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潇湘惊噩梦(1)
贾兰先写了一首七绝，世人奖饰不迭。贾环写了一首五律，世人又夸。宝玉以为这类题材用律诗、绝句，因为受字数的束缚，难以抒发豪情，只要效歌行体，才气尽意。贾政备了纸笔，笑着说：“你念，我记，若不好，把稳我捶你，看你还敢大言不惭！”宝玉吟一句，贾政记一句，世人批评一番，齐宣称好；待到转韵，世人更叫绝；待到铺叙，世人齐赞委宛，贾政却怕累坠。宝玉文思如泉，一气儿收了尾，世人更是赞不断口，只要贾政说：“到底不大贴切。去吧！”三人如逢大赦，仓猝出来。
宝玉返来，说是老爷们还没散，让他们先返来。王夫人问：“本日丢丑没有？”宝玉说：“不但没丢丑，还拐回很多东西。”他让婆子从二门小厮手里接过奖品，说都是哪位老爷送的，他与环、兰每人一份。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檀香护身符，说是庆国公单赐给他的。随后，他谎称骑马颠得骨头痛，仓促回园。麝月、秋纹带两个小丫头迎到上房外，宝玉就把奖品让秋纹拿着。他边走边说：“真热。”把号衣脱下来，交给麝月。秋纹见宝玉的衣裳都是晴雯的针线，不由长叹说：“真是物在人亡了。”麝月忙拉她一把，岔到别的话题。宝玉只当没闻声，说：“我要走一走。”让麝月、秋纹把东西先送归去。二人一走，宝玉来到一块山石后，问小丫头：“袭人打发人去瞧晴雯了没有？”一个说：“派宋妈妈去了。”“返来讲甚么？”“返来讲，晴雯姐姐直着脖子叫了一夜，今儿夙起就只要倒气的分儿。”“叫的是谁？”“叫的是娘。”“还叫了谁？”“不晓得。”
随后，王夫人来见贾母，先说了芳官跟了智通，藕官、蕊官跟了圆信削发的事，又说撵了晴雯。贾母说晴雯不但生得讨人喜好，针线上又是第一，有些可惜。王夫人就说晴雯病了十多天，请大夫看了，说是女儿痨，外感染大师。贾母只得作罢。邢夫人来接迎春归去过几天，迎春打扮了，来拜别贾母，凤姐儿也来送行。迎春走后，王夫人提及宝钗俄然走了，问李纨，李纨说她晓得，但不知为甚么还不返来。凤姐儿说是因为抄检大观园，她避怀疑才出去的。王夫人派人请来宝钗，让她不要狐疑，搬回园中住。宝钗回绝了，说是因为大了，再住也不便利，加上母亲有病，还要筹划哥哥娶嫂子，家里离不开人。为了制止人贪走近路，出了事欠都雅，也要把角门锁了。又劝王夫人凡事不成浪费，该省的就要省。凤姐儿先点了头，王夫人只好随宝钗的便。
宝玉大吃一惊，仓猝赶回怡红院，见一群人站在那边，王夫人坐在屋里，满脸肝火，也不睬他，命人把晴雯拖出来。晴雯已四五天未进汤水，蓬头垢面，被两个女人从炕上架下来。王夫人只让她穿随身衣服，好衣服和金饰都留下。接着，王夫人又叫过四儿，骂她没廉耻，和宝玉平天生日，就说同平天生日的人是伉俪，也赶出去。再叫过芳官，说伶人更是狐狸精，让她乳母把她领走嫁人，并把统统的伶人全赶走。接着，王夫人又搜索了宝玉的物品，凡是不扎眼的都收走，叮咛袭人等今后谨慎，再出一点事，她谁都不饶；本年不宜搬家，来岁十足搬出去。说完，又到别处去查阅另有没有狐狸精。
忙完中秋，王夫人想起司棋的事，让周瑞家的去问邢夫人如何措置。周瑞家的说，王家的已挨了打，请了假，不如把司棋直接送畴昔。王夫人就命她带人速去办理。她领人来到迎春房中，不顾司棋苦苦要求，催司棋快走。迎春却还是看她的书，仿佛与她无关。绣橘要和司棋话别，周瑞家的也不准，直拉着司棋今后门走。恰逢宝玉从内里出去，司棋拉着宝玉，求宝玉找太太给她讨情，被众媳妇硬拉走了。宝玉就骂这群媳妇，当女人时是那么纯粹，一嫁了男人就混账了。把看门的婆子都逗笑了。一个婆子过来讲，太太让把晴雯的哥嫂叫来，领她走，此后再不受这妖精的气了。
天刚亮，王夫人派人传话，说是有人请老爷赏菊，老爷要带宝玉去。袭人仓猝起来，奉侍宝玉梳洗了，催他快走。他只得来到贾政房中，请了安。贾环、贾兰也到了。贾政说：“论读书，宝玉不如你们；论吟诗作对，你们不如他。明天去，世人要你们作诗，宝玉须助他二人。”王夫人从未听贾政夸过宝玉，不由心花怒放。待爷儿四个走了，正要到贾母房中去，芳官的乳母来了，说是芳官与藕官、蕊官自出去，寻死觅活，只要铰了头发当姑子去，饭也不吃，吵架也不怕，三个乳母没体例，请王夫人发落。王夫人还叫她们打。恰好，水月庵的智通与地藏庵的圆信来到，要收三个女孩当门徒。王夫人顺水推舟，承诺下来。
