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备无患
“三妹,我们本日都累了,早点归去歇息吧。”
雪兰暗忖,这祖母实在夺目,拇指大小一瓶的南海梨花蜜便欲邀买民气,即便十瓶也抵不上一颗百年人参,此次返来但是给了两颗千年人参啊……
但见地上横七竖八地摆了二十多口樟木箱子,在赵嬷嬷利落的伎俩下一一敞开,说道:“两位蜜斯,请随便遴选。”
“诺,”两姐妹皆答允道。
太夫人亦不好再多说甚,只轻笑着避开了话题,“此次华儿随你去海宁,亦非一日两日,倒是苦了你了――也不能好好静养着,还得忙里偷闲操心□□她。”
“兰儿,你夙来慎重,由你点拨华儿,祖母放心得下。”
雪兰知其意,亦不点破,含笑瞟了一眼道:“不如如许,我帮三妹挑一箱,其他的三妹自行遴选。”
行过礼后,二人仍坐在小杌子上,与太夫人闲话。
姐妹俩不由闭了眼睛,再展开方能适应,只见赵嬷嬷轻车熟路地一起向前,又往右转了个弯才在一处停下。
旋即笑道:“祖母的好东西不偏我这个远亲长孙女还偏谁?”底气颇足地挽起太夫人胳膊,“若能说动祖母住到海宁,那才真真是兰儿之福呢。”
雪华嘴上的笑更加深了,“早已清算伏贴。”一面取出一方象牙色绣桃花的丝帕拭汗。
“但说无防。”
哈腰拾起一盏羊角灯,又取出火折子将其扑灭,然后挂在一扇乌油油的门框上方,再自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开了门。
嬷嬷未曾开口人先笑,“不日便解缆,三蜜斯来得及清算么?”
雪兰轻启朱唇,淡定自如,“既伏贴,我们便一道看祖母去。”只带了李嬷嬷与陈琳,留下翠儿看院。
“兰儿痴顽,不知该从那边动手教诲三妹,还请祖母明示。”
“诺,太夫人。”
“紫苏,你带她们去找管库房的赵嬷嬷。”
一向垂首侍立在劈面的李嬷嬷悄悄抬起胳膊,轻撞了站在一旁的陈琳,那丫头倒乖觉,眉宇间便含了几分浅浅的愁,“可不?今儿一早蜜斯咳得不可,痰中还带血丝呢,吓得翠儿姐姐忙取枇杷叶与罗汉果煎了浓浓一碗服下这才略好些。”
次日早膳后不久,雪兰便差陈琳去华菁院请雪华过来一叙。
太夫人不由惊奇,便是御赐之物也没见兰儿这般慎重其事,足见她对亲情之看重。
未几时,紫苏便笑盈盈地捧了一个细细砥砺了喜鹊登梅的紫檀木盒子并一只镂凤金丝香木盒出来,雪兰见了忙起家亲身捧了,再交与嬷嬷收好。
“诺。”雪兰竭力支撑面上的恭敬,一颗早被算计逼得几近麻痹的心因太夫人的锱铢必较而更添了几分不屑。
雪华微一思考,眸子闪过一丝欣喜,“如此说来我亦可一同去么?”见雪兰笑着点头,雪华亦笑,眼里有点点晶莹,那是展转期盼成真的欢乐与欣喜。
见陈琳如是说,太夫人忙换了一副面孔,忧心忡忡地体贴道:“刚来时还好,现在竟咳成如许,可见你身子忒弱,的确不宜在丰城常住,”忙唤了紫苏,“昨儿那瓶新得的梨花蜜白如凝脂,最是消痰止咳,又兼润肺祛湿,便给兰儿罢。”
这个动机一转,便是无穷欢乐一波一波涌将上来,两颊的笑愈发稠密,“待会你陪华儿去库房,从她母嫁奁里挑些东西,一并带去。”
雪兰试图以放在胸口上的手抚平内心深处如波澜般澎湃彭湃的恨意,迟缓而谨慎,“本来也筹算多呆些光阴,无法这身子忒不争气,如无温泉帮助恐……”
雪华以指甲刺动手心来迫住心底的好笑,渐渐敛了了神采,“是,祖母。”
“三妹,海宁之行已迫在眉睫……”
雪兰略有些游移,但也没说甚么,接过来放在本身袖袋里。
雪兰慎重地应了,雪华不由起家称谢,太夫人对付地点点头,只顾盯着雪兰。
“给长姐存候。”雪华来得甚快,略宽的额上不时涌出涔涔的汗。
雪华看着母亲琳琅满目标嫁奁,一时不知所措,昔年外祖在时不过一将军罢了,未曾想为母亲备下了如此丰富的嫁奁,又是羡慕又是感慨道:“长姐,华儿实在不知从何动手,可否由长姐为华儿遴选一二?”
