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处置薄氏
今后事足以看出,汉文帝刘恒绝非后代史乘记叙般的刻薄仁慈,汉景帝刘启也毫不是甚么仁德圣君,与高祖刘邦实是一脉相承的果断狠戾。
刘彻作为长辈,又是太后王娡的儿子,若对薄氏外戚痛下狠手,不免会招来浩繁非议。
代王王后和她的四个儿子皆是死得蹊跷,刘恒却没多作究查,毕竟他确切最看好刘启,究竟也证明他的目光是极其精确的。
刘恒尚为代王时,代王王后诞下四个儿子,窦氏入得代国王宫后,得刘恒独宠,连续诞下一女二子,也就是今后的馆陶公主,汉帝刘启和梁王刘武。
刘彻虽是言犹未尽,三位长辈却已了然于心,毕竟都是颠末量年的宫廷争斗,对深宫内苑的各种血腥残暴的阴私算计比刘彻更清楚。
窦皇后本也想让儿子迎娶她的娘家侄女,岂料被婆婆薄太后死咬不放,只好咬着后槽牙让刘启娶了薄氏女。
刘彻忙是出言安慰,复又道:“皇族母应是晓得,先前长安城有些不循分的奸邪小人传谣兴谤,妄议宫闱禁事,更对阿娇乃至朕有颇多非议,陈须亦是牵涉此中。他虽非主谋,仅是受人操纵,但因其为姑母宗子,阿娇长兄,说出的话更易让外人坚信。”
太皇太后双眉倒竖,也没给儿孙辩白的机遇,复又问刘启道:“你欲如何措置薄氏?”
阿娇见得氛围有些不对,正待出言和缓,太皇太后倒是先发了话。
太皇太后缓缓展开眼睑,双目虽已浑浊,眼神不再似过往凌厉,却反是因着浮泛无神而显出某种莫名的冷意。
厥后才有皇宗子刘荣的太子废立之事,再厥后刘彻得立为太子,王娡得册为皇后。
怒时不食,食后不怒,乃摄生之道,年纪愈大的长辈就愈是讲究。
总而言之,当今的太皇太后窦氏对自家婆婆薄氏怨念颇深,对薄氏外戚自也恨屋及乌,若非是顾及天家颜面,不便亲身对婆婆的娘家脱手,她早就寻个由头将薄氏抄家了。
倒是太上皇刘启没太多顾虑,只要保住他过往那仁德刻薄的贤名,留书青史便好。
太皇太后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各世家大族在朝中和宫内相互明争暗斗倒尚属平常,但若里通外族,可就不容于社稷了。
薄氏外戚的式微,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已完整定下。
“不错,薄氏在宫中应有很多耳目,既已生出让薄氏女取阿娇代之的心机,若闻得阿娇有孕,只怕……”
“你父子二人倒是孝敬,甚么事皆瞒着哀家这耳目昏聩的孤老婆子!”
刘彻天然晓得皇祖母的意义,忙是道:“卫尉公孙贺已尽皆查实,呈上诸多供状,且宣侯薄尚在姑母府中安插的眼线,经查实为匈奴细作,企图漫衍谎言使我大汉朝野动乱,没法君臣同心抵抗匈奴。”
刘彻忙是矢口否定,这罪名太大,他的小肩膀可担不起,涓滴不加粉饰的坦言道:“皇祖母有所不知,薄氏外戚牵涉到传谣兴谤之事,想是闻得阿娇难育子嗣,见猎心喜,欲鼓动朝臣逼孙儿开宫纳妃,好将薄氏女送入宫中。若今后薄氏女先诞下皇宗子……”
“谢皇祖母!”
看似简朴的对谈,却掺杂着诸多让步和好处互换,太皇太后窦氏,天子刘彻乃至没说半个字的太后王娡都各有所获。
刘彻忙是举步近前,替她拍背顺气道:“皇祖母息怒,薄尚倒没那么大的胆量,想来也是被人操纵罢了。”
然没过两年,太皇太后薄氏刚故去不久,刘启便以膝下无子为由,废黜了薄皇后,窦太后不但没拦着,更是举双手双脚同意。
刘彻缓缓起家,也没敢入坐,躬身道:“孙儿也知此事瞒着长辈们实在不当,然也是有苦处的。”
刘恒不究查,他的生母薄太后可没筹算等闲放过窦皇后,倒非真要为前任儿媳妇和四个孙子讨公道,而是借此逼迫窦皇后让步,让太子刘启纳了她的远房侄女为太子妃,今后好持续保持薄氏外戚的权势。
太皇太后颌首道。
太皇太后闻言,久久不语。
她晓得此事刘彻也不好多插手,毕竟文帝朝的薄太后是刘启的祖母,刘启即位后又曾立薄氏女为后。
“大善!”