另一个丫头机警，忙说，她拼着挨打，偷偷去看晴雯。晴雯见她来了，拉着她的手问宝玉。她让晴雯等宝玉，晴雯说她不是阎王勾去的，而是玉皇请了去当花神，宝玉未正三刻才气到家，她必须未正二刻就上任，不能等。果然晴雯在未正二刻咽了气。宝玉催问，当了甚么花神？小丫头说是专管芙蓉花的。宝玉回屋穿上外套，只说是去看黛玉，偷偷来到贵儿家，想祭一下晴雯。谁知贵儿佳耦已把尸身送去火化了。他见屋门上锁，站了一会儿，只好回园。到了潇湘馆，黛玉去宝钗处了；来到蘅芜院，家具已搬个一空，才想起宝钗已走。这时，王夫人的丫头找来，说是老爷返来了，又得了好题，让他当即去作诗。他只好来到贾政的书房。
宝玉安排好统统，悄悄来到后园门，打通一个婆子，把他领到晴雯的表哥吴贵家。他让婆子在外看风，本身进了屋，见晴雯躺在一领芦席上，幸亏被褥是她本身的。她本受一肚子委曲，到家又受了哥嫂的气，病上加病。方矇眬睡去，忽听有人叫她，睁眼一看是宝玉，不由又惊又喜，一把拉住他的手，哽噎了半天，才说：“我只当再见不到你了。”宝玉只是哽噎，说不出话来。晴雯要喝茶，宝玉找时，土台上有个熏得乌黑的吊子，找来个碗，又有油腥气，只得涮了两遍，用手绢擦了，倒上茶，一尝，又咸又涩，只好递给晴雯。晴雯如得甘露，一饮而尽。她愤然说：“我已没几天活的了。我只要一件不甘心：我长得好一些，如何就成了勾引你的狐狸精？早知本日，我当初……”就憋住了气。宝玉忙给她捶了一阵，才缓过来。她用力一口咬断两根指甲，又把贴身小袄脱下，递给宝玉。宝玉脱下本身贴身的袄，给她穿上，忙穿上她的袄，掩上外套。这时，晴雯的嫂子从内里返来，一见宝玉，如同苍蝇见血，以她听到二人说的话威胁宝玉与她做爱。宝玉哪见过这个，吓得不知所措。那女人把宝玉拉到里间，搂到怀里，两腿紧紧夹住他。宝玉正挣不开，忽听内里有人问：“晴雯姐姐在这儿住吗？”那媳妇这才松开宝玉。来人进屋，倒是柳嫂母女，奉袭人之命送衣服和钱的。晴雯已气晕畴昔，那女人忙迎出来，收了东西。五儿瞅见宝玉闪身躲藏，就说：“袭人姐姐找宝二爷呢！”柳嫂说：“宋妈等着宝二爷归去关门呢！”宝玉顺势出来，如飞而逃。柳嫂母女忙追出来，让他不要急慌，免得被人碰上，倒欠都雅。
贾政与部属官员议论，说是当年有一名恒王，出镇青州。他最爱女色，选了很多美女练习行兵布阵取乐。此中有个林四娘，姿色最美，技艺最精，恒王就让她统领美女，称为姽婳将军。一年，盗贼起事，攻打青州，恒王轻敌战死，官员们吓得或要开城降贼，或要弃城逃窜。只要林四娘率众美女夜袭贼营，杀敌无数，终因寡不敌众，全数壮烈捐躯。当明天子追及此事，对林四娘大加嘉奖。他就以此为题，让宝玉、环、兰各作一首怀古诗。
宝玉原想王夫人来到，发一顿脾气，他一讨情，就雨过晴和了。谁知王夫人把很多悄悄话都抖了出来，情知没法挽回，不敢多言。直把王夫人送到沁芳亭，王夫人才声色俱厉地说：“归去好好读书，细心你老子明天问你。”宝玉边走边想，是谁挑衅舌头，竟能把别人都不晓得的事奉告王夫人？回到房中，见袭人正为晴雯被赶垂泪，不由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袭人劝他，晴雯这一出去，倒可埋头养几天病，待好了，再去求太太让她返来。宝玉说，晴雯没有父母，只要个不正干的表哥，表嫂只知招蜂引蝶，无人顾问，必死无疑。袭人说不会的。宝玉说那株海棠，无端死了半边，这兆竟应在晴雯身上。他又问，晴雯犯了甚么罪？袭人说不过因她长得好，平时说话又刻薄，以是引发太太的仇恨。宝玉又问，他和四儿说的话，只要几小我晓得，如何传到太太耳中的？袭人知宝玉思疑她，只好说天晓得。宝玉让袭人把晴雯的东西送去，再捎上几吊钱，给晴雯养病，也算你们姊妹一场。袭人说她早想到了，到早晨派宋妈悄悄送出去。
宝玉回到园中，心还突突乱跳。回到怡红院，扯了个谎，说是到薛阿姨家去玩了。宝玉怯懦，夜间醒了就叫人。晴雯睡觉惊醒，都是晴雯陪他睡，本日袭人只好搬出去陪他睡。夜间宝玉醒来，又叫晴雯，袭人忙起来给他倒茶。宝玉吃了茶，再也睡不着，直到五更才睡着。却见晴雯走出去，说：“你们好好过吧，我们今后别过了。”说完就走。宝玉忙叫，把袭人惊醒，宝玉却哭着说：“晴雯死了！”袭人忙劝他，他恨不得立时天亮，就派人去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