“三妹无妨先看看有没有特别中意的,若喜好便合适。”
有疏于洒扫的灰尘之气满盈口鼻,愈发觉着沉闷,两人正细看,不料赵嬷嬷提了两口箱子过来,将其翻开,唇角上的一抹笑意似有莫测高深之意,“还请两位将选好的东西放进这箱子。”
忽听耳畔一把有些凛冽的声音,有着不容辩白的颐指气使,“华儿也该长长心了,你长姐也大不了你多少,却这般浑厚孝敬,嗨……”
归去的路上,雪兰似是怠倦,那些绿得刺眼儿的草,与粉嫩鲜艳的茶花已唤不起半点兴趣,身边,雪华仿佛还在咂摸遂意的滋味,如梦如幻。
“多谢祖母指导。只是这布庄和茶庄……”她欲言又止,只以眼色质询。
“便落华儿之名罢,”太夫人多么剔透,当即一脸安然道:“这买庄子,与之前买衣物金饰所需之银两,皆出自其母嫁奁。”
“嗯,”太夫人眸光一转,淡淡而笑,“唔,这个么也不是甚难事,我且拨八百两银子给你,就在海宁甄选布庄和茶庄,各买一处便可,让华儿学着打理便是。”
太夫人按了按头上的紫玉镂金簪,未达眼底的笑意稀而薄,“兰儿,如何这么快便要回海宁?”
“诺,兰儿定当经心不负祖母所托。只是,兰儿另有一事不明。”
赵嬷嬷估摸着时候走了出去,取出两把早已筹办伏贴的锁具将箱子锁了,将钥匙递与雪华,雪兰点头称谢,“赵嬷嬷,前面的事就有劳了。”
这番娇嗔带着不容粉饰的天真,连消带打地释了太夫民气中的疑影,令雪华有些匪夷所思,一时便有些入迷。
雪兰紧了紧玫瑰色锦缎袍子上的云丝披风,开解道:“祖母勿急,三妹的聪明并不在兰儿之下,假以光阴必大放异彩。”
雪华不过依样画葫芦,不一会儿就大功胜利。
才一出来,即合上了库房门拴,光芒顷刻暗了下来。
太夫人忙喝住了,“好好的说这些做甚?御赐之物固贵不成言,然兰儿亦不遑多让。”
紫苏忙应了,回身取了出来交给陈琳,一面轻笑,“有这般慈爱的祖母,真是大蜜斯之福。太夫人传闻这劳什子是甚产于南海之滨的御赐之物,爱不释手的,今儿个见大蜜斯身上不适倒也舍了出来,足见对大蜜斯的看重……”
一副怒其不争的架式,神采一沉,仿佛身着牙色绉纱袍上绣的琉璃色云纹。
“恭敬不如从命,”雪华眼中尽是敬佩与感激之色。
顺手将青花茶盏在几上一搁,收回清脆的声响,转而抚着她浓而黑的发,略带沙哑的声线中蓄了说不出的顾恤,“兰儿这一头秀发像极了你母亲,仿佛一匹上好青缎似的油光水滑。也是昨儿闲来无事,翻出了两套她昔年佩带的祖母绿与红翡翠头面金饰,现在便交与你带回海宁,也算全了你的一份念想。”
雪兰也不先选,而是一一看了看每口箱子,才弯下身选了几幅名家书画,错金螭兽香炉,绿釉狻猊香炉,牡丹薄纱菱扇,泥金真丝绡麋竹扇,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大红金线牡丹吐艳锦褥,长方端石珐琅盒暖砚,鲛绡帐幔,四件的紫檀木鼓式坐墩,寿山石嵌人物雕空龙寿纹十二扇围屏,青白玉镂空螭纹杯,釉彩百花景泰蓝瓶,珐琅彩瓷烛台,九彩凤戏凰灯台,圈金螺钿镜,描梅紫砂茶具,赤金嵌珠及白玉头面各一套,垫有丰富棉布的箱子便装满了。
“嗯,”雪华一面承诺,一面取出两把钥匙,“还请长姐代为保管。”
雪兰心知这是祖母叮咛下来的,不过要考考本身与雪华的目光,只淡淡一笑,眼中含了一丝晓得,遂将一个装了万年吉庆簪的荷包递给赵嬷嬷,“嬷嬷操心了。”
“兰儿,明儿你和华儿来松竹堂用晚膳,祖母还请了你父亲与新纳的妾室,我们一家子热热烈闹地聚在一块,也算给你俩饯行。”
赵嬷嬷笑着接过荷包,抬脚退到了门外,便利二人遴选,口称“多谢大蜜斯。”
“华儿只信长姐的目光。”母亲的嫁奁尚算丰富,只是本身的目光另有待历练,既阿谀了长姐,又可从中学到点滴,何乐而不为呢?
赵嬷嬷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环,长得甚是端秀,光阴的浸润亦并未在那张鹅蛋脸上留下太多的陈迹,只眼角处悄悄爬上了抹浅淡的细纹,看来于保养上是下足了工夫的,一双颀长的凤眼温婉中透着夺目,一袭白底暗花弹纹的棉袍裁剪合体,愈发衬得精干。
听得紫苏一席话,亦并未几言只浅笑着点点头,待紫苏告别,方带着姐妹二人进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