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四十六回下
本来贾家世人先议定了，这探亲别院从贾家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圃起，转至北边，一共测量了三里半大地盘制作。山子野依此造图，安插山石池水、楼阁亭台，又除中间正殿外，总设了大大小小二十余处院落，连幽尼梵刹、女道丹房之类也皆齐备。前头世人看时，无不称妙。偏贾琏拿去家里给凤姐说嘴显能，恰陶廪并其老婆出去给凤姐回话，贾琏天然招了人一起看。这陶廪既是贾琏生母张夫人的陪房，又是多年管事办老了差的，且性子迂阔、说话朴重，只粗粗看了两眼，便一口说出来：“照这个盖去，怕不破钞两三百万，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银子？”当时把贾琏凤姐唬了一跳，忙问端的。
王熙凤听了忙笑道：“可不恰是？珍大哥到底没去过扬州，不如二爷晓得秘闻。依我的话，二爷从速去把这个主张跟老爷说了。再者，要借林姑父的情面，毕竟还得老爷出面。”想了一想，又说：“现在有蔷哥儿他们主事，林姑父出人面情，只是还少一个扬州本地居中牵线作保的。这一节可更要紧。二爷可有甚么主张，想定了甚么人？”
本来贾政方下了朝，正在梦坡斋偷闲，见他兄弟几个来，只得将书籍撂下。因问几人何来。贾珍等也不直言淘汰，只说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已经圈定了城外一处地基，别院的大抵图样新近也都筹划了出来；因拿来与自家图样对比，两下参看，见多多极少有几处显出些重样，故请山子野重造新图、略作点窜。贾政忙说：“你们虑的非常。我们娘娘新晋，原当一发谦逊恭谨，切不成僭越争强。如此一改倒是恰好。就按这个新图样来办。”又奉告贾珍、贾琏说：“前日得了姑老爷手札。林姑父再三再四，只叮咛凡事松散，工事制作万不成逾矩，器物装潢亦不成豪华过费，只要‘经心’二字便好——此诚敬上和睦之言，不成孤负。你们底下做事的人也都该一一奉告到了，入耳入心，也是安本守分的事理。”贾珍贾琏等一齐垂手恭声应了，这才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固然晚了一点点，但是仍然是更新为本身庆生。
贾琏和凤姐只听得骇然变色，但是依言细思，件件在理。贾琏就叮咛陶廪连夜先造一个大抵的破钞价目来，然后本身携了这册子去寻贾珍。那贾珍嘴上笑贾琏小器，又怒斥“谢恩奉上，岂有不竭心用力、尽我所能之理”，但是他既不是不通世情经济之人，到底上了心，转头就与山子野商讨：“正殿不动，其他院落裁去四到五处，水面无妨扩大些。”山子野得了叮咛，改革新图。两三天工夫图样得了，就往这府里送来。贾珍遂请贾琏同看。贾琏看过，又传于管事人等并几位世交门下清客相公。世人都说极妥。贾珍、贾琏等遂携了新图，一起往贾政处来。
伉俪两个几下里说得安妥了，贾琏也不及吃昼饭，就往贾政书房去了。待将一番事理禀明，贾政自无不允，当即考虑手札，预备随行与林如海捎去。又奉告贾珍，招了贾蔷等叮咛明白，预备南下之事。贾琏又伶仃预备与洪大的手札和东西，叮咛陶廪带人亲身送到洪大手里。也不赘述。
却说元春封妃，宁荣二府无不欢乐雀跃，对劲无地。贾母等按旨进宫谢恩，还家以后，亲朋故交莫不来贺。贾家阖府高低，张灯结彩，热烈不凡，大家脸上带笑、步下生风。唯独占一个贾宝玉闷闷的与世人分歧。究其启事，乃是为的先前林家送中秋节礼，随行奉上林黛玉与贾母、凤姐及众姊妹的手札和东西，宝玉先接了东西，见精美妥当，非常欢乐，再拆手札，倒是亲而不密，辞语寥寥，不过两句三言，话便似说得尽了。宝玉因而就有些悻悻的不乐意。待问及凤姐、宝钗、三春，大家得的东西或也还大抵相称，至于手札上头，单只以篇幅论，少说多出了四五倍；细数扬州、金陵、常州风景情面，与几处亲朋游山玩水、访古问贤、饮宴会宾，又有读的诗书、看的戏剧、吃的茶点、玩的游戏、用的器具，只根据大家平日的兴趣爱好，有详有略辨别了论述——故而姊妹们在一处谈谈讲讲，谈笑着就将林黛玉此行经历拼集得齐备 ，说到别致精美处，更是忍不住赞叹恋慕。恰好宝玉得信有限，只能坐听群情，却无一件乐事分享，就生出很多不安闲；众姊妹见他郁郁的不喜，问他启事，照实说了，偏又没有一个觉着林黛玉措置有甚不当，尽管笑他多心，宝玉就一发十二分的没意义来，只整天闷在屋里，怅怅如有所失。及至中秋节后元春晋封阖家大喜，宝玉亦未解得愁闷．世人热烈对劲，在他也一概视有如无，毫未曾介怀，是以世人嘲他更加楞了。独凤姐打量贰情意，使平儿借着送茶叶饮食的空子捎给他话，只说黛玉十一月尾随林如海从常州赴京，林家正在清算京中房舍预备长住之用。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又忍不住问究竟日期。何如平儿乃至于凤姐、贾琏都并不能知，宝玉只得作罢，余者也就不在乎了。
