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离府
雪华还想再问，只听太夫人道：“兰儿这话很有见地，只是菜快凉了，还是先用了再说。”雪华只得住了口。
而眼波一向逗留在他身上的太夫人，亦打扮得格外出挑，经心形貌的妆容令她端然生姿，一身裁剪合体的紫红色盘金彩绣裙裳愈发显得其夺目精干，而骨子里披收回来的盈盈喜气更使她看上去比平素多了抹亲和。
雪兰羞怯地笑了笑，渐渐低下了头，“这临别宴上，听闻父亲新抬了两位姨娘，兰儿亦非常欣喜，既是桩美事――何不令她们一道坐下用膳？兰儿窃觉得，立端方原也不急于一时。”
雪兰忙睇了一眼雪华，见她含笑望着本身，知其勘破原委，也不由展颜一笑。
紫苏等正迷惑，文艳并另一个丫环各拎了一个牛皮口袋出来，李嬷嬷忙上前接了，令人放于第二辆车上，世人方知是堆放货色的，不由暗叹一声。
雪兰似有些内疚，“本想向祖母讨个恩情，又恐被斥责不懂端方。”
雪兰忙笑着应了，奇道：“父亲喝的但是西域葡萄酒？”见严松笑着点头，又道：“听闻这酒入口甜润，但后劲实足，父亲细心醉了。”
雪兰道：“诺，祖母您且好生保重。”
“给祖母存候，”二人依着礼数行了拜别礼。
……
雪华则一身玫红色团锦琢花裙裳，头上戴了朵同色的绢花，只甜甜地笑着，并未几话，倒真像个操行端方的小淑女，可涓滴也无毛病作为美人胚子的她披发逼人的光彩。
太夫人忙问：“兰儿你如何了，莫非这些菜肴皆分歧胃口么？”
“你们可用了早膳？”
“多谢祖母。”
“华儿。”
身着松花绿团福苏绣锦袍的严松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俶傥风骚，眉梢眼角，乃至唇角皆噙了一抹浅浅的笑，平素的儒雅俊朗中又多了些许翩然风韵。许是‘人逢丧事精力爽’，享用美食之余，亦讲些妙闻逸闻，见世人听得津津有味，愈觉畅怀。
嬷嬷不由心头一动，有了策画。
正待出发，一身着淡紫色暗绣栀子花的美人带着小丫环而来，一面跑一面挥手，近了才发明是晓纹，从小丫环手里拿过一个鸦青哔叽裹着的包裹，望着将头支在窗边的雪兰，“戋戋一点情意，不过是这两日赶制的丝帕，还望蜜斯切勿嫌弃。”
严松倒是不料她会说出如许一番话，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晓得为他长面子了，忧的是这么快便要回海宁，还不知何时再相见，一时百感交集，竟然无语。
雪兰本不欲再说下去，见世人皆竖起耳朵，只得道：“至于海宁，更侧重麻辣鲜香，食材当然亦抉剔，但终归更重视色香味形器。”
“有劳祖母。”
“既如此从速上路吧，我让紫苏和徐嬷嬷送你们出去。”
严松朗朗一笑，话言话语流暴露一种体贴与体贴，“兰儿但说无妨，”暖和地望着她，“好歹有祖母与为父替你做主。”
而站在严松与太夫人间的晓纹与佩儿，正谈笑晏晏地殷勤布菜。
收回目光的雪兰，理了理身上讲求的翡翠撒花洋绉裙裳，梨斑白的肤色透着淡淡的莹光，娇媚的笑容虽浅而淡，却无可抉剔。
晓纹选的一套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袍，与其文静温婉的气质相得益彰。
院中，李嬷嬷正叉着腰，令人将几口箱子搬到马车上，陈琳冷静走出来，双手各拎一个罐满水的皮郛，哧哧而笑，“如此再不怕路上没水了。”
太夫人挥挥手，“一起顺利。”
这一顿家宴，倒也称得上其乐融融，笑语欢声不竭。
雪兰撩开车上厚重的紫罗兰色丝绒窗帘，含了一抹笑向紫苏等招手，又表示嬷嬷打赏。紫苏、文艳等皆称太夫人令“此番不得收受犒赏”而婉拒了，独徐嬷嬷腆着脸收了。
太夫人嗤的一笑，“可不是么？如果醉了，可苦了两位姨娘了。”
第二日一早天赋刚放亮，姐妹俩便在用过膳以厥后松竹堂告别。跟在身后的翠儿有些心神不宁，以雪兰昨夜所赠的脂粉粉饰微微青肿的眼睑。
雪兰这一笑，有着心愿得偿的得瑟，抑或是高兴，而落在严松眼里，倒是小女儿家的天真天真与娇憨可儿，震惊心间一片柔嫩，他的腔调亦柔，“兰儿，明日为父上朝，恐赶不返来送你与华儿，你可不准怪父亲，”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马车及护送的人可有备好？”
