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宴海棠贾母赏花妖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1)
正说着,贾赦、贾政、贾环、贾兰都出去看花。贾赦便说:“据我的主张,把他砍去,必是花妖捣蛋。”贾政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消砍他,随他去就是了。”贾母闻声,便说:“谁在这里混说!人家有丧事好处,甚么怪不怪的。如有功德,你们享去;如果不好,我一小我当去。你们不准混说!”贾政听了,不敢言语,讪讪的同贾赦等走了出来。
且说紫鹃因黛玉渐好,园中无事,闻声女尼等预备宫内使唤,不知何事,便到贾母那边探听探听,恰遇着鸳鸯下来闲着,坐下说闲话儿,提起女尼的事。鸳鸯惊奇道:“我并没有闻声,返来问问二奶奶就晓得了。”正说着,只见傅试家两个女人过来请贾母的安,鸳鸯要陪了上去。那两个女人因贾母正睡晌觉,就与鸳鸯说了一声儿,归去了。紫鹃问:“这是谁家差来的?”鸳鸯道:“好讨人嫌!家里有了一个女孩儿生得好些,便献宝的似的,常常在老太太面前夸她家女人长得如何好,心肠如何好,规矩上又能,说话儿又简绝,做活计儿手儿又巧,会写会算,长辈上头最贡献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极战役的。来了就编这么一大套,常常说给老太太听。我听着很烦。这几个老婆子真讨人嫌。我们老太太偏疼听那些个话。老太太也罢了,另有宝玉,平素见了老婆子,便很腻烦的,成见了他们家的老婆子便不腻烦。你说奇不奇?前儿还来讲,他们女人现有多少人家儿来求亲,他们老爷总不肯应,内心只要和我们这类人家作亲才肯。一回嘉奖,一回阿谀,把老太太的心都说活了。”紫鹃听了一呆,便冒充道:“若老太太喜好,为甚么不就给宝玉定了呢?”鸳鸯正要说出原故,闻声上头说:“老太太醒了。”鸳鸯赶着上去。
贾母还坐了半天,然后扶了珍珠归去了。王夫人等跟着过来。只见平儿笑嘻嘻的迎上来,说:“我们奶奶晓得老太太在这里赏花,本身不得来,叫主子来奉侍老太太、太太们,另有两匹红送给宝二爷包裹这花,当作贺礼。”袭人过来接了,呈与贾母看。贾母笑道:“偏是凤丫头行出点事儿来,叫人看着又面子,又新奇,很风趣儿。”袭人笑着向平儿道:“归去替宝二爷给二奶奶伸谢。要有喜,大师喜。”贾母听了,笑道:“嗳哟,我还忘了呢!凤丫头虽病着,还是她想获得,送得也巧。”一面说着,世人就跟着去了。平儿私与袭人道:“奶奶说,这花开得奇特,叫你铰块红绸子挂挂,便应在丧事上去了。今后也不必尽管当作奇事混说。”袭人点头承诺,送了平儿出去。不提。
草木逢春当茁芽,海棠未发候偏差。人间奇事知多少,冬月着花独我家。
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镜子,掠了一掠鬓发,便扶着紫鹃到怡红院来,已见老太太坐在宝玉常卧的榻上,黛玉便说道:“请老太太安。”退后,便见了邢、王二夫人,返来与李纨、探春、惜春、邢岫烟相互问了好。只要凤姐因病将来;史湘云因她叔叔调任回京,接了家去;薛宝琴跟她姐姐家去住了;李家姐妹因见园内多事,李婶娘带了在外居住,以是黛玉本日见的只稀有人。大师谈笑了一回,讲究这花开得古怪。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现在虽是十一月,因骨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气候,因为和暖,着花也是有的。”