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百年毒计
刘彻更是千万没推测,向朝廷上这道剿匪奏章的,竟是梁王刘武。
大汉封的侯爵为数浩繁,刘彻对这平皋侯毫无印象,迷惑道:“孤王似从未在祭祖时见过此人。”
陈氏女为陈买诞下宗子刘襄尚未足岁,即便那是梁王刘武的嫡长孙,是窦太后的重孙子,该杀就得杀!
夷族!
他满脸无法的苦笑道:“相较于戋戋水匪,北方匈主子是我大汉的亲信大患。近年朝廷连番大战,虽是连战连捷,但亦有万千将士战死疆场,雄师粮草及伤亡抚恤皆破钞大量赀财,怕是暂不能如皇叔所请,出兵剿匪了。”
天子老爹不好杀,孤王派人杀。在这长安城内,羽林卫想无声无息弄死个失势的诸侯王还不简朴么?
怪不得那秭归项氏会跟吴太子刘驹搭上线啊,西楚霸王昔年的属地可不就包括吴楚之地么?
好!好得很!
贰内心原另有几分怨怼,感觉刘彻对他这皇叔未免过分不敬,此时倒是尽数烟消云散,反是非常感念刘彻如此在乎此事,显是非常正视他的啊。
自入朝请罪后,刘武已不似昔日那般放肆张扬,除了在皇亲苑的梁王府与僚属们吟诗作赋,便是到皇家马场赌赌马,抑或去七窍小巧阁吃吃喝喝,也算得意其乐。
“皇叔身处长安城,怎会晓得淮水有水匪为患?”
念及至此,他故作为莫非:“皇叔应晓得匈奴右贤王进犯武威城,朝廷正出兵抵抗之事吧?”
故而对刘彻未起家相迎的失礼之举,刘武倒未过分在乎,反是轻声道:“不知殿下召本王入宫,所为何事?”
只怕是项佗和项声两人昔年见项籍败局已定,相互筹议好,项佗臣汉在朝,项声藏匿在野,乘机来个里勾外连,颠覆刘汉,答复楚项。
刘彻剑眉微扬,刘武口中的“买儿”为其嫡宗子,被封为乘氏侯的刘买。
刘彻鲜明心惊,眼睑缓缓微阖,双眸寒光凛冽,“项佗?”
刘彻问道:“皇叔怎会和项氏先人结为姻亲?”
刘武和刘非的脾气非常类似,虽是恃才傲物,但对真正佩服之人,倒是分外谦善。即便是身份寒微之人,若其才学出众,两人亦会折节下交,引为良师良朋。
若能撺掇梁王刘武篡位胜利,刘买便是太子,今后更会即位为帝。
刘彻缓缓抬眸,打量着面前的梁王刘武,目光中尽是核阅之意。
另有私放羌人入关的那些南边将领,张汤酷刑鞭挞那名为臧素儿的羌人,问出几支商队的称呼,待要持续清查,方知早被人尽数灭口,再查不到半分线索。
“那边?”
刘武颌首道:“不错,昔年项籍势大时,自号西楚霸王,又封十八路诸侯为王。后为占有魏地,他便命善于理政的项佗出任魏相,待其完整掌控魏国后,便将魏王曹豹改封为西魏王,逼其迁都平阳。魏国则除国置郡,是为砀郡,归为西楚九郡之一。
刘武豪气的摆手道:“无妨,抵抗匈奴要紧,不过是丧失了戋戋几船绸缎斑斓,能值几个大钱?”
刘武点头道:“他自是不会等闲臣服,汉元年,我朝高祖起兵安定三秦,项他随楚将龙且于定陶之南与我汉军交兵,终究兵败所俘。但直到汉六年,项籍自刎垓下后,项佗方肯向高祖臣服,赐为刘氏,封了平皋侯。”
“梁地陈氏应非世家大族,皇叔为何要为嗣子结下这门婚事,陈氏女的出身不敷为嗣子妻吧?”
刘彻见他神情不似作伪,面色稍霁,沉吟道:“梁相陈弗?”
“平皋侯刘远是甚么来头,能教皇叔如此看重?”
刘彻颌首,心知刘武是晓得好歹的,多是被项氏余孽蒙蔽操纵罢了,毫不至背典忘祖去勾搭项氏余孽。
刘彻心知此时先得稳住梁王刘武,以免打草惊蛇,待得悄悄彻查清楚,再尽力脱手剿杀,务必不留漏网之鱼。
刘武被内侍李福引至书室,刘彻并未起家相迎,还是端坐席上,手里拿着卷帛书,面色颇是不虞。
刘彻复又问道,刘买身为梁王嗣子,今后应能担当王位,岂会随便娶个出身寒微的正妻。
梁王刘武虽不晓得刘彻心中已是杀意沸腾,却也发觉出他的态度愈发不善,只道刘彻不喜自个涉入朝政,忙是解释道:“本王让梁相陈弗从广陵购买些绸缎斑斓入京,岂料在淮水被水匪接连劫夺了数次,陈弗来函抱怨,本王这才上书奏报,希冀朝廷多多正视。”
他虽爱好诗词歌赋,却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墨客,亦如大多关中男儿般铁血尚武。尤是刘氏宗亲和匈奴算得上世仇,高祖被围白登,多次被逼和亲,想想都恨得慌!
死你妹!
