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秉烛夜谈
王乃增想了想，接着道：“再就是即将派出之人不但要从速传授其刺探之法，也要从速想个法儿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上官。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他们到任以后就会有顶头下属。”
看着王乃增和费二爷惊骇的模样，韩秀峰接着道：“您二位能设想到一个……一个烧石炭的铁疙瘩，能差遣包有铁皮的炮船便是无风也能在海上日行百里吗？您二位能设想到这个烧石炭的铁疙瘩，还能在两条精铁打造的轨道上，拉着几百乃至上千人或几百乃至上千万斤货色，在陆地上日行百里吗？”
“我那里懂这些，更别说晓得了，但上海有晓得洋人说话笔墨之人，我在上海跟洋人谈判时还曾雇佣过一个。”韩秀峰喝完杯中的茶，又凝重地说：“据我所知，洋人不但在推算之学、格物之理和制器之法上克意进取，并且民生教养也可圈可点。起码不像我中国饿殍遍野，传闻只要不是懒汉都有活儿干，都有饭吃。别的非论，就是浅显百姓的阳寿均匀下来也比我中国苍发展。”
“谢四爷！”
“也是，别说东翁您，换作我我一样放不下。”
“云清兄，你如果有机遇去洋人在上海的租界瞧瞧，我敢打赌你会比我更急更揪心。”
“二爷，这件事没您老想的那么简朴，且不说东翁要做的事如果被那些冬烘晓得，定会被那帮清流群起而攻之。就是这差事本身，跟礼部和理藩院的权柄就有堆叠。要晓得俄夷之事一贯是理藩院办理的，英咪佛等夷之事本来是礼部办理，他们如果晓得东翁也在办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拜托票号通报，一样轻易泄漏。”
“别谢了，从速送富爷归去吧，明儿个还得早点来。”
冯小鞭没想到竟有这功德，禁不住问：“跟这辆一样，早上赶过来听用，早晨再赶归去？”
“有些见过，有些是听洋人说的，另有些是从洋人的册本邸报上看到的。”
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与夷务相干的职员此后将全从书肆出入，将来肃顺大人如果找我，皇上如果传召，也可差人去‘厚谊堂’买书。这么一来，统统就显得没那么刺眼了。”
“云清兄，实在也没您说得那么……那么难，归根究底还是我自个儿放不下。”韩秀峰难堪地笑了笑，接着道：“想我一个捐纳出身的知名之辈，既然能在不到四年内做到正五品同知，距真正的封妻荫子仅一步之遥，这官为何不做？”
“我敢据实陈奏吗，就算我敢说皇上会信吗？”
王乃增深思了半晌，淡淡地说：“皇上会信，但皇上十有八九不肯去信赖。”
“跟你一样，干一样的活儿，总不能比你少吧。”
这儿离内城有点远，韩秀峰拉着繁华又喝了会儿茶，直到王乃增和费二爷把行李铺盖取来了，才让小山东打灯笼照着冯小鞭赶马车送繁华回内城。
再想到如果洋人真如韩四所说的那样，朝廷总会有一天会正视，到时候定会重用“厚谊堂”的人，王乃增认识到这才是真正的“烧冷灶”，不由起家道：“东翁，前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乃增想跟云启俊等人一道出京，一是去上海、广州和香港等地开开眼界，二来也可帮东翁好好安插一下，免得他们仓促上任不晓得这差事从何办起。”
“一帮茹毛饮血的蛮夷竟鄙弃我等蛮横，真是岂有此理！”费二爷脱口而出道。
王乃增转头看了费二爷一眼，不缓不慢地说：“再就是动静通报，乃增觉得东翁您是当局者迷，总觉得六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快速，实在不然。据乃增所知因山东、河南、安徽和江苏等省战乱，军机处廷寄给广东、福建等地的公文，偶然要两三个月才气通报到。比拟之下不如交给票号通报，如果想更稳妥一些，可交代即将派出的官员，如有十万孔殷的军情，可差专人敏捷将军情通报回京。”
“以是说此事不是不成张扬，而是毫不能泄漏出去。”
费二爷忍不住插了一句：“云清，志行此次派出的满是自个儿人。”
“洋人对我中国说话笔墨，情势真假，一言一动，无不周知！而洋人之行动，则我一无所知，徒以品德空谈。现在将近十二年修约之期，即便日夜图维，也来不及了。但从长远计，若仍前苟安，不思补苴，其大患亦或在数年纪十年以后！”韩秀峰长叹口气，紧盯着王乃增。
