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情更切春纤心动摇
却见诗书出去,手里拿着一幅花笺。
黛玉心下明白,也不欲多理睬里头的事,干脆便与她一道走了。谁知她们这边儿拜别,那边儿宝玉忽而梦中喊骂,且嚷出一句:“和尚羽士的话如何信得?甚么‘金玉姻缘’?我偏说‘木石姻缘’!”宝钗在旁恰听得这话,面色一怔,手指也是一顿,捻着一根针再也扎不下去。就在此时,袭人忽而出去,方打断了她的动机,两人不免又说了王夫人汲引之意,眉眼一对,倒是越加有几分交谊来。
黛玉方接了那花笺,低头细细一看,不觉点头赞道:“果然是三mm,旁人再没如许的心机筹划。”说罢,她昂首与侍书道:“这般雅事,我必是要去的。你回与三mm,就说我须得熏衣以待,方不孤负她。且请她略等一等罢。”世人知她是打趣儿,只是一笑,并不当真。侍书也笑着,应了一声拜别。黛玉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秋爽斋――早有迎春、惜春候着了。
“这又何妨?我们透个信儿,她自家也有个明白,岂不是更好?”湘云再三言语,黛玉只得应允,道:“罢了,耐不过你这个磨人精。”内心倒是惊奇,平日里湘云明快,再没得说这般磨牙的。内心这么想着,她面上却不露陈迹,只令取来妆台抿了抿头发,便是起家。
此时又有凤姐打发人来叫袭人,宝钗打趣一句,转头自个儿却有些沉郁,独坐在蘅芜苑窗下,支起手撑着额头,独自想了半日,方长长叹了一口气。边上的香菱见着了,便笑着道:“女人这是如何了?好好儿的出去,返来却有些苦衷似的。”宝钗回眸与她一笑,道:“许是暑热的原因,总感觉不伸展。”
想到了这里,春纤言语间不免软和了三分。顾茂见她这般,内心更加热切起来,絮干脆叨,不觉说了半日话,却犹自不敷。春纤看在眼底,又觉好笑,又觉叹惋,越产生出不忍来,叹道:“你这般用心,我瞧着反倒酸楚起来。”
姐妹们略说了两句话,一时宝钗、宝玉也到了,相互谈笑几声,越加热烈。又有李纨前来,方渐次说准,一时吟诗作赋,做得几首白海棠诗,越加安闲。春纤冷眼瞧着,见迎春连着韵脚也都是随便为之,不免内心感慨,暗想:迎春这般脾气,虽是情势本性所成,却实在怪不得人糟蹋。
湘云却执意不肯,磨了半日,黛玉也是没法,只得道:“这信儿还没透出去,忽而畴昔道贺,反倒令人惊奇,不若缓两日再说吧。”
黛玉一怔,也是转头看去,只见窗纱如雾,清楚能见着宝玉正自睡在床上,屋子里只要一个宝钗,还坐在他身边儿做针线,她一时不由看愣住。及等她回过神来,湘云已是走到她身边儿,一面顺着黛玉的目光往里头看,一面又问道:“林姐……”这两个字才出了口,她已是瞧得逼真,不由要笑,又俄然记起宝钗平日待她的刻薄来,忙掩开口,反倒拉了黛玉:“走吧。我想起来了,前头袭人来讲晌午要去洗衣裳,必是去那池子那儿了,我们去找他吧。”
见他这般描述,春纤不知如何的,竟就想到了远在当代,本身心中真正的父母。她内心一酸,复又一软,且生出几分温软来:想来他满心期盼的心,与本身念着父亲的心,也是一样的吧。固然,她并不以为本身是他的mm,但原主究竟是不是,谁又能说清楚?谁晓得缘分两字究竟如何写呢?如果他还是这般满腔朴拙,如果他家中长辈也是认准了的,虽说滴血验亲一定作准,可、可真如果成了,到时候本身也就认了吧。也算,也算让本身和他,都有个家,有个亲人……
黛玉知她与袭人本就有些昔日交谊,并不惊奇,但她却并不肯应允:“虽是功德儿,到底是表哥屋子里的人。若赶上了说一声儿也就是了。”她故意远着宝玉,与袭人也是平常,天然不想这么巴巴地畴昔。
此时正值夏季,虽则这一日多云,到底有些暑热。黛玉走了一阵,额间便模糊有些细汗,行动微缓,及比及了处所,湘云便要去寻袭人,她便笑道:“你先畴昔,我且缓一缓吧。”湘云便自去配房寻袭人去,黛玉正要自去一处坐一坐,不想春纤却忽而从窗子往屋中望了一眼,噗嗤轻笑了一声。
只是黛玉心性狷介,这般话也就心中偶尔一想,又知宝玉心性,并未曾透露分毫。但是她心有所想,又素与紫鹃春纤靠近,言语当中不免暴露些许陈迹来,紫鹃听在耳中,倒把平日的一点考虑搁下,春纤却只要欢乐的份,常常拐弯抹角地附和。光阴久了,黛玉瞧出内里根底来,不免笑道:“你既是晓得这个事理,如何自家却没个考虑?那边儿殷切备至,我瞧着都眼热,你倒是总推托着。便是江南那边事件颇多,一时抽不得空来,想来三五个月后必然会令人过来。到时候,你又要如何说来?”
