵家,活个百八十岁,免得未几久又来祸害地府。可惜对方给脸不要脸,非要走金桥成仙升仙,十殿阎罗哪怕齐投奈河,也不敢如此违逆天道,只得再送一个天国的存亡肉骨芝,将他们打发了事。
秦广王率先开口道:“在此繁忙之际,调集诸位兄弟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后土娘娘受北阴酆都大帝所托,方才刚向幽冥界宣布了一条诏令。”
印云墨发笑:“连边沿的一整圈铁围山都快被你削平了,还找甚么?如果数量多,还能叫天材地宝,被十殿阎罗当宝贝奇怪着?我们这回是托了地府动乱的福,不然阎罗的兵将早就杀过来了。”他顺势一脚,将试图爬起来拿铁叉扎他的鬼卒踢翻,拉着摇光的手腕道:“走,去第八殿的大热恼天国。”
后土黯然道:“他一身修为精血耗损十之七八,尚可支撑数十年。”
印云墨抬头看了又看,俄然认出她来,动容道:“后土娘娘!”当即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后土皇地祇,在道家六御首中位列第四,掌阴阳生养,滋山川万物,被称为大地之母。对本身唤一声“吾子”,岂止是理所当然,更显美意与慈爱。
十殿阎罗你一言我一语,整整议了两个时候,勉强达成共鸣:静观其变。先看看谁的胜算最高,再考虑投向。倘若此中哪位逼着他们表态,就同一的装痴卖傻,决不准私底下拉帮结派,或私行挑选态度。
“幽弃说他母亲以秘术分离身魂,让他潜入天国,盗取存亡肉骨芝,等回魂后服食,便可易筋洗髓、修复骨肉,使身魂重新符合。”印云墨摸着下巴喃喃,“他当初的确是从阿鼻天国逃出的,对吧?”
身故道消,一了百了,这下真是两清了,只可惜……他莫名地想感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阿谁半魔?”摇光回想起来,点头道:“的确如此。”
第九殿中,划一王听完鬼卒奏报,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临央!摇光!你们鄙视地府,自在来去也便罢了,连我幽冥秘宝也敢洗劫,的确欺人太过!”当即写了缉拿签牌,动部下判官点齐兵将前去缉捕。
印云墨忖思半晌,问:“北阴大帝环境不太好吧,以是才隐居起来。”
“……”
后土莞尔一笑,六合间顿时清风徐来、草长花开:“你离大道又近了一步。天然有风雨雷电,修门路上亦有祸福机遇,现在有个机遇,我也说不准于你而言是祸是福,你能够情愿接管?”
算起来,阿鼻天国正归第九殿阎罗划一王掌管。莫非这厮公报私仇,将主上气味藏匿,囚禁于此?摇光身在半途,已将划一王记恨刻骨。待冲进烈焰血池,见一袭白衣正挂在铁树上摇摇欲坠,堪堪接个正着。
一念至此,东来化作一道金光,投身渊洞当中。
“北阴大帝?帝君不是很多年未曾露面了吗?”
摇光将几株红白相间、云朵状的大灵芝连根放入乾坤壶中,自责地皱眉:“遍寻阿鼻天国,也只摘到戋戋这些……主上,要不我再细心找找?”
摇光沉稳刚毅的脸上,两腮肌肉微微抽动,忍住冲动失态道:“摇光来迟,请主上恕罪!”
“阿鼻大天国!”道道烈焰从脚下喷出,印云墨赶紧勾住中间铁树尖杈,死力遁藏,欲哭无泪道,“后土娘娘,您真是我亲娘。”
“甚么诏令?”
“我是让你问,可又没说必然会答复。”
这股气味淡薄到几不成察,却非常熟谙与深切,仿佛横越亘古悠远的光阴,从血脉深处收回的一声呼喊。
印云墨苦笑:“娘娘真会说话,这哪是机遇,清楚是个艰巨险阻的重担。且不说寻不寻获得五道门,光是北阴帝位,就有多少人眼巴巴盯着,届时娘娘将这动静一公布,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哪个不想继任!我戋戋一个游魂,还不被他们囫囵吞了?”
是啊,又当如何?回到幽冥修鬼道,以图再登三清?还是去寻觅被东来压抑的印暄神魂,助他重新夺回肉身,再续前缘?她这么一问,印云墨也有些茫然了。
“问完了?”
如同堕入一种难以自拔的窘境,他的面貌不竭产生着奥妙的窜改,时而英伟超迈,时而清俊端华;似有两个截然分歧的灵魂,在这具身躯当中挣扎拉锯。
色/界第六重,竺落皇笳天。极东黄海之滨,落日久悬不坠,海边一条气势澎湃、巨龙形状的山脉,岩石如鳞片层层叠叠覆盖着山体,涧坑内流淌的金泉几近干枯。
“主上,摇光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既自知是心魔,便好破解。”后土道,“只是破解以后,你又当如何?”
后土点头:“举手之劳。目前当务之急,是寻回五道门,重置循环之力。临央,我在推演此事时,窥见了你的影子;现在你已知来龙去脉,仍不肯接管这个机遇么?”