“一向以来，我自以为拿得起放得下，不是个官迷心窍的人，乃至不止一次想告病，但是几次都没胜利，就这么稀里胡涂地从九品巡检一起做到了正五品的永定河南岸同知。厥后的事儿二爷是晓得的，不但能跟班巴县故乡千里迢迢赶到固安的贱内和犬子团聚，还跟肃顺大人有了点友情，并且被那么多之前帮过我、关照提携过我的同亲们寄予厚望，这设法也就跟着变了。”
繁华、柱子和余有福、余铁锁父子也在内里吃饱喝足了，繁华要回内城，柱子要回租住在南城的新家，余铁锁筹算回重庆会馆。作为韩秀峰的家人，余有福下午就把行李铺盖带来了，不但此后就住这儿，并且从明儿个就开端做专事收门包的门房。
“东翁，这个六合并非天圆处所之说，实在乃增早有耳闻，并且是从曾在文籍馆干过的一个朋友那儿传闻的。相传早在康熙朝时，郎世宁就曾跟天文地理无不精通的康熙爷切磋过这些。厥后洋人不止一次进献过西洋的物件，实在仿佛有一物便叫地球仪，顾名思义，地本是球啊！”
“中国没变，可英吉利、法兰西、俄罗斯和厥后立国的美利坚等国正在产生剧变！洋人虽不尊孔孟之道，但其所善于的推算之学、格物之理、制器尚象之法，无不专精务实。您二位信赖地是圆的吗，这大千天下并非天圆处所，实在是圆的，你我都站在一个大圆球上！”
酒足饭饱，韩秀峰把大头和翠花叫出来一起送走敖册贤，便让冯小鞭赶车送王乃增去青州会馆取行李。费二爷打心眼里为韩四能延聘到王乃增如许的幕友欢畅，硬是要陪王乃增归去取。
“这倒是，看似有两个差事，实在两端都不会管您。”
不但一点就透，并且想的面面俱到，韩秀峰感觉每年两千两花的值，不由笑道：“云清兄，皇上赏了我个记名军机章京，命我在军机章京上分内行走，虽偶然中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让我成了内阁、翰詹科道乃至各部主事郎中的众矢之的，但也让我活动起来更便利了。你想想，几位军机大臣和那些个‘小军机’本就不待见我，我不去当值谁也不会说啥。而通政司见过我在军机章京上分内行走，更不会管我的事，乃至连问都不能问。”
“是啊志行，洋人的交道哪有这么好打，你这不是搬石头砸自个儿脚吗？”费二爷也忧心忡忡地说。
“那不就是成了，”想到现在家大了，人多了，应酬此后会更多，一辆车不必然够用，韩秀峰又说道：“你下午不是说有个堂弟也在找差事吗，明儿个再购置辆车，把暂养在省馆的那匹马牵返来套上，让你阿谁堂弟赶。”
“二爷，我没中邪，也没得癔症。”韩秀峰悄悄推开费二爷的手，忧心忡忡地说：“飞天遁地，那是神鬼之说。可据我所知洋人真能飞天，早在六十年前，一个法兰西人就乘一个庞大的热气球飞越了法兰西的都城笆篱。”
“厥后就不晓得了。”王乃增摸摸嘴角，话锋一转：“东翁，乃增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不过此次真凶恶啊，要不是彭大人提点，天晓得接下来会晤对甚么。”
“二爷，以我之见没有端方不成周遭，就算满是信得过的，也得加以束缚，并且得给他们点盼头。”
“你晓得洋人的说话笔墨？”
韩秀峰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本来我只是想在南岸同知任上熬熬年资，心想熬个三五年只要不出不对，总会有机遇弄个从四品知府做做，哪怕只是代理。成果这永定河南岸同知还没做满一年，就因为洋人兵船到了大沽口调任通政司参议。通政司参议是个啥缺，您二位再清楚不过。我真如果把所晓得的夷情据实回奏，奏完以后也就没我韩秀峰啥事了，而这参议估计也就快做到头了。”
“晓得，小的这就送富爷回家。”
“二爷，我开端也忿忿不平，可跟洋人打过几个月交道，厥后闲来无事再翻翻史乘，竟发明正如洋人所说我中华上千年来虽不竭改朝换代，可究竟上一向墨守陈规，只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皇上，别的啥也没变。”
“这个别例好，东翁，本来您早想到了！”
王乃增缓过神，赶紧拱手道：“东翁忧国忧民，云清佩服。”
“把小山东送返来以后把车赶你家去，你家就是做这谋生的，总不会没马圈吧。”
“还真是，礼部不能获咎，理藩院一样不能获咎。”
