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恶毒(中)
左子穆儿子在人把握,对叶二娘是言听计从,说道:“木女人,你还是顺服叶二娘的话罢,也免很多刻苦头。”说着挺剑便向木婉清刺去。木婉清叱道:“无耻小人!”仗剑反击,剑尖直指左子穆的左肩,三招畴昔,身子斜转,俄然间左手向后微扬,嗤嗤嗤,三枝毒箭向叶二娘射去,要攻她个出其不料。左子穆大呼:“别伤我孩儿。”
左子穆朗声道:“本来宫中褚、古、傅、朱四大保护一齐到了,鄙人无量剑左子穆这厢有礼。”说着向四人团团一揖。
云中鹤给南海鳄神追得绕山三匝,钢抓又断了二指,一口愤气无处宣泄,俄然间纵身而上,左手钢抓疾往左子穆头顶抓落。左子穆长剑上掠,使招“万卉斗丽”,剑光乱颤,紧紧将上盘封住。当的一声轻响,两件兵刃订交,左子穆一招“顺水推舟”,剑锋正要乘势向仇敌咽喉推去,蓦地里钢抓手指合拢,竟将剑刃抓住。
只见一人窜到峰上,身法甚是利落。
叶二娘道:“左先生,公子生得真风趣,我抱来玩玩,明天就还给你。你不消焦急。”说着在山山的脸颊上亲了亲,悄悄抚摩他头发,显得不堪垂怜。左山山见到父亲,大声叫喊:“爸爸,爸爸!”左子穆伸出左手,走近几步,说道:“小儿恶劣不堪,没甚么好玩的,请即赐还,鄙人感激不尽。”他见到儿子,说话顿时客气了,只怕这女子手上用力,当下便捏死了他儿子。
左子穆道:“段……段公子?是了,数日之前,曾见过段公子几面……当今却不知……却不知到那里去了。”
左子穆大吃一惊,却不肯就此撒剑,急运内力回夺,噗的一下,云中鹤右手钢抓已插入他肩头。幸亏这柄钢抓的五根手指已被南海鳄神削去了两根,左子穆所受创伤稍轻,但也已鲜血迸流,三根钢指拿住了他肩骨紧紧不放。云中鹤上前补了一脚,将他踢倒,这几下兔起鹘落,一个王谢大派的掌门人竟无抵挡余地。
叶二娘道:“你瞧这孩儿皮光肉滑,养很多壮!赤色红润,晶莹透明,毕竟是武学名家的后辈,跟平常农家的孩儿大不不异。”一面说,一面拿起孩子的手掌对着太阳,察看他赤色,啧啧奖饰,便似凡人在菜市采办鸡鸭鱼羊、拣精拣肥普通。
褚万里大吃一惊,喝道:“当真?便是那人?”那手持熟铜棍的戍卫傅思归听得段誉被人害死,悲怒交集,叫道:“段公子,我给你报仇。”熟铜棍向叶二娘当头砸落。
木婉清本已决意一死,忽来救星,自是喜出望外,听他问到段公子,更是情切体贴。
左子穆身子一颤,道:“你……你是叶三娘?那么叶二娘……叶二娘是尊驾何人?”他曾传闻“四大恶人”中有个排名第二的女子叶二娘,每日凌晨要抢一名婴儿来玩弄,弄到傍晚便弄死了,只怕这“叶三娘”和叶二娘乃是姊妹妯娌之属,脾气普通,那可糟了。
俄然间山岳后传来一阵锋利的铁叫子声,连缀不断。南海鳄神和云中鹤同时喜道:“老迈到了!”两人纵身而起,一溜烟般向铁哨声来处奔去,半晌间便已隐没在岩后。
左子穆缩剑向后,猛地熟行腕一紧,长剑把捏不住,脱手上飞,势头带得他向后跌了两步。三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昂首向长剑瞧去。只见剑身被一条颀长软索卷住,软索绝顶是根铁杆,持在一个身穿黄衣的军官手中。此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脸上豪气逼人,不住的嘿嘿嘲笑。叶二娘认得他是七日前与云中鹤相斗之人,武功非常不弱,但是比之本身尚差了一筹,也不去惧他,只不知他的火伴是否也到了,斜目瞧去,果见另一个黄衣军官站在右首,此人腰间插着一对板斧。
南海鳄神笑道:“这位‘无恶不作’叶三娘,就算是天子的太子公主到了她手中,那也是决计不还的。”
左子穆右肩骨被钢指抓住,涓滴转动不得,强忍痛苦,说道:“你老迈是谁?我没见过。”南海鳄神也问:“你见过我徒儿没有?”左子穆又道:“你徒儿是谁?我没见过。”南海鳄神怒道:“你既不知我徒儿是谁,怎能说没有见过?放你妈的狗臭屁!三妹,快将他儿子吃了。”叶二娘道:“你二姊是不吃小孩儿的。左大掌门,你去罢,我们不要你的性命。”
叶二娘格格娇笑,说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的,我便是叶二娘,世上又有甚么叶三娘了?”