黛玉见她这般模样,内心一想,两颊且微微泛出霞色。
此时先有湘云告别归家,背面贾政因着勤慎端方,风声清肃,又是书香家世的出身,被圣上点了学差一职,于八月二旬日起家出差。宝玉便越加纵性浪荡,常在园中厮混,天然也总有往黛玉之处走动。黛玉见着他这般景象,口中不言,内心却很有几分叹惋:他赋性聪敏,从旁学杂收上头瞧着也很有观点,但是外祖母他们宠嬖无度,只一味宠着,竟不能使他立室立业。虽则一颗心是好的,一片赤子心肠凡人再也难及,许是千万人也也一定有的,但是为人办事,他不过依仗家里并长辈。这三五日也就罢了,等着十年八载还是如此,又如何安身于世?
她虽这么说着,却双眉不展,香菱见状,忙另寻了一个话头。略说两句话,她们便将这事掩下不提。只是宝钗心中却存了一段念想,不免不时在乎,到处留意。她本就发觉出三五分来的,这十来日畴昔,更加心中明白。但是,诸事未曾说破,她又是极有气度城府的,面上倒是一丝稳定,倒未曾令人瞧出不对来。
顾茂晓得她的心机,却不说破,只道:“这原是我满心期盼的事,又有何酸楚。”说罢,他瞧着时候不早,便转了话头,且将春纤送了下去。春纤见他这般,内心越加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来,便是回到贾府□□馆里,犹自有些怔忪入迷。
春纤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句:“端的如此,也只得试一试。若果然是的,我又有甚么好推托的。只是舍不得女人罢了。”黛玉听她言语当中大有和缓,不免浅笑点头。她们正自说着,忽而外头报信,说是侍书来了,便止住话头。
她们一前一后各有一番情致,却与昔日分歧,紫鹃瞧着奇怪,笑道:“这出去一趟,竟倒是瞧着甚么奇怪事物不成?一个个都不言语了。”黛玉回过神来,才咳嗽了一声,外头便有个小丫环报信,笑道:“云女人来了。”
黛玉便笑道:“你如何来了?三mm可好些了?昨儿我畴昔,她正睡着,倒也不好打搅,正说着等会子畴昔呢。”侍书抿嘴儿一笑,手中将那花笺递了畴昔:“女人瞧瞧这个,便就晓得了。”
说话间,湘云恰便是一阵风,笑着卷了出去:“林姐姐。”
“云mm来了。”黛玉起家略迎了两步,便令倒茶,又往外头瞧了两眼,笑道:“我才返来,你便来了,可真是凑到一处去了的。”湘云便笑着道:“可不是缘法。”说着又叽叽咕咕将袭人提了银钱一事说道出来:“原是我从太太房里听到的,约莫园子里也是头一份儿的呢。我想着,二哥哥待我们平日也好,袭人也是极好的人。现在有如许的丧事儿,不如我们一道儿去恭贺一句,也是凑个趣儿。”
她这里说着,那边儿春纤已是登了那石阶,心中正有些不安闲,只往黛玉处看去,却见着这般景象,内心不觉闪过书中所言:颦儿才貌世应稀,独抱幽芳出绣闺。哭泣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也不晓得如何的,见着这景象,她反倒渐次稳下心来,一步步迈入亭台当中――顾茂正自站在内里,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黛玉转头见春纤正瞧着迎春,内心也不免想到迎春的婚事上头,悄悄叹了一口气,口中却道:“说来我也想要再邀上一社呢。虽说繁密了些,但想着二姐姐的大事儿,这时候能多聚一聚也是好的。”
自来心中掠过这般动机,黛玉面上不觉飞红一片,又羞又怕,两只眼恰便是含了一汪三月里的绵绵春水,说不出来的缠绵。休说杨欢这女孩儿瞧着骨头发酥,就是道旁树上两只鸟儿也忽而刺啦啦飞了起来,倒惊得黛玉今后退了一步,昂首望了一眼,才道:“这鸟儿也奇怪,忽得就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