“东翁，这些皇上晓得吗？”
“志行，你没事吧？”在费二爷听来这些无异于天方夜谭，下认识伸脱手想摸韩秀峰的额头。
冯小鞭不敢就这么走，把繁华扶上马车，回过甚来愁眉苦脸地问：“四爷，等把富爷送到家赶返来，俺把马牵哪儿去，车停哪儿？”
“这么说吧，如果洋人调万儿八千兵来犯，八旗绿营也好，长毛也罢，都不是其敌手。你我视洋报酬未野蛮的蛮夷，实在洋人一样视我等为未野蛮的蛮横之人。”
“登闻鼓厅天然是要去的，不过无需去太频，并且正如彭大人所提点的那样，可不能真把那儿当作刺探夷情的衙署。至于来往公文，以乃增之见亦无需劳烦军机处的那些‘小军机’，一是轻易宣泄，二来会招来非议，三来会让人觉得东翁您实在并没做甚么，只是保奏了几个文武官员去刺探夷情，然后坐等派驻各地刺探的文武官员通报回动静罢了。”
“以是东翁主动请缨，求了现现在这刺探夷情的差事？”
“以云清兄之见，秀峰接下来该如何办这差事？”
“有。”
“这又如何？”王乃增下认识问。
韩秀峰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刚开端跟费二爷一样真觉得韩秀峰中邪了，再看看韩秀峰那慎重其事的模样，又感觉不似有假。再想到洋人真如果如韩秀峰所说，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游移了好一会儿都不晓得该说点甚么。
王乃增从未跟洋人打过交道，真是头一次传闻这些。
“人为呢，俺堂弟的人为如何算？”
王乃增沉吟道：“东翁，既然这是皇上交办的差事，那跟皇上求几块外务府的腰牌应当不难。这腰牌求来颁给他们，虽不能等闲示人，但能不时候刻提示他们不能帮衬着仕进捞钱，也要悉心办理您交办的差事。最好奏请皇上再派个可靠之人来帮手您，毕竟您现现在这差事得隐蔽着筹办，将来真如果赶上甚么事，起码有小我能为您作证。”
“嗯，不过不是赶回他家，而是赶回你家，一个月要多少马料钱，转头跟二爷领。”
“不就是洋枪洋炮吗，东翁何故至此？”
“让云清兄见笑了。”
韩秀峰拿起剪刀剪了下蜡烛，浅笑道：“这儿没外人，我跟您二位说句内心话吧，当时求这个差事是有些打动，也确切欠考虑，但我并不悔怨。”
“此话怎讲？”
早推测这件事有隐情的王乃增，不是大吃一惊，而是大惊失容，连续喝了好几口茶，才定下心神说：“东翁，您这又是何必呢！皇上问夷情，您把您晓得的据实回奏便是，为何非要求这个吃力不奉迎的差事？”
“云清，这差事既然是皇上交办的，志即将来能有甚么事？”费二爷不解地问。
“志行，这些你是咋晓得的？”
王乃增终究明白韩四为何能在不到四年内做上“小军机”，不但是因为他无能，更因为他看得很远，情愿去做那些别人不肯乃至不屑做的事。
王乃增反应过来，不由叹道：“人在宦海，身不由己啊！”
“云清，你感觉如何束缚合适？”韩秀峰诘问道。
“嗯，不过求这差事，我既有以此保位的私心，也是打心眼里想报效朝廷，报效皇恩。二位是没见过洋人，没见地过洋人的枪炮，洋人的兵船，没见过洋人的蒸汽机，而这些我全见地过，不但是大开眼界，并且让我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表示王乃增接着说。
“这大可不必担忧，吏部公文也好，票号的汇票也罢，不都是有密押吗？我们一样可体例一套密押切口，就算信函在半路上被拆看，擅拆之人也看不出个以是然。”
“以是我把内宅背面的书肆盘下来了，过两天差人去固安找个工匠来补葺下，再把两边打通。等延聘的通译到了，就让他们去书肆办差。并且外人都觉得从这边过不去，想畴昔得绕一大圈，谁也不会想到背面的书肆竟是我真正的衙署。”
打发走冯小鞭，韩秀峰和王乃增、费二爷来到第二进的书房，等余有福沏好茶，提着茶壶带上房门走了，韩秀峰才将这三五天产生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我也是临时起意，等补葺好，等统统筹办安妥，夷情通报到都城可直接送往书肆，一些有关西夷政情、军情、民情的动静都在书肆清算阐发，加以考证。乃至可在书肆翻译刊印一些推算之学、格物之理、制器尚象之法的册本，虽说翻译过来不能等闲示人，但我信赖迟早能用上。”
“厥后呢？”韩秀峰孔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