王夫人道:“老太太见的多,说得是。也不为奇。”邢夫人道:“我闻声这花已经萎了一年,如何这回不该时候儿开了,必有个原故。”李纨笑道:“老太太与太太说得都是。据我的胡涂想头,必是宝玉有丧事来了,此花先来报信。”探春虽不言语,心内想:“此花必非好兆。大凡顺者昌,逆者亡。草木知运,不时而发,必是妖孽。”只不好说出来。独占黛玉传闻是丧事,内心震惊,便欢畅说道:“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三个弟兄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厥后打动了他弟兄们,仍旧在一处,那荆树也就荣了。可知草木也随人的。现在二哥哥当真读书,娘舅喜好,那棵树也就发了。”贾母、王夫人听了喜好,便说:“林女人比方得有理,很成心机。”
贾琏一一承诺了,出去将王夫人的话奉告赖大,说:“是太太主张,叫你这么办去。办完了,奉告我去回太太。你快办去罢。返来老爷来,你也按着太太的话归去。”赖大传闻,便道:“我们太太真恰是个佛心。这班东西着人送归去!既是太太美意,不得不挑个好人。芹哥儿竟交给二爷开辟了罢。阿谁贴帖儿的,主子设法儿查出来,重重的清算他才好。”贾琏点头说:“是了。”马上将贾芹发落。赖大也赶着把女尼等领出,按着主张办去了。早晨贾政回家,贾琏、赖大回明贾政。贾政本是费事的人,听了也便撂开手了。独占那些恶棍之徒,听得贾府收回二十四个女孩子出来,阿谁不想。究竟那些人能够回家不能,未知下落,亦难假造。
贾环也写了来,念叨:
话说赖大带了贾芹出来,一宿无话,静候贾政返来。单是那些女尼,女道重进园来,都喜好的了不得,欲要到各处逛逛,明日预备进宫。不料赖大便叮咛了看园的婆子并小厮看管,惟给了些饮食,倒是一步不准走开。那些女孩子摸不着脑筋,只得坐着,比及天亮。园里各处的丫头虽都晓得拉进女尼们来预备宫里使唤,却也不能深知原委。
贾母听毕,便说:“我不大懂诗,听去倒是兰儿的好,环儿做得不好。都上来用饭罢。”宝玉瞥见贾母喜好,更是兴头。因想起:“晴雯死的那年,海棠死的;本日海棠复荣,我们院内这些人天然都好。但是晴雯不能像花的死而复活了。”顿觉转喜为悲。忽又想起前日巧姐提凤姐要把五儿补入,或此花为她而开,也未可知,却又转悲为喜,还是谈笑。
黛玉一想,这话如何顺嘴说了出来,反觉不美意义,便啐道:“你找谁与我甚么相干!倒茶去罢。”紫鹃也内心暗笑,出来倒茶。只闻声园里的一叠声乱嚷,不知何故。一面倒茶,一面叫人去探听。返来讲道:“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灌溉他。昨日宝玉走去,瞧见枝头上好象有了骨朵儿似的。人都不信,没有理他。俄然本日开得很好的海棠花,世人惊奇,都争着去看。连老太太、太太都轰动了,来瞧花儿呢。以是大奶奶叫人清算园里败叶枯枝,这些人在那边传唤。”黛玉也闻声了,晓得老太太来,便更了衣,叫雪雁去探听,“如果老太太来了,即来奉告我。”雪雁去未几时,便跑来讲:“老太太、太太好些人都来了,请女人就去罢。”
贾兰恭楷誊正,呈与贾母,贾母命李纨念叨:
海棠何事忽摧隤?本日繁花为底开?应是北堂增寿考,一阳旋复占先梅。
