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人各有志
“他现在是湖北捐输转运局巴县分局的总办,不但要帮着转运我们四川协济湖北的盐粮、军饷和火药,还全权办理报捐,也就是在巴县的湖北人想捐官捐顶带都得去他那儿。”
“我早就想归去了,衙门那边好办,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走人,”关小虎越想越冲动,竟站起来道:“我明天一早就去把差事辞了,清算清算行李早点解缆,早点解缆还能赶上归去过年。”
韩秀峰认识到他是嫌做武官没前程,不由笑道:“五城兵马司归五城察院管,伍辅祥恰好做过梭巡御史,他跟现在巡查中城的刑科给事中凤宝又恰好是同僚,这事请他帮帮手应当不难办。”
“潘二现现在混这么好?”大头骇怪地问。
恩俊和王乃增陪着刘山阳刚走,大头和柱子等人就跟进了花厅。
“那得等洋人来了再说。”韩秀峰紧盯着他,又说道:“博川兄,记得我当年曾跟你说过,在别人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我们‘厚谊堂’不能如许,实在为官又何尝不是如此。以是不管碰到啥事,都得先想想如何保全自个儿。如果脑袋一热把自个儿给搭出来,之前所做的统统不就全白搭了。”
“那你平时都忙甚么?”
韩秀峰心想他们几个想家很普通,不想家才不普通,衡量了一番笑道:“小虎、元宝,你们那会儿出来本就是筹算见见世面,现在不但见过世面,还都混了个一官半职,现在归去也算光宗耀祖,既然想家就归去吧。”
“行,我明儿一早就送她们来!”
韩秀峰跟他们聊了一会儿,正深思已经很晚了,而他们明天还恰当差,正筹办打发他们先归去,柱子竟一脸不美意义地说:“四哥,有件事我想跟你筹议筹议,也不晓得行不可?”
一早晨都没插上话的大头,一坐下就孔殷地说:“四哥,你啥时候归去,翠花每天追着我问,非要我给个准信儿,她好筹措饭菜。”
“说得仿佛他们情愿跟我谈似的。”
文祥不敢想那么远,而是孔殷地说:“志行,我走了你如何办?”
想到只要能进“厚谊堂”的人,都能混个一官半职,而身边这位又是举人出身,王乃增不由拱手道:“始真兄,恭喜恭喜。”
“我也去?”刘山阳下认识问。
“元宝,你呢?”
就在他跟着世人一起把文祥奉上马车,正筹办陪韩秀峰回内院之时,韩秀峰俄然道:“云清,公事不能迟误,你也早些归去。始真,你跟云清兄一道走。”
韩秀峰反应过来:“那你是想调回南营,还是有别的筹算?”
“四哥,幺妹儿这几天也老是缠着我问!你哪天得空,她筹算把娃带来让你瞧瞧,说娃到现在都没见过娘舅。”柱子也忍不住笑道。
文祥终究认识到之前的差事办砸了,究竟砸在了哪儿,由衷起家施礼,连道“受教”。
“四哥,步军统领衙门别人不晓得,你是晓得的。虽比五城兵马司高一头,可毕竟是个以旗营为主,以汉营为辅的衙门。像我如许的无能到千总,差未几就干到头了。并且我这个千总驰名无实,部下不但没几个兵,乃至连汛地都没有。”
“洋人如果派兵北上呢?”
韩秀峰放下杯子,轻叹道:“我晓得你是想让我去广东大展拳脚,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潮桥盐税没被叶名琛拿去平乱,我韩秀峰凭那点税银又能练多少兵,又能买多少洋枪洋炮?西夷一旦跟我们开打那就是国战,凭潮汕一隅之力能挡住洋人吗?就算运气好,能抵挡住岸上的洋兵,我韩秀峰难不成还能拦住他们不从海上北犯直隶?”
想着明儿一早他得进宫庆贺先帝爷的圣训实录编辑胜利,韩秀峰发起他早些归去歇息,等他日偶然候再聊。
“啥事,啥行不可的?”