刘彻并未作答,反是问道:“陈弗既被皇叔任用为相,应是非常靠近之人吧?”
刘彻确是不知,因大汉此时并无砀郡。
刘武答道:“何至靠近,我与他为后代亲家,买儿的正妻陈氏恰是陈弗嫡长女。”
那陈氏女成了皇后,平皋侯刘远便是皇亲国戚,今后会如何?
刘武见得刘彻眉宇舒展,忙是问道:“殿下,莫非这奏章可有甚不当之处?”
刘彻沉吟半晌,复又问道:“皇叔先前提到项籍的左膀右臂,文为项佗,武为项声,那现在项声安在?”
刘彻故作大喜道:“皇叔以大义为重,侄儿身为感佩。恰逢菊园九华尽放,侄儿干脆取出窖藏的菊花酿,与皇叔酌酒赏菊,如何?”
“……”
端是好算计啊!
贰心心念念皆是要待酒热耳酣之际,从刘彻口中套出些咏菊的佳句,回府后羞煞那些文人雅士,且看他们还敢小觑咱老刘家的后辈不通辞赋么?
“哈哈,殿下有此雅兴,本王自当作陪!”
刘武略作无法道:“高祖废砀郡,建梁国,故梁国之地本是秦末魏地。项佗亲眷在原西楚九郡运营多年,尤以砀郡根深蒂固。项佗身后,其宗子项……刘远袭爵为平皋侯,亦担当家业。本王既被封为梁王,天然要拉拢他,另有甚么比联婚更好的体例么?”
跟梁王刘武结成姻亲,外孙女嫁了刘武的嫡宗子刘买。
刘武略显难堪,踌躇半晌,方才讪讪道:“若那陈氏女只是陈弗之女,自是配不上买儿,但此女的外祖父乃是平皋侯刘远,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武亦听出刘彻语带不悦,忙是接详确看,确是他昨日呈的奏章,便是颌首道:“不错。”
搀扶傀儡天子,还是直接狸猫换太子,将刚出世的刘氏皇子杀了,换上项氏骨肉,再将其推上帝位?
厥后项籍更是倚重项佗,称其为宰相之才,任用他为西楚柱国,管理国政。昔年项佗与项声二人,一文一武,皆是项籍最为看重的族侄,视为左膀右臂。”
刘武不答反问:“你可知砀郡是那边?”
刘武闻言,微是愣怔,显是没推测刘彻会俄然将话头转到此处,脱口应道:“自是晓得,匈奴实在可爱!”
“甚么?”
刘彻换位思虑,用最卑鄙的角度推己及人,愈想愈是脊背发凉,心中杀意也愈发浓厚。
夷三族,夷九族,!
刘彻眸色愈深,诘问道:“项佗既如此受项籍看重,岂会等闲降汉?”
刘彻心中吼怒道,秭归项氏十有八九就是项声的后嗣,平皋侯刘远乃是项佗的嫡宗子,其半子陈弗又俄然向梁王刘武来函抱怨,抱怨淮水有水匪为患,撺掇他上呈奏章,恳请朝廷出兵剿匪。
没曾想,刘驹招揽不成,竟想借朝廷之手剿除公孙贺及其麾下部众,想来是见得豢养在淮水中上游的诸多水匪被公孙贺尽数兼并肃除,真真急了眼。
刘武略作思考,方才带着几分不确信道:“项声可谓帅才,弱冠之年便率十万雄师讨伐英布,将其打得仓促而逃。厥后他奉项籍之命,率军欲在淮北攻击我汉军,却反被灌婴击败,厥后便下落不明,直至垓下之战亦未现身,想是早已死于乱军当中了。”
匈奴昔年进犯雁门塞和西北边塞时,那些制作精美的攻城东西,虽和大汉的形制分歧,服从却毫不减色,尤是那攻城梯,明摆就是已失传多年的先秦云梯。
刘武恍然大悟,只道刘彻先前神情不虞,乃是因没法应他所求,马上出兵剿除水匪。
天底下另有这么巧的事么?
刘武出言解释道:“刘远虽为刘氏诸侯,却非我皇族同宗,其父项佗本是项籍(项羽)族侄,后降了我大汉,高祖便赐为刘氏。”
若刘武真跟反贼有勾搭,窦太后也护不住他!
刘彻的声线愈发清冷,他数日前刚接到公孙贺的传讯,已有人前来利诱招揽,幕后主使应是吴太子刘驹无疑。公孙贺自是依刘彻的叮嘱决然回绝,且看那刘驹会如何应对。
指不定那吴楚七国之乱,背后就有项氏余孽在暗中撺掇。
刘武咧嘴大笑,端是目光熠熠。
自吴楚之乱后,汉帝刘启大幅减少诸侯国的属官,改各国丞相为相,采纳各国御史大夫等大部官吏,使诸侯国的建制与各郡相称,且官吏多改由朝廷派任。
不管是谁,凡是沾有项佗和项声的半点血脉,杀光为止!
见地过太子刘彻创下的偌大财产,又从窦太后和阿娇处要到很多刘彻所著的策论和辞赋,他不得不对自家这胸有万千沟壑的皇侄心折口服。
他起家离席,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刘武,冷声问道:“皇叔,这奏章乃你亲笔所书?”
这日下得早朝,刘彻急召梁王刘武入宫,到太子府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