却说宁、荣两府修造探亲别院，贾政乃是不惯于俗务的，更兼迩来在工部也很有些公事上心，家里这头就只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下朝闲暇，不过各处看望看望，最要紧处和贾赦等商讨商讨便罢了。贾赦只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贾珍等或自去回明，或写略节，或有话说，便传呼贾琏、赖大等领命。故而大大小小事情，原还是贾珍、贾琏领办为多。贾珍居族长之位日久，起坐呼喝，肆意而为。贾琏却到底年青，严格论起来，止本年春末夏初送林黛玉回扬州此次算是出的头一趟远门，以荣国府公子身份代为措置贾敏陪嫁的店铺财物算是办的头一桩闲事。故而探亲别院诸般实务到手，贾琏不免慎重其事，实在打起了十二分精力。每日里外头筹议毕，又要跟王熙凤在本身家里，小伉俪两个关了门，重新到脚仔细心细策画计议。贾珍等只笑他拘束着相，贾政却喜他结壮当真，一发放心将事情交予他伉俪两个。
这章里头很多原文内容，但是并非还是援引，而是加了很多点窜和细节在里头。大师看的时候必然要留意。这些与原著的分歧，才是“风景旧曾谙”的真意。
一番话说得贾琏转忧作喜，道：“公然是忘了这一节。这般大事丧事，岂有不倚重亲戚的。只是你说到舅兄的话，倒叫我想起一件事。先头珍大哥派了蔷哥儿礼聘教习、采买女孩子、购置乐器行头的事，因单聘仁和卜固修都说去姑苏，便定了往那边去。但是我想虽说昆腔乃是正音，论起私家梨园，却又不止姑苏一地。不提金陵那些勋朱紫家多爱此道，先前我送林mm去扬州，所见所交，就没有一家不蓄私班的，来往互赠更是平常惯有，也有单选了一二人转手，也有一整班小戏一起让与。那些人家又有钱，脱手又风雅，交友又博识，故而苏、杭两地略有些申明成绩的，也多有往扬州走这条门路求出头。咱家既要寻现成的梨园，何不竟先往扬州去？那边又是林姑父的空中，比姑苏人、地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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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贾琏到家，就和王熙凤说这很多事。凤姐笑道：“二爷不必很烦恼。前晌太太找我，说话间打量着提了几句，才晓得本来是我们想岔了。大姐姐晋封，恰是天大的光荣，亲戚家属都要仰沐天恩，那里就单只是我们一家子的丧事？昨儿阿姨才打发了薛大兄弟来讲，凡有所命莫不效力。明天大姐儿她娘舅又派人来，说后日一家子出发回南，问有甚么需求采买代-办之事，或者就是人手来往联络，老是有自家人照顾着的放心。再有这么些日，赖升家的、周瑞家的、吴新登家的几个转磨似的往我这边跑，一趟趟带几代放出去的白叟儿来见，话里话外都是传闻了探亲的事，想趁着这个机遇尽孝心呢。那几个可都是财主，手里比我们家还宽松。我粗粗匡算一下，便一家只贡献一二万两，也有二三十万的数。以是那里就有那一日陶廪说的吓人？也难怪太太-安坐。到底我们才是初管家呢。”
两个随即又往贾赦院里，将改革新图之事并贾政的话一一奉告。贾赦笑道：“事理是事理。但是真正做事，那里就有这些个顾忌？倒束了你们的手脚。”贾珍也笑道：“大老爷说的恰是。驱逐娘娘，只要昌大恭敬不敷的，谁还嫌忠心孝心表很多的？”又谈笑几句，各自散去。贾珍还回宁府，约贾琏同去吃酒。贾琏笑道：“忽而想起来有一件事要家去办理，这会子就不畴昔了。大哥哥容我打个滑脱。”贾珍笑道：“怕甚么？不过会几个清客，说些江南采办的事体。就是凤女人变了老虎，也没事理吃你。”贾琏也不辩白，到底告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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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笑道：“少跟我玩这虚头。我想的，你必然也想到了。天然就是洪大——现在林mm订了亲，那边也成了端庄亲戚家，如何不去找他？也恰好借这个事再谢一谢前头的照顾。”
