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废郭后移宠阴贵人 诛蛮妇荡平金溪穴(2)

且说光武帝即位今后，尝出幸舂陵，亲祠先人园庙，旋又改舂陵乡为章陵县，永免徭役，对比高祖期间的丰沛。至建武十七年夏季，复至章陵祭祖，治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大会宗室，不管男妇老幼，并得列席。酒至半酣，诸母相与絮语道：“文叔光武帝小字，见前文。少时谨信，与人寒暄，无甚款曲，不过和婉有容，素无争忤。谁料本日尊荣至此！”光武帝刚巧闻声，不由的接口道：“我御天下，亦欲以柔道为治，并不致后先冲突哩！”说着，鼓掌大笑。诸宗室相率腾欢，至日暮方才散席。越宿由光武帝谕令有司，为宗室尽建祠堂，然后命驾起行，还至宫中，已将残腊。倏忽间又是建武十八年了，孟春无事，过了一月，忽得蜀郡警报，乃是守将史歆，据住成都，自称大司马，猝攻太守张穆，穆逾城走入广都，飞书讨援。光武帝亟令大司马吴汉，率同臧宫刘尚二将，领兵万余，往讨史歆。汉至武都，再发广汉巴蜀三郡兵马，进围成都，数旬即下，把史歆擒斩了事。宕渠人杨伟，朐伣人徐容等，本已为史歆引诱，各纠众数千人，与歆呼应。吴汉等既光复成都，再乘桴沿江，进至巴郡。杨伟徐容，闻风骇走，终被汉军擒诛，余党皆降，徙居南郡长沙。蜀郡复平，汉等还朝复命。

光武帝能容功臣，独不能容一老婆，废后之举，全出私意，史家多讥其不情。吾谓光武之误，不在于废后之时，而在于立后之始。阴氏女娶于先，郭氏女纳于后，岂可因出身之贵贱，为后先之倒置乎？况“娶妻当得阴丽华”，光武帝已有成言，本昵爱之初志，得相攸于寒微，正应立彼为后，不负前盟。故剑可求，杜陵之遗规犹在，何得以郭氏之早生皇子，超列中宫？前人有言：“慎厥初，惟厥终”，未有初基不慎，而可与之图终者也。彼征侧征贰，以南边之妇女，敢尔称兵，想亦由戾气所钟，故有此异事耳。幸而伏波往讨，务绝根株，千里驰驱，一年耐久，卒得擒二妇于窟穴之间。倘非对峙不敝，贯彻始终者，亦安能如果耶？伏波铜柱，晖映千秋，宜哉！

欲知马援还朝景象，待至下回再详。

何来蛮女敢称雄，负险经年扼谷中；

诏既颁布，群臣相互错愕，莫敢发言。郭皇后只好缴出印绶，徙居别宫。那色艺兼优的阴朱紫，竟得超居中宫，母范天下。句中有刺。殿中侍讲郅恽进奏道：“臣闻佳耦情好，父子间尚且难言，况属在臣下，怎敢参议？但望陛下慎察可否，勿令天下贻议社稷，方可无忧！”光武帝答道：“卿能曲体朕意，朕亦不为已甚哩！”乃暂不易储，更进郭后次子辅为中山王，号郭后为中山太后。余如东海公阳以下，俱进封为王。嗣且命赵齐鲁三公，均复王爵，这且待后再表。