紫鹃只得起家出来,回到园里。一头走,一头想道:“天下莫非只要一个宝玉,你也想他,我也想他。我们家的那一名,更加痴心起来了。看她的阿谁神情儿,是必然在宝玉身上的了。三番五次的病,可不是为着这个是甚么!这家里‘金’的‘银’的还闹不清,若添了一个甚么傅女人,更了不得了。我看宝玉的心也在我们那一名的身上,听着鸳鸯的说话,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这不是我们女人白操了心了吗?”紫鹃本是想着黛玉,往下一想,连本身也不得主张了,不免掉下泪来。要想叫黛玉不消瞎操心呢,又恐怕她烦恼;如果看着她如许,又不幸见儿的。左思右想,一时烦躁起来,本身啐本身道:“你替人耽甚么忧!就是林女人真配了宝玉,她的那脾气儿也是难奉侍的。宝玉脾气虽好,又是贪多嚼不烂的。我倒劝人不必瞎操心,我本身才是瞎操心呢!从今今后,我尽我的心奉侍女人,其他的事全不管。”这么一想,内心倒觉清净。回到潇湘馆来,见黛玉单独一人坐在炕上,理畴前做过的诗文词稿。昂首见紫鹃来,便问:“你到那边去了?”紫鹃道:“我今儿瞧了瞧姊妹们去。”黛玉道:“敢是找袭人姐姐去么?”紫鹃道:“我找她做甚么。”
到了明日夙起,贾政正要放工,因堂上发下两省会工估销册子,立即要考核,一时不能回家,便叫人返来奉告贾琏说:“赖大返来,你务必查问明白。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了,不必等我。”贾琏受命,先替芹儿喜好,又想道:如果办得一点影儿都没有,又恐贾政生疑,“不如回明二太太,讨个主张办去,便是分歧老爷的心,我也不至甚担干系。”主张定了,进内去见王夫人,陈述:“昨日老爷见了揭帖活力,把芹儿和女尼、女道等都叫进府来查办。本日老爷没空问这类不成体统的事,叫我来回太太,该如何便如何样。我以是来叨教太太,这件事如何办理?”王夫人听了,惊奇道:“这是如何说,如果芹儿这么样起来,这还成我们家的人了么!但只这个贴帖儿的也可爱,这些话但是混嚼说得的么!你到底问了芹儿有这件事没有呢?”贾琏道:“刚才也问过了。太太想,别说他干了没有,就是干了,一小我干了混账事也肯答允么?但只我想芹儿也不敢行此事,晓得那些女孩子都是娘娘一时要叫的,倘或闹出事来,如何样呢?依侄儿的主意,要问也不难,若问出来,太太如何个别例呢?”王夫人道:“现在那些女孩子在那边?”贾琏道:“都在园里锁着呢。”王夫人道:“女人们晓得不晓得?”贾琏道:“约莫女人们也都晓得是预备宫里头的话,外头并没提起别的来。”王夫人道:“非常。这些东西一刻也是留不得的。头里我原要打发她们去来着,都是你们说留着好,现在不是弄出事来了么!你竟叫赖大那些人带去,细细的问她的本家有人没有,将文书查出,花上几十两银子,雇只船,派个安妥人送到本地,一概连书发还了,也落得无事。如果为着一两个不好,个个都押着她们出家,那又太不法了。若在这里发给官媒,固然我们不要身价,他们弄去卖钱,那边顾人的死活呢!芹儿呢,你便狠狠的说他一顿。除了祭奠喜庆,无事叫他不消到这里来,看细心碰在老爷气头儿上,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并说与帐房儿里,把这一项赋税档子销了。还打发小我到水月庵说,老爷的谕:除了上坟烧纸,如有本家爷们到她那边去,不准欢迎。若再有一点不好风声,连老姑子一并撵出去。”
烟凝媚色春前萎,霜浥微红雪后开。莫道此花知识浅,欣荣预佐合欢杯。
那贾母欢畅,叫人传话到厨房里,快快预备酒菜,大师赏花。叫:“宝玉、环儿、兰儿大家做一首诗志喜。林女人的病才好,不要她操心;若欢畅,给你们改改。”对着李纨道:“你们都陪我喝酒。”李纨承诺了“是”,便笑对探春笑道:“都是你闹的。”探春道:“饶不叫我们做诗,如何我们闹的。”李纨道:“海棠社不是你起的么?现在那棵海棠也要来入社了。”大师听着,都笑了。一时摆上酒菜,一面喝着。相互都要讨老太太的欢乐,大师说些兴头话。宝玉上来,斟了酒,便立成了四句诗,写出来念与贾母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