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宝莲
雪华忖道，如果再对峙便太矫情了，因而凝眉道了声“诺。”
“三妹实在不必如此，你我本就姐妹一体，又何必那样清楚？”
雪兰忙拉住她，让人将车停稳了，这才许了下车。
雪华有些怯怯的，“长姐，我们选了四样：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银凤镂花长簪、白银缠丝双扣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禀蜜斯，金宝莲已到。”李嬷嬷大声道。
翠儿才扶了雪华的手去看簪子，一个小二已应了上来，为她们一一先容相干的品名、材质，抑或应搭配的服饰，乃至色采。
“你确认是桐木？”
雪华早已按捺不住，“那还等甚么？”说着就欲下车。
雪兰才拿起一块祖母绿的扳指，一个满脸堆笑的小二便走了上前，“蜜斯，这块扳指但是可贵的珍稀之物，一则灿烂潋滟不成方物，二则竟没一丝半点的瑕疵……”
车外，一拔又一拔的人群直往前涌，个个皆是笑逐颜开，雪兰心下惊奇正欲令人扣问，只见翠儿喜滋滋地挑起帘子，“蜜斯，可贵本日有皮电影，可要去看看？”
小二的笑带着殷勤却不奉承，“不过二百六十两银子，要不要先为您包起来？”
雪兰点点头，忽又问道：“云脚珍珠卷须钗代价多少？”
“蜜斯还选别的么？”
“我们下去吧。”雪兰的眼眸幽深了些许，两枚黑葡萄似的眸子子神光湛然。
青衣人忽道：“虽没查出甚么，但那棺木却实在有些不当……”
才走下楼梯，便瞥见早已候在柜台处的雪华及翠儿，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略带了几分委曲，“还觉得长姐把三妹给忘了呢。”
“三妹无妨说说看，为何长姐只替你选了一套衣裙？”
雪兰的声音近乎私语，“三妹，布摇是有品级的妇人带的，护甲临时用不着，簪子要少女十五岁及笄时才用――钗倒是不受此限，这白银缠丝双扣镯固然做工精美却够不上高贵……”
“为啥，莫非它不好？”雪兰不免有些猎奇。
“蜜斯，”一个疏朗剑眉的青衣男人迎了上来。
李嬷嬷隔着帘子问道：“蜜斯，要不要看看前面的毛记裁缝店？赶车的宋平说这是丰城最好的裁缝店呢。”
李嬷嬷乐呵呵地接过鼻烟壶，结帐去了。
“如果开家店子，不就有了进项？”
雪华唇边浮起两点笑涡，“长姐公然好眼力，三妹如何能及？”
“长姐，”雪华倚在雪兰身上，小嘴撅得高高的，“这就归去了么？可贵出来一趟，还想着能四周转转哩。”
“翠儿，你陪三蜜斯看看，有没啥合适她的金饰，趁便也历练一下你们的目光；我先带李嬷嬷到楼上看看，为外公选了礼品便下来找你们。”
“想不到这小小的棺木，还藏着这么多的学问，”雪兰不由感慨。
“不错，”青衣人缓缓道：“我曾与老爷子在林场呆过一段，对木料多少有些体味。”
“实在也并非一无所获，”雪兰笑得有些许的无法，“起码申明这统统并非我妄自揣测。”
雪华仰起脖子，还是看不到车窗外的风景，扁了扁嘴，“可不就因我长得快么，多了反而是个累坠……”
“但愿他这一次不会再让蜜斯绝望。”李嬷嬷察言观色，摸索道。
李嬷嬷陪笑道：“给江老爷子选扳指、鼻烟壶,又岂能草率了事？这不，好轻易才选定了两样。”说着，自褡裢取出物事，一一给雪华和翠儿看了。
“以是俸禄便是为官者的进项，卖出货色所得便是店主的进项，收成岂不就是种地者的进项了？”雪华歪着头，一脸当真的道。
雪兰似偶然地问了一句，“代价？”
雪兰美瞳微缩，上一刻还温婉的气味，这一瞬已变得锋利起来，“嗯，如何样了？”
“这事透着古怪，”见雪兰一时不解，遂耐烦解释道：“凡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皆会挑上好的木料做棺木，不过沉香木例外。”
雪兰松了翠儿扶着的手，一一查验雪华此次新选之物：点蓝、点翠珠钗各一枚，金镶玉手镯、嵌玉快意的红珊瑚手串各一对，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紫水晶御凤钗各一支，玛瑙、碧玺、东珠的耳环各一副。