南宫公主闻得三位长辈即将驾临椒房殿,猜想他们八成是来发兵问罪的,唯恐殃及池鱼,早已请了刘彻准允,仓促出宫。
用过晚膳,宫人上了养胃健脾的枣花蜜汁,三代人细细品着,殿内突是堕入沉寂。
汉文帝崩殂后,刘启即位即位,薄氏女也确切成了薄皇后。
太皇太后调子虽是和缓,却蕴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汉惠帝崩殂后,因无子嗣,刘恒便担当兄长的帝位。
刘启道:“母后既也感觉安妥,儿臣彻夜便亲书旨意,明日彻儿上朝,便可颁旨,措置薄氏。”
“阿娇,妊妇饭后该走动走动,让内宰搀扶着,在内寝逛逛,但莫出得殿外,免得受了风寒。”
她眉梢未颤,冷声问道:“可有真凭实据?”
太皇太后骤是颦眉,沉声呵叱道:“此乃大喜之事,有何不宜鼓吹?”
不管是王娡还是刘彻,最好对此事避嫌,因此王娡压根就没吭声,端着茶盏恍若未闻。
刘彻将殿内的宫人尽数摒退,便是屈膝跪地,向三位长辈顿首认错。
刘启本是老神在在的呷着枣花蜜汁,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个头上,不由抬眸狠狠瞪了面色讪讪的刘彻一眼,颇是无法道:“儿臣确是晓得此事。”
“孙儿岂敢生出此等违逆不孝的动机?”
在刘恒即位前的数月,代王王后猝然病逝;在他即位后,先王后留下的四个儿子更是在短短两个月内,尽数病死。
“薄氏竟敢暗通匈奴?”
刘启沉吟半晌,缓声道:“然薄氏毕竟是皇祖母的娘家,也不宜法律过苛,无妨将薄尚枭首,其他薄氏亲眷皆贬为百姓,剥夺统统爵位食邑,再让他们迁往南陵邑,为皇祖母守陵,母后觉得如何?”
刘启便成为刘恒膝下年事最长的儿子,得以立为太子,窦氏也就顺理成章的册为皇后。
三位长辈都没回声,等着他往下说。
阿娇颇是难堪的瞧了瞧刘彻,见得他点了点头,也只好轻声应诺,在内宰们的谨慎搀扶下徐行拜别。
“薄氏?”
“皇祖母息怒,免得气怒伤身。”
太皇太后双目微阖,沉声叹道:“人已任凭你措置了,却与你坦白阿娇有孕之事有甚么干系?”
太皇太后此时已顾不得究查刘彻坦白阿娇有孕之事,故而也没推开他,倒是扭脸朝向太上皇刘启地点的方向,没好气道:“太上皇半晌没作声,莫非早已晓得薄氏涉事了?”
汉文帝刘恒的生母薄氏与媳妇窦氏就处不好。
大汉最高贵的五人用了晚膳,因是家宴,又体恤阿娇有孕在身,便也没多讲究礼数,还是是在圆桌备膳,平起平坐的吃了顿饭。
她面色稍霁,觉着刘彻的顾虑有些事理,却又尚未完整消气,微是愠怒道:“不让你姑母与阿娇见面也就罢了,瞒着哀家与你父皇母后何为,难不成便连我这耳目昏聩的老婆子都要多加防备么?”
“里通外族乃是谋逆大罪,不管薄尚是成心为之还是受人操纵,皆难逃罪恶。”
太皇太后虽患眼疾,但在灯火透明的殿内还是能模糊瞧见他下跪,又闻得他颇是清脆的叩首声,冷哼一声,摆手道:“起来发言,此事总得好生给哀家个说法。”
太皇太后微是扬眉道:“如此也好,主谋薄尚枭首,却不抄没产业,使薄氏全族不至食不充饥,又让其可在南陵邑落脚,不至流落街头,对其已算仁德刻薄。”
“阿娇的身子本不易孕育子嗣,吃尽苦头方得怀有龙嗣,且在刚诊出孕信那段光阴,害喜甚为严峻,莫说用膳,便是饮水都困难。”
天家自古多薄凉,特别牵涉帝位之争,更是非常的残暴血腥。
知女莫若母,她岂会不晓得亲闺女馆陶公主是甚么德行,还真能做得出来这事。
刘彻也不欲再多做坦白,坦言道:“依着她的脾气,若晓得自家兄长陈须吃里扒外,向外人提及她难育子嗣,定会难受得紧。姑母怕是更会操纵此事,央着阿娇替陈须求条活路。孙儿不肯见得阿娇难堪,更怕她悲伤过分倒霉腹中胎儿,干脆就让她称病闭宫了。”
太皇太后更是面色阴沉,她对薄氏真是没半分好感。
刘彻早已想好说辞,持续解释道:“阿娇诊出喜脉时,孙儿却已出征期近,实在不宜将阿娇有孕之事鼓吹出去。”
此时得知薄氏外戚在背后兴风作浪,企图也以膝下无子的由头将自家外孙女挤下皇后之位,太皇太后自是新仇旧怨皆涌上心头,浑身杀意是压都压不住。
家大业大的薄氏倒了,留下的大饼必是要分的,总不能便宜旁的世家大族。
若要论全天下最难处的干系,婆媳干系必得排在前线,官方如此,宫廷更是如此。
刘彻谨慎的陪着笑容,阿娇又惯会奉承奉迎长辈,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巴巴说着好话,三位长辈倒是没再对刘彻摆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