不料南边交阯，凸起了两个蛮女，公开聚众造反，寇掠岭南六十余城。吕母迟昭平后，复出了两个蛮女，甚是独特。两蛮女叫做征侧征贰，本是一对姊妹花，为麊冷县雒将女儿。麊冷音糜零，交阯僻处南海，畴前未设郡县，为土人所分据，随地垦田，有雒王雒将雒民等名。面孔不过平常，身材非常长大，力举千钧，兼并一方。侧尤勇猛，已嫁与朱鸢人诗索为妻，她却不安家室，惟与妹征贰玩刀耍枪，练习技艺。及刀枪谙练，自谓技艺无敌，想做一个南边女大王。可号为井底雌蛙。因而号令徒众，待机即发。适交阯太守苏定，法律相绳，饬令缴械散众，不得肇事。侧与贰遂愤然发难，攻陷郡城，苏定出走，南边大乱。九真日南合浦各蛮夷，哗然起应，郡守纷繁内避，被她闹得一塌胡涂，统统岭南六十余城，并罹兵阨。侧竟自主为王，令贰为大将，两蛮女振动雌威，名闻远近。警报传到洛阳，光武帝怎能坐视？便选出虎贲中郎将马援，使为伏波将军，令与扶乐侯刘隆，督率楼船将军段志等，南下讨贼。援前为大中大夫，与来歙同为监军。见十八回。歙尝奏言陇西侵残，羌种杂沓，非马援不能安定。光武帝因拜援为陇西太守，援连破叛羌，征服余众，缮城治坞，辟田劝耕，陇西以安。嗣被召为虎贲中郎将，屡得进见，尝与光武帝议论兵法，意俱相合。再出讨皖城妖人李广，一鼓即平。这是补叙之笔。至是复受命南征，帆海进步。军至合浦，段志得焦急病，竟至去世。援令弁目护丧归葬，自与刘隆并领水军，水尽登岸，辟山通道，得达浪泊。征侧方安据交阯，南面称尊，总道是天高地迥，任所欲为，蓦闻汉军已至浪泊，也不由吃了一惊。当下升帐点兵，得数万人，使妹征贰为前锋，自为后应，至浪泊中搦战。两阵订交，金鼓连天，约莫有两三个时候，蛮众究竟乌合，敌不过百战雄师，一败便走，势若散沙。征侧征贰，但靠着两臂蛮力，目无中原，至此才知王师短长，觅路逃脱。援驱军追杀，斩首数千级，收降万余人，女流究属无用，不堪一战。顺势至好阯城下，四周围攻。征侧自发孤危，即与征贰商讨道：“我与汝奋臂一呼，远近呼应，不到数月，得霸占六十余城，满望杀往岭北，进据中原，哪知中朝天子，遣到精兵虎将，锐不成当，当今坐困危城，如何是好？”征贰想了多时，才答说道：“据妹子看来，此城断不成守，不如奔往金溪穴中，扼险自固，就使虎将如云，亦不能捣破此穴，待他粮尽引退，我等复好出据此城了。”征侧点首称善，随即弃城夜遁。马援闻知，率众力追，行抵金溪，连战数阵，蛮众除杀死外，多数崩溃。惟征侧征贰两姊妹，冒死逃脱，得入金溪穴中，穴甚通俗，四围有大山包住，只要一口可通，也是险仄得很。侧与贰窜入此穴，使残众堵住穴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情势。援率众到了穴前，察视四周，除穴口外，竟是无缝可钻，倒也迟疑得很。自思帆海南来，费尽千辛万苦，得入此地，倘若畏难即退，岂不是尽隳前功？何况留此两妇，毕竟是将来祸祟，理应斩草除根，方免后患。因而命令军士，随山砍木，就谷口筑起巨栅，包容全师；再命游骑巡弋四围，截虏蛮众，想得几个俘虏，扣问途径，或有一线可通，便好令他领导，捣杀出来。谁知一住半月，竟无人迹，山上瘴气熏蒸，军士一不谨慎，常常触瘴致疾，端的是欲退不得，欲进不能。援却抱定主张，誓灭此虏，勉令将士围住谷口，一面分兵略定各郡，收聚粮食，输运军前。征侧征贰总觉得汉军没法，定必速退，且穴中曾备有粮草，足资一年，但教放心耐守，自可得救。螺蚌缩入壳中，能长此不开么？不料过了数月，汉兵不退，又过数月，仍然不退，直至岁暮年阑，汉兵尚在谷外扼住，未曾退去。穴内粮食，已将告罄，且水道亦被汉兵塞断，涓滴不见流入，害得又饥又渴，无可为生。勉强过了残冬，已是建武十九年正月。侧与贰不能再伏穴中，只得驱众杀出，众兵已困惫不堪，没何如硬着头皮，冲出谷口，汉兵早已出栅待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吓得蛮众又复发展。马援知蛮众不济，传令投降免死，蛮众听着，遂一齐抛去兵械，蒲伏乞降。惟征侧征贰两人，罪在不赦，只得不管死活，舍命搏斗，成果是颠仆地上，双双就擒，当由汉军缚住，推至马援面前，两人跪倒叩首，要告饶命。马援作色道：“无知贱婢，也想顺从天朝，本日还想求生么？”说毕，即令刀斧手将两人推出，一同枭首，献入都中。恐洛阳城中，可贵见此好头颅？有诏封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援乃宰牛酿酒，大飨将士，且笑且语道：“我从弟少游，与我志趣分歧，尝谓人生活着，但教饱食暖衣，乘下泽车，跨款段马，做一个郡县掾吏，老守宅兆，乡里间称为善人，也好满足，何必驰驱繁忙，妄求功名？我当初意不谓然，今至浪泊西里，转战年余，下潦上雾，毒气满盈，俯视飞鸢摇摇，似堕水中，卧念少游平生时语，几不成得。还亏诸君戮力，得破二妇，乃先受恩赏，独得佩金拖紫，食采封侯，真令我且喜且惭了！”将士等都离席跪伏，喧呼万岁。援复令起饮，至醉方散。次日又率楼船大小二千余艘，兵士二万余名，四周搜捕余孽，斩获五千余人，岭南乃平。援再至好阯，设立铜柱，上书：“大汉伏波将军马援建此。”然后振旅而还。小子有诗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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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有老成操胜算，对峙到底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