“博川兄,你是当局者迷啊,”韩秀峰一边号召世人喝茶,一边耐烦地解释道:“这几年走了多少老臣,先是杜中堂,紧接着是卓中堂。派出去剿贼平乱的钦差大臣和督抚一样如此,吴文镕,琦善,茂发……能够说朝廷这几年光忙着议恤了。
“不是领兵,而是统领团勇。如果运气好,长生说不定能帮你们谋个湖北的官做做,官是湖北的,但人在巴县办差。”
“但是……”
余铁锁没那么多设法,感觉现在如许挺好,赶紧道:“四哥,我又不识几个字,我做不了文官。”
“可你现在是千总,真要去兵马司当差,去兵马司做吏目,那就成从九品的不入流小官了。”
“四哥,我就是这么想的。”柱子咧嘴笑道。
文祥蓦地反应过来,喃喃地说:“我那会儿没想这么多,只想着有筹办总比没筹办好。”
……
“你龟儿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故乡没人天然不会想,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故乡有人,我爹我娘还等着我归去给他们养老送终呢!”关小虎转头道。
文祥也认识到之前过分直来直去,沉默了半晌无法地说:“志行,实在我们并非只报忧没想过如何为朝廷分忧,不然那会儿我也不会恳请文中堂保举你去广东代理潮运同。”
“别但是了,不信我们打个赌,这个太仆寺少卿你顶多做一年,一年以后如果没被委以重担,我这个韩字倒过来写。”
“他那儿究竟缺不缺人我不晓得,只晓得你们如果归去,他必然会给你们安排个差事。不过归去以后可不能再一口一个潘二,得听他调派,得踏结结实办差。”
“可这类事拖得畴昔吗?”
“行,既然你想好了,那我明后天就去帮你跟他说说。”韩秀峰笑了笑,又问道:“铁锁,小虎,你们几个呢?”
“能拖一天年一天,先等广东的奏报,叶名琛如果再信口开河,称西夷不敷为虑,有人会信觉得真,就算晓得内幕的一样会临时当作真的,毕竟对朝廷而言除此以外没更好的体例。”
“云清兄这是说那里话,山阳何喜之有?”
刘山阳则听得悄悄心惊,他早晓得韩秀峰简在帝心、圣眷恩隆,却没想到韩秀峰竟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事,之前能上达天听,此后一样能随时递牌子祈求觐见。
“可就这么归去又有些不甘心,明天还跟我婆娘说,难不成归去以后还去衙门当差?”
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皇上那会儿之以是恩准我的奏请,命你接掌‘厚谊堂’,本就是想让你历练历练。到明天已经历练了近两年,再让你接着做这跟标兵头子没啥两样的大掌柜太屈才,如果是以把你搭出来那就更不划算了。”
“博川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要不是无人可用,皇上能赏讷尔经额从六品顶带去直隶效力?要不是无人可用,皇上能命赛尚阿去察哈尔练兵?要不是无人可用,皇上能命穆荫、杜翰入直军机处?文中堂抱病,彭中堂不但年龄已高又是个汉人,以是皇上得未雨绸缪,从长计议!”
“这么说你们决定回故乡?”
“衙役天然是不能再做了,但你们归去以后能够跟长生一起办团练。”
“保我?”
“四哥,你是说我们归去以后还能领兵?”
“没盼头?”韩秀峰不解地问。
“我现现在在步军衙门当差,几个上官对我还行,差事办得也不能说不顺,钱多多极少也能赚点,就是没啥盼头。”
吉云飞和敖彤臣等人看出文祥有事要跟韩秀峰谈,吃完酒便接踵起家告别,毕竟韩秀峰都已经返来了,并且筹算在会馆住三五日,有的是机遇话旧。
“你真如果去,他们固然一样会感觉你做不了主,但起码会晤见你,起码会跟你谈谈。”韩秀峰想了想,又说道:“再就是除了战或和以外,还能够拖!你早把广东的事奏报上去了,朝廷为何直至本日都没下旨,实在就是在拖!”