“是。摇光有句话想问。”
印云墨下认识向后一仰,顿时天旋地转,画中山川河道如灰飞烟灭。待他规复认识,发明本身身处一片暗无天日的天国。铁树丛生、血池各处,四周皆是烈焰,十恶不赦的罪魂们在翻涌的岩浆间哀嚎;忽而又堕极寒,冷风如刀割遍满身,恰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可骇气象。
摇光深觉得然,又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轮转王似笑非笑地嘲弄道:“越是志在必得的人,越说本身志不在此,幌子罢了。再说,南边的公子哥可喜爱他了,上赶着要把他拱上位,也不知私底下是甚么干系。”
印云墨不觉得意地摆手,“不迟不迟,来得刚好。我问你,你可知一种独产自于冥府天国的天材地宝,名叫‘存亡肉骨芝’?”
印云墨望向下方气象惨烈的阿鼻天国:“摇光,我想要存亡肉骨芝。”
宋帝王与卞城王一言不发,事不关己地看着本身的奏折。
“这就对了,问吧。”
好久后,印云墨长长吐了口气,说:“顺其天然。”
“是摇光多嘴。”
“……后土珠?”
“之前的地府震惊,是否也与此有关?”
他翻开握拳的另一只手,一颗赭石色的圆珠在掌心滴溜溜打着转。
印云墨道:“我虽已不是仙身,卜爻之术却还保存几分。前日紫微星陨落,必将影响三界,我推算师父该当无恙,但恐北阴酆都大帝会遭到涉及。娘娘所言的机遇,应是与此有关吧?”
印云墨不假思考答复:“多谢娘娘厚爱,请恕我福薄,受不住这机遇。”
五官王脾气最为火爆,抢先道:“不管谁继任,都不能是东边那对流着魔血的双生子!”
摇光听得云里雾里,但对他现在的表情亦有所感到,安抚道:“我陪你吃。”
印云墨顿时了然:“北阴大帝乃是阴曹地府之主,统管幽冥,部下有十殿阎罗、五方鬼帝,任务严峻,即便改任,也不能草率,须得择贤而立。”
印云墨大笑道:“应当够用了。我们这是趁火打劫,只可一不成二,如果逼迫过分,他们往上一捅,就算你不把五方鬼帝放眼里,东岳大帝与救苦天尊压下来,也够咱俩喝一壶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在这场殿会期间,印云墨与摇光又扫荡了两个天国。划一王与都会王的兵将们扑了空,两位阎罗气得七窍生烟,联手与摇光鞭比武了几次合,弄得刚修好的天国法界又摇撼欲裂,卖力施刑的狱卒们四下驰驱,逃了科罚的罪魂们起哄□□,刚消停下来的天国又乌烟瘴气地闹腾起来。
下一息,印云墨发明本身盘腿坐在杂草丛生的空中,面前的半人多高的岩石上,正襟端坐着一名盛服高髻的女子。女子腰系玉环带,足登云头鞋,年约三旬,方额广颐,面庞端庄雍容,垂花耳坠、金色额黄与发间四枚衔珠孔雀金钗交相辉映,又从华贵中透出几分娇媚来。
印云墨这下才真有些惊到了:“五道门为天赋珍宝,自三界次序建立伊始,便安设在地府,有驱动循环之力,又何必北阴大帝……莫非,五道循环门也不见了?!”
海面上旋涡逐步消逝,乌黑巨瞳满足地闭合,极东黄海又规复了浑沌初开般的湛寂。
泰山王附议:“两位阎罗说得对。”
“后土娘娘宣布的?”
众阎罗顿时哗然,对诏令中的两大天赋珍宝争辩不休。
现在一名鬼差进殿,来传第一殿秦广王的旨意,请其他九位阎罗速至功德殿,面议要事。
“问完了。”
都会王正与判官嘀咕:“传闻阿鼻天国遭了洗劫,存亡肉骨芝被人一扫而空?快把我的大热恼天国看好了,别叫那两个煞星有机可乘……”
后土眉梢一挑:“修道之路,又何尝不是艰巨险阻?迎难而上,方是真人本质。”
“哪多了?你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左景年都比你敬爱,会害臊脸红,还会逗趣解闷儿。”
“要事?甚么要事比得上存亡肉骨芝被盗?”划一王犹在生机,那鬼差凑畴昔唧唧咕咕说了几句。他神采丕变,也顾不得失窃的宝贝,率一干判官差役,急仓促起驾前去。
印云墨再拜:“多谢娘娘援救之恩。”
阎罗天子面孔黑且阴沉:“我看中心阿谁最扎眼。可传闻他志不在此。”
印云墨干笑:“我是想着,归墟充满洪荒之力,娘娘把我再丢出来还挺耗劲的,要不然,就给丢回地府吧,如许您省力,我也费事。”
“来,吾子,来……”那声音呼唤道。
“恰是。鬼域翻啸,哄动归墟入口开启,幸亏我及时脱手,用江山社稷图,将你灵魂从中摄出。”
见他堕入深思,后土也不出声催促,一味宁静地等候。
混浑沌沌之间,印云墨五感俱失,只觉本身在暗中与死寂中,无休无止地向下坠去、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