左子穆一张脸顷刻之间全无人色。他一发觉幼儿被擒,便尽力追逐而来,途中已发觉她武功远在本身之上,初时还想这妇人素不了解,与本身无怨无仇,不见得会难为了儿子,一听到她竟然便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又想喝骂、又想求恳的言语塞在咽喉当中,竟然说不出口来。
叶二娘含笑一声,将山山的身子悄悄移过,左子穆这一剑倘若持续刺去,起首便刺中了爱儿。幸亏他剑术高深,招数未老,蓦地收势,剑尖在半空中微微一抖,一个剑花,变招斜刺叶二娘右肩。叶二娘仍不闪避,将山山的身子一移,挡在身前。顷刻之间,左子穆高低摆布连刺四剑,叶二娘以逸待劳,只将山山略加挪动,这四下凌厉狠辣的剑招便都只使得半招而止。山山却已吓得放声大哭。
此人四十来岁年纪,身穿古铜色缎袍,手提长剑。南海鳄神喝道:“你这家伙是谁?到这里来大喊小叫。我的徒儿是不是你偷了去?”叶二娘笑道:“这位教员是‘无量剑’东宗掌门人左子穆先生。剑法倒也罢了,生个儿子却挺肥白敬爱。”
李舒崇看到这里连连点头,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左子穆倒是个暴虐的小人,为了救他儿子一人,竟然情愿捐躯八个别人的孩子,转眼间就从一个受害者沦为了虎伥。孟子所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对他来讲的确就是一个笑话。
那持判官笔的保护朱丹臣抱拳行礼,其他三人却并不睬会。
左子穆道:“既是如此。叶……叶二娘,请你还我儿子,我去别的给你找三四个小孩儿来。左某永感大德。”叶二娘笑咪咪的道:“那也好!你去找八个孩儿来。我们这里一共四人,每人抱两个,够我八天用的了。老四,你放了他。”
南海鳄神赞道:“老四,这两下子不坏,还不算丢脸。”
不料这三箭去得虽快,叶二娘左手衫袖一拂,已卷下三枝短箭,甩在一旁,顺手除了山山右脚的一只小鞋,向她后心掷去。木婉清听到风声,回剑挡格,但重伤之余,出剑不准,鞋子顺着剑锋滑溜而前,噗的一声,打在她右腰。叶二娘在鞋上使了阴劲,木婉清急运内力相抗,但一口气提不上来,顿时半身酸麻,长剑呛啷啷落地,便在此时,山山的第二只鞋子又已掷到,这一次正中胸口。她面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一交坐倒。左子穆剑尖斜处,已抵住她胸口,左手便去挖她右眼。
那最早赶到的保护褚万里颤栗铁杆,软索上所卷的长剑在空中不住闲逛,阳光晖映下闪闪发光。他嘲笑一声,说道:“‘无量剑’在大理也算是个王谢大派,没想到掌门人竟是这么一个卑鄙之徒。段公子呢?他在那里?”
木婉清低叫一声:“段郎!”身子前扑,往剑尖上迎去,宁肯死在他剑下,胜于受这挖目之惨。
左子穆见儿子被她搂在怀里,虽是万分不肯,但格于情势,只得点头道:“我去遴选八个最肥壮的孩子给你,望你好好待我儿子。”
叶二娘正要开言,忽听得背后微有响动,当即回身,只见东南和西南两边角上,各自站着一人,所穿服色与先前两人不异,黄衣褚幞头,武官打扮。东南角上的手执一对判官笔,西南角上的则手执熟铜齐眉棍,四人分作四角,模糊成合围之势。
左子穆听这称呼,她竟是要做本身老娘,当真啼笑皆非,向儿子道:“山山,乖孩子,爸爸顿时就返来抱你。”山山大声哭叫,挣扎着要扑到他的怀里。左子穆恋恋不舍的向儿子瞧了几眼,左手按着肩头伤处,转过甚来,渐渐向崖下走去。
叶二娘笑吟吟的道:“左大掌门,你见到我们老迈没有?”
叶二娘不再理左子穆,口中又低声哼起儿歌来,只道:“乖孙子,你奶奶疼你。”左子穆既在面前,她就不肯叫孩子为“孩儿”了。
叶二娘闪身避开,叫道:“啊哟,大理国褚古傅朱四大保护我的儿啊,你们短折而死,我做娘的好不悲伤!你们四个短折的谨慎肝,鬼域路上,等一等你的亲娘叶二娘啊。”褚、古、傅、朱四人年纪也小不了她几岁,她却自称亲娘,“我的儿啊”、“短折的谨慎肝啊”叫了起来……
叶二娘却漫不在乎,还是慢条斯理的逗弄孩儿,向木婉清斜看一眼,笑道:“木女人,你这对眸子子挺美啊,生在你这张斑斓的脸上,更加不得了。左大掌门,你给我帮个忙,去挖了这小女人的眸子。”李舒崇再次点头,看来叶二娘已经把“恋慕妒忌恨”的品性发扬光大了,典范的“恨人有、笑人无”。与之对应的是,左子穆也对这个“虎伥”的角色适应得很快。
云中鹤微微一笑,松了机括,钢指伸开。左子穆咬牙站起家来,向叶二娘深深一揖,伸手去抱孩儿。叶二娘笑道:“你也是江湖上的人物,怎地不明端方?没八个孩儿来换,我随随便便就将你孩子还你?”
左子穆见她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仿佛转眼便要将本身的儿子吃了,如何不惊怒交迸?明知不敌,也得冒死,当下使招“白虹贯日”,剑尖向她咽喉刺去。
木婉清登即恍然:“本来叶二娘在无量山中再也找不到小儿,竟将无量剑掌门人的小儿掳了来。”
木婉清道:“段公子已给这婆娘的兄弟害死了。”说动手指叶二娘,又道:“那人叫做甚么‘穷凶暴极’云中鹤,身材又高又瘦,好似竹杆模样……”
当然,在这方面,叶二娘更是远胜于他。如果说左子穆是一个暴虐的小人,那么她就是一个更加暴虐的女子。只因当年别人偷走了她的儿子,便气不过人家有儿子,因而每天都偷走了一个别人的小孩,虐玩致死,把人道中最丑恶、最暴虐的一面揭示得淋漓尽致。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大抵说的就是他们这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