“四哥,他那儿缺不缺人?”关小虎孔殷地问。
“四哥,这你放心,只要他能给我们安排个差事,我们全听他的!”
满营专司捕盗的官员是正五品的步军校,辖包含正六品的委署步军校在内的三百多官兵,此中满洲一百六十八人,蒙古和汉军各六十四人。柱子因为会办案被调畴昔也只能帮闲,不管帮着破获多少大案、擒获多少飞贼也别想升官。
“你但是我的幕友,你如果不从速去看看来往公文,不从速熟谙下公事,此后咋帮我草拟折奏。”
“说啥呢,咋好好的俄然就想家了,瞧你们这点出息,我就不想!”大头忍不住嘀咕道。
“给专司捕盗的步军校帮闲,哪儿有案子就让我去哪儿,案子破了,贼人逮着了,功绩是他的,赏钱也是他的。我不管咋说也是个千总,可连他部下的那些兵都不如!”
“啥有所耳闻,我们常常遇着,常常打交道,明天南城兵马司的杨老爷还跟我一道抄了个贼窝。”
“博川兄,如果你是守土有责的两广总督或广东巡抚,完整能够这么想,但你不是!”韩秀峰看看文祥,又转头看看王乃增,意味深长地说:“你我虽人微言轻,我们‘厚谊堂’虽是个不在经制内的小衙门,可我们不但身在中枢乃至能上达天听,站得应当更高,看得应当更全更远。”
久别相逢,一帮臭小子七嘴八舌地探听起故乡的事。
“我不会有事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韩秀峰苦笑道:“洋人不是傻子,他们被乱来了十几年,现在是既不信赖叶名琛阿谁五口互市大臣兼两广总督,也不再信赖两江总督怡良,一样不会信赖直隶总督桂良,就算到时候皇上命我去谈判,他们也不会跟我这么个捐纳出身的太仆寺少卿谈的。”
“情势比人强,最担忧的事毕竟是产生了,不管情不甘心都得去面对。你如果再呆在‘厚谊堂’,那些晓得内幕的王公大臣十有八九会把你推出来,让你去跟西夷谈判。到时候不管是战是和,老兄你都难辞其咎。”
步军统领衙门首重捕盗防贼,保护治安,并分满、汉两路人马。
得知皇上不让他再管“厚谊堂”,文祥内心很不是滋味儿,正失魂落魄不晓得该说点甚么,韩秀峰竟笑道:“博川兄,皇上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不让你再掺杂书肆的事,不是感觉你办事不力,而是感觉让你再办那些差事太屈才。命我从速接办,让你从速置身事外,何尝没有保你的意义。”
柱子转头看看大头,一脸不美意义地说:“四哥,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跟步军统领衙门差未几,我想捐个吏目,去五城兵马司当差,你说行不可。”
文祥将信将疑,愁眉苦脸地说:“志行,你也太瞧得起我了,皇上见都不肯定见我,又怎会像你说得这么正视我。”
“老兄去了就晓得了。”
“大人所言极是。”王乃增仓猝道。
见余铁锁和关小虎欲言又止,韩秀峰笑道:“让她们明儿带娃来会馆吧,我待会儿让储掌柜帮着筹措几桌酒菜。对了,转头还得给娃们筹办点红包。”
关小虎则挠着脖子,一脸难堪地说:“四哥,我……我想我爹我娘了,想回故乡又担忧归去以后没个差事。”
“吏目虽只是从九品,但毕竟是文官!”
柱子、余铁锁和关小虎等人却不肯走,见韩秀峰正坐在花厅里跟文祥、王乃增、刘山阳说话,崇恩和大头竟守在花厅外不准别人靠近,只能挤在门房里等。
有王乃增在,“厚谊堂”的事没甚么好交代的。
“四哥,我也想家了,可就这么归去又能做啥……”
韩秀峰沉吟道:“之前想做文官没那么轻易,但现在不是之前,你办过几桩大案,五城兵马司的那几个批示应当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