陶廪就扳动手指一样样算起来，说的是：“盖屋舍房宇的土木砖瓦及金银铜锡、园子里的山石井轱花木盆景、每一处的院落里的家具陈列、帘幕帐幔、玩器古玩，这几项大头的破钞，最是省俭不来。现在都城里人家都在造园子，砖石木料行市正俏，哪一样不贵的？虽说东府花圃里能够拆出来一部分，又有自家各处庄园常例存的一些，但是新旧好歹不一，要照上等可使的遴选出来，顶天了十之一二，别的都要从外头补足，可不是头一个大笔？山石花木也是一理。会芳园的山石树木，就加上大老爷所住的旧园里的竹树山石以及亭榭雕栏等物，虽皆可挪就前来，数量有限，决然不敷敷用。且娘娘探亲的园子，凡物皆要上好的，就不全用奇花异株、也不能满目都是平常等闲之物。不能平空变出来，采买便又是一大宗。再来，各个院落所用，必定都是一处一处合式配就的，这上头银子更加能花得淌海水似的。有这几桩大头下来，那园子里的人手用度，买尼姑羽士、礼聘教习、清算梨园子这些，倒又成了小事末流了。且这还是不连上端庄接驾时候的各色筹办——爷和奶奶算算，可不是少说两三百万的开消？若再尽管往好的里头遴选利用去，就四五百万打不住也一样有的。例子也现成，爷只问问家里老辈儿，当年太-祖天子仿舜南巡那一次接驾利用了多少。虽畴昔了四五十年，旧账怕也都还留着。”
这日贾琏起来，才见过贾赦贾政，便有宁府传话来讲筹划别院图样的山子野携着新造的订正图样来了，现在那边相候，贾珍等正急等贾琏一道商讨。贾琏从速畴昔。
宁、荣二府预备探亲各种，临时按下。现在还说常州章家。玄月初二，章、范两家联婚大喜之正日。盖因这章由乃是章家承嗣长孙，范家又是多年筹办婚礼事，故而这一番迎亲送嫁、结礼结婚诸般事件，典礼场面之热烈昌大震惊本地，几近满城的人都来旁观道贺。也不必说章由之东风对劲，范承佺强氏之欣喜欣喜，章望洪氏之心对劲足，章家高低阖府长幼长幼之雀跃热烈。单说那范舒雯，数年盘曲盘曲折磨一朝告终，既入章氏门，便得夫君情深、公婆爱慈、百口和睦，直如倦鸟回归故林、鱼龙重入大海，身心欣喜，措告别动间都有光彩自周身晖映出来，直把府中一众小辈儿的年青男女看得目炫神移、心浮意动，就连后花圃里的满目秋景也增加上一片片秋色。这一日章舒眉、章舒颐、林黛玉、黄蔚姊妹正在园里赏菊，忽而远远瞥见章由携着范舒雯也往菊圃来，几个忙笑着避开去。路过花房，月洞门里恰看到章回坐在藤架子下大石海沿子上看几张纸，一边看，一边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直动，偏闻声她几个脚步声来就蓦地住了笑、绷了脸。众女无不猎奇，因而动问，章回又尽管讳饰了不说。舒眉笑道：“你要守奥妙，不肯让话入六耳，我们就如你的意。”一手一个，拉了舒颐、黄蔚就走。只留黛玉赤红着脸相对。章回又是脸红，又是忍不住笑，顺手用袖子将石海沿子拂了又拂，方喊黛玉坐，然后才把先前好笑之事渐渐地说出。至于究竟说了甚么，如何好笑，且看下回分化。
且说贾府正因元妃对劲，十几日来宾客道贺、宴饮道贺不断。不想到了重九这日，又得一件大喜。本来重阳佳节，不拘官宦士民皆要登高望远、观菊喝酒，团聚会宴。天家既为百姓典范，当今与皇后亦奉养太上皇、皇太后往屏山踏秋赏秋，同庆佳节。会当团聚之际，见随行在侍之妃嫔秀士等皆是入宫多年，想其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惟之理？当今因说：“世上至大莫如‘孝’字。父母后代之性，皆是一理，不以贵贱别离。宫中女儿思惟父母，分所该当；其父母在家思念女儿，亦是情面赋性。倘若因思劳形，成疾致病，乃至灭亡，皆由朕躬监禁，不能使其遂嫡亲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遂向太上皇、皇太后请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家属入宫请候看视。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太上皇又说椒房家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便利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能够驻跸关防以外，无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交、嫡亲中之至性。此旨一下，朝野无不主动感戴。宫妃家属更是纷繁筹划，摩拳擦掌，仓猝忙检察基地、整饬宅邸、补葺园林。旨意下来不过三五天，就有七八家买地的买地，完工的完工。这贾府既新出了元妃，如何不该时繁忙、求沐天恩？远远近近十几房的族老连着几天没日没夜地筹议合计，议定了盖造探亲别院。因而打量两府处所、缮画探亲殿宇、察度办理人丁、商讨造处事情、采买砖石花木、打制金银器具，乃至于礼聘教习、采买女孩子、购置乐器行甲等事情，大大小小，各种细数不尽，一笔不能写到，不过是喧阗热烈非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