两位新抬得的姨娘你看我我看你，似不知所措，俄然不约而同皆看向严松，见他也微微点头，方笑着告了坐。
严松面上一红，“母亲这是讽刺松儿么？”
太夫人抿了一口茶，又说道：“兰儿，祖母备下了一些丰城的土特产，给你带归去尝个鲜。”
在世人的祝贺声中，马车及十余骑终究驶出了视野。
太夫人对劲地点点头，“兰儿，这一千两银票，有八百两是给华儿买铺子的，多出的两百两是祖母的一番情意，你姐妹俩去买点自个儿喜好之物。”
入坐后，紫苏奉来两盏茶，呈给二人。
雪兰扶着嬷嬷的手往回走的时候，乌蒙蒙的天上升起了一轮毛玉轮，一如现在她暗淡不明的表情。
嬷嬷忙让人接，不想那人却有些吃力，陈琳嘿嘿一乐，“还是我本身拎出去罢。”也不管旁人咋舌，径直去了。那人瞠目道：“这小女子天生神力，如果练家子那还了得？”
因着年青貌美，又和婉多情，更兼系太夫人亲身保举，皆被抬为姨娘。两人早已不复畴前打扮的简素，一丝一缕皆说不出的华贵。
知他好面子，又是在女儿面前，太夫人遂不再谈笑，只悄悄巧巧地移开了话题。“兰儿，海宁的饮食怕是与丰城大大分歧吧？”
雪华奇道：“长姐可否细说一二？”
雪兰不过略动了几样，便一脸索然地将乌木箸搁在碗上，悠悠一叹。
太夫人斜睨一眼，复道：“华儿，你是严府嫡出蜜斯，一举一动皆系着严府的面子与荣光，更触及你的将来。你不但要识得礼数，更要具有女德，天然女容女工亦不要懒惰了。”
雪兰又道：“这色香味么，天然不消我饶舌，形么，指的不但刀功，更指菜肴烹调以后的摆放抑或外型，而器，顾名思义为器皿，意义是要经心遴选与菜肴相搭的器具，以求相得益彰……”
太夫人正了正头上的翡翠盘肠簪，“兰儿，祖母给你外公筹办了一套紫砂茶壶，你爹筹办了一套玉石棋子，作为回礼。”
太夫人忙和颜悦色地允了，“兰儿所说甚是有理，既如此便一同坐罢。”
而身着镂金丝钮牡丹斑纹蜀锦袍的佩儿，则更加明艳动听。二人皆饰以一样熠熠生辉的钗环佩饰，益发贵气逼人。
雪兰亦知其意，笑着点了点头，“丰城的饮食重视色采素净，讲究滋浓味厚，详细又分浓香、鲜香、暗香三大香系，咸鲜居多，更重视阐扬食材的天然原味，比如这道烤鸭，光彩金红，浑身高低无一不细嫩，无一不香浓，端的是将这野鸭子的甘旨应用到了极致。又比如这道锅包肘子，外焦里嫩，酥脆适口。再如这盘李家狮子头，以上好的猪肉与净水马蹄剁成肉糜，再以佐料拌匀，与泡好的江米一道，放入蒸笼蒸熟，光彩洁白，米粒晶莹饱满，肉馅呈淡淡的粉色，入口暗香，回味无穷……”
严松对劲地点点头，“华儿虽小，亦不能太惯着她，”严松以手托起莹白的酒盏，缓缓啜了一口，有暗红色液体溢出的甜香盈盈缠绕在口鼻尖，“兰儿你可得好生养着，得闲时多返来看看祖母与为父。”
太夫人端坐于太师椅上，云霏妆花缎暗织蝶恋花锦袍衬着经心形貌过的妆容，华贵而幽容。
“已用。”
紫苏与多时不见的徐嬷嬷送了二人出来，只见严府门口鲜明停了两辆马车，及十余骑彪悍的侍从。
“是，祖母，华儿记下了。”
饯别的宴天然比平时更丰厚。
“好了，起来吧。”
“诺。”
紫苏站于堂外，笑吟吟的，“大蜜斯、三蜜斯，太夫人知你们要来告别，特地让奴婢在此候着。”说完打起帘子，迎了二人出来。
不起眼的银丝已被掩蔽于黑发当中，再也找不出一星半点的踪迹，经心梳就的云朵髻文雅而丰盈，只单插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簪，莹白的耳垂上挂着一对葫芦状的紫金耳环，左手腕上套着一只紫水晶手镯，如此调和却又不失匠心，便是雪兰这般剔透之人也不由悄悄赞叹。
雪兰以笑眼中的安然与竭诚对上他的双眸，“无妨，天然闲事要紧，兰儿又岂敢见怪父亲？统统皆已筹办伏贴，谢父亲挂怀。”
雪华亦道：“祖母，保重。”
两人合乘第一辆马车。
“孙女在。”
“兰儿（华儿）多谢祖母。”
雪兰笑着荚了荚眼睛，“可贵姨娘一番情意，这情我记下了。”忙命嬷嬷下车接了包裹，晓纹这才如释重负地取出一方绣着几朵桃花的浅米色丝帕揩额上细精密密的香汗。
“谢祖母。”
“华儿，你到了海宁多听长姐的奉劝，切勿率性。”
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