“为何要怪长姐，来日用银子处可多了去了，能省一个是一个。”
诺大的白幕上，美轮美奂的影人，正上演着典范剧目“三打白骨精”。
雪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怪长姐么？”
雪兰悄悄点头，难怪金宝莲有口皆碑，恐怕除了设想的精美及做工的讲求，这等兜揽之术亦功不成没，目光也只略停便收了返来，回身搭着李嬷嬷的手上了楼。
“花梨木、紫檀、楠木、红木、乌木，均是上上之选；梓木、樟木稍次；再今后是柏木――黄柏或红柏；再不济也会选杉木；断不会选平凡人家用的桐木。”
只不过两日，且彼其间皆存了操纵之心，这般倾囊相授早超出了合作的范围，令本身始料未及，心底本来那片冰冷之处遂化作一汪春水，渐渐漾了开来，“长姐的用心，三妹没齿难忘。”
半晌嬷嬷拿了票据过来，雪兰看上面写得倒详确，悄悄点了头，“一共三百二十两银子，可我总觉着少了些甚么。”
李嬷嬷哂笑道：“可不是么？”说着便和盘托出了雪华与本身的一番扳谈。
雪兰收了笑，“让人先算算代价并写个票据下来。”说着便与雪华坐在角落的小杌子上，翠儿一旁服侍着。
雪华似有所悟，“为何要租给别人，本身做不可么？”
嬷嬷从速应了。
车轱轳又咯吱咯吱地转了起来。
雪兰“嗯”了一声，忙叮咛马车停在路边，本身则带人进店。
欢愉的日子老是很长久，特别要打道回府时，雪兰晓得似的笑笑，拍了拍雪华略微生硬的脊背，以示来日方长。
“父亲本就极重家世，挑桐木的确变态，”转念一想方又有些豁然，“除非，那棺木中的并非他的嫡子。”
雪兰脸上这才露了几分欢乐，笑道：“行了，你先号召其他客人罢，我想本身转转。”见小二诺诺而退，方带着嬷嬷往里走了几步，那青衣人亦步亦趋的冷静跟着。
雪兰忙敛了打趣之色，“你们可选好了？”
李嬷嬷忙带了雪华去，两人一面挑，一面轻声会商着甚么，雪兰这才回过甚问翠儿，“莫非你也不懂这个？”翠儿红着脸点点头，“小二没问你们买给谁的？”
忙携了雪华的手，细细的看了一遍，唤翠儿捡了些轻巧耐看的溜银喜鹊珠花、玉梅花并落英缤纷翡翠头花，以两指捻起一朵桃红色的胡蝶绢花，放入翠儿之手，“好精美的胡蝶，直能够假乱真。”
雪华似是有些不解，“长姐，这绢花会不会过于平常了一点？”
雪华的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大苹果，“长姐就晓得讽刺人家……”
那狡计多端的妖精忽而是美丽的村姑，忽而变身面慈的老妪，最后又化作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翁，不竭打击唐僧师徒的认知，气得上串下跳的孙悟空抓耳扰腮、呲牙咧嘴地怪叫，将手中的金箍棒使得密不通风，令台下黑压压的看客不由击节赞叹。
雪兰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如释重负地笑了，“既如此，那就带你转转，”言毕，忙叮咛了调头去南街闹市。雪华一听喜不自禁，忙本身坐正了。
雪华看长姐神采，也甚是欢乐，上前牵了手道：“可贵嬷嬷不嫌，教我识得这些。”
雪兰暗忖：这李嬷嬷的目光当然不错，但雪华小小年纪能按捺心性，采谏纳言那才真正可贵，心海里不由漾起一抹笑，渐渐排泄来挂在了脸上，仿佛莹莹珠辉，自有灿烂动听之处。
雪华思忖了好一会，终是一脸懊丧地摇了点头。
“恰是因她还小，才要令她晓得这些，”雪兰正色道：“嬷嬷，你带了三妹重新去选。”
“这小丫头倒真是胸有沟壑，”雪兰笑得温婉但笃定，“先去结账罢，连同阿谁扳指。”
……
雪兰的眼睛快速一亮，“如此倒也说得畴昔，邹青，不如去查一查张姨娘的秘闻。”
雪兰哧的一笑，暴露乌黑的贝齿，“嬷嬷有工夫在这磨牙，不如早些结账，”说着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嬷嬷手中，“别浑忘了，头花亦写张票据。”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节流开支当然是治家之策，但，”以食指悄悄一点雪华光亮的额，“将好钢用在刀刃上，方为上上之策。”
“再选一样吧，”雪兰不假思考，“三蜜斯但是个心机剔透的人。”说着，悄悄拿起了一块光芒莹然的青玉鼻烟壶。
金宝莲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下的一层摆的是制作讲求的钗环佩饰；而楼上的一层，则摆着玉佩、扳指、烟斗、鼻烟壶一类。
听车轱轳辗过那鼎沸的人声，顺手撩起厚重的烟罗色窗帘，那浅浅的春阳在泛着云白的淡蓝色天幕上，懒懒地支起家子，氤氲出木叶的暗香，随乍起的风掠入略带着暗沉的车厢，雪兰幽深的眸子便溢出几分淡淡的欢乐，情不自禁地吸了几口。
一向没说话的李嬷嬷俄然开了口，“或许棺中之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所生……”
“是，蜜斯，邹青辞职。”青衣人抱了抱拳，然背面也不回的走了。
一时候，那繁复的花腔，缤纷的色彩，如直欲诱人眼的乱花，令人无从动手。
小二惊奇道：“现在店里已无云脚珍珠卷须钗了，您能够不知，金宝莲的货色只一件，一名老爷为他的爱妾买了去，”看雪兰似有懊丧之意，又安抚道：“此物不过九十两银子，楼下赛过此物的可比比皆是呢。”
翠儿点点头，“小二只是看我们喜好甚么便先容甚么，及如何搭配服饰。”
“可不是么？”李嬷嬷作势轻拍了下脸，“还是蜜斯精密。”
雪兰干脆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就比如，一小我即使再省，可省下来的银子亦只不过略多花几次罢了，正所谓坐吃山空。若无进项，日子还是不免捉襟见肘……”
雪兰抬起澄彻如水的双眸，实足的体贴，“此物看似平常，却透着几合作致新奇。一则眼下正用得着，二则今后不但可作相得益彰的配饰，偶以此装点秀发反能给人不落俗套的新奇感。”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看雪兰拧紧了眉头，遂道：“这木头集香料、药材于一身，贵不成言，如有人挑了它，只怕连棺木中的死人都不得安宁。”
两人皆堕入了沉默。
雪华踌躇了半晌，才道：“只盼着能快些长成，若真能帮衬着长姐一二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她垂怜地抚了抚雪华的秀发，“三妹，你这番情意，长姐心领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勉强笑道：“只是欲速则不达，凡事得循序渐进。”
雪兰乃道：“如果将银子变成铺子，租给别人亦是一笔进项。”
“只怕来日，长姐还要依仗三妹指导呢。”
不知是对劲于循循善诱收到的效果，还是为雪华的敏慧而佩服，便愈发的多了几分意趣，因道：“那你无妨再想想，这省下来的银子又当如何？”
雪兰的口气中则带了几分戏谑，“忘谁也不敢忘你啊，这么冰雪聪明、娇俏敬爱的mm若被人拐走了，可要长姐那边去寻？”
“那两个嬷嬷三年前便已不知所踪，”来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不过那坟倒也不是空坟，棺木内确有一具婴儿的骸骨。”
李嬷嬷一脸恭敬，“三蜜斯不嫌弃奴婢粗鄙倒是真的，还合奴婢说了这好久的话。”
“三妹公然一点就透，”雪兰赞成的点点头，转念又道：“这当然是一种体例，想想看另有没有别的主张？”
而那富丽委宛的昆派唱腔，儒雅的念白，疏密相间的锣鼓，如行云流水般的旋乐声，更是让人大饱耳福……
“何故见得？”恍忽一道闪电俄然划过天涯，让雪兰突然一震。
“本身做也并非不可，但手头不但得有人，更兼得亲身出马，理顺方方面面的干系。”
“愿闻其详。”
雪兰却不觉得意，只让人取了那桃粉色的团锦琢花衣衫及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令翠儿陪雪华到偏间换过，又命嬷嬷取出那朵翩然欲飞的桃红色绢花胡蝶给簪上，这才乐呵呵地携了雪华的手站到一面铜镜前，笑嘻嘻道：“三妹看看，可否喜好？”
李嬷嬷适时提示，“三蜜斯到底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