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闲情
黛玉点头笑道：“不是一个事儿。”却又不知要如何分辩这“平生何用”的话来，只好另指了事道：“归正，不管你信与不信，你方才看的那本真的都是真真的事儿。你这就嫌胡说哄人了，那是没见过真能哄人的呢。”回身冲雪雁道，“把妫柳的那些拿一本儿来给云女人看。”
惜春也不焦急，点点头道：“不急不急，我们的账也不止这一宗儿，且算呢。”目睹迎春眯起了眼睛，忙点头道：“二姐姐，我就再问一个，就问一个，旁的……旁的下回再说！”
彦月笑道：“女人倒是力量用错处所了！那饵糕不过是新年糯米和粳米配比着做的，也不算精贵。那滋味是因了那油呢！那油是拿百般山菌晒干了再发开煎出来的，又配上了好些种风熟阴干米粒儿，连着那些干菌子一同浸了三两年才得。拿这个油煎饼饵糕稞都特添了种鲜香味，我们女人也赞过好呢。”想了想道，“对了，这回仿佛也有这个，我去给女人寻来。”
这里惜春低了声问道：“彦月姐姐，上回在林姐姐那边吃着一个油煎的饵糕片。我吃了就只惦记那味道，厥后让我们这里厨上做了，如何也做不出阿谁滋味来。换了好几种饵糕，我还特把我哥那御田雪糯做的饵糕都给哄了出来，还是不成！到底你们阿谁是甚么糕来的？”
迎春发笑，彦月在旁道：“无事无事，女人尽管问来，小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迎春笑倒，点头道：“罢，罢，我也不管你们的官司。”说了往悦岚那边去了。
彦月闻声了从速近前，行了礼笑道：“四女人寻我？”
一时席散，黛玉邀湘云去潇湘馆坐坐，湘云道要先把带来的绛纹石戒指给袭人几个送去再来，黛玉便带了人自去了。迎春拉了悦岚一同往稻香村去，惜春却要同彦月回藕香榭，李纨便问她：“如何，不去我们那儿？”惜春撇撇嘴：“兰儿又不在……我有要紧事，要先归去一趟。”李纨见彦月拎了个食盒跟在她背面，另有甚么不晓得的，便只拉了迎春笑着走了。
青霄笑道：“女人公然深谙绣中三昧，这绣起来只能用“雀毫针”，这针也只南边有，现在也只剩一两家还在做了。”
袭人笑叹道：“好好好，二爷说的天然都是对的。我们也并未说林女人不好的话，就招出你这一大通来。”
湘云更加不信了，道：“方才说没有网可捉，这会儿又说有骨头，既捉不住，你又那里来的骨头？倒是媒介不搭后语了。”
湘云才道：“听你这么说来，这东西难不成是为了画出来给你解闷的？”
湘云笑道：“真有这么大的鱼，要甚么网才气捉了它！”
黛玉发笑道：“你还替她们抱不平呢！我都只要往下减少的，只她们本身爱折腾，拦不住也就罢了。”
说着话，见黛玉桌上满垒着极大本的硬壳儿书册，便伸手取了翻看，恰是墨鸽儿等人做的外洋风景图，内页上题了名儿《夷坚图志》。湘云不知内幕，翻了几页笑道：“这又是哪儿来的书？倒比夷坚志还耸人听闻了。”
“嗯，嗯，就是这个姜梅霜儿，你放哪儿了？还不从速交出来？”一旁迎春打她一下，嗔着道：“越来越不像模样，不晓得的还当彦月碰到打劫的了呢。”
宝玉在旁听了笑道：“这倒是你们不通了。绢花凤钗，都是一样物什，最要紧是衬得出人来。你们看林mm本日发间那对玉翅儿的胡蝶，白玉翅上头两道蓝宝碎镶就镶得极好，又沿上一道极细的黑晶，倒似活的普通，亏他们如何想来！如许灵动脱俗，倒是极衬林mm的，你若把这簪子戴宝姐姐头上，便有些不伦不类了。是以，到底是人戴花儿，非是花儿戴人。”
彦月咂摸下味儿点头笑道：“就是这个没错了。因本年开春晚，春阳不敷，这杏儿虽香却比往年寡淡些。我们已经挑了顶好的了，滋味还是差了一截儿。再现在刚入夏，也分歧吃过分生冷的。就想了这个别例，用姜汁酿了粉，拌上盐梅上头刮下来的那层梅霜，拿来蘸果子吃。又去寒湿，又添滋味。女人公然深通此道，一吃就吃出来了。”
袭人笑道：“我求你是求你的针线，林女人身边的人我们连见都未曾见过，如何去求人家？如果求到林女人跟前，倒像是求她来做了，这又那里能够？我们这位爷求个香囊求了快两年还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呢。”
袭人道：“林女人现在在这里待得未几，经常家去，上回你托人送戒指来时她正不在府里，还是紫鹃收了的。倒是宝女人见我在，转头与了我一个。”
湘云点着她笑：“你这丫头我是晓得的，还劈面哄我呢！这都是真有其事的？那你说说，这个房鱼，《古今注》上倒是说过‘鲸，海大鱼也’，到底不过是个传闻罢了。你这里倒好，连画儿都有，还给这鱼画了像了！还说不是编的，难不成你还见过？”
墨鸽儿便道：“我虽没有见过，这倒是见过的人画的。”
湘云笑道：“你这才是杞人忧天强说愁了！她们再好，不过是主子，各凭本领服侍你的。你只安享高贵就是了，那里要同她们比这个？照你说的，老太太那大厨房里的膳牌只怕她白叟家还记不过来呢，岂不连个厨子也不如了？”
青霄道：“可不是如许！女人总不肯多做几件衣裳，我们活儿少了，只幸亏裁剪制法高低工夫了。要不然可如何办呢。”
惜春忙伸手拉住她：“哎！姐姐！姐姐，你听我说。我们不在这里翻开来，待会子等这里散了，你同我往我那边去，好不好？”
湘云也道：“在宝哥哥眼里，自是谁也比不上你的林mm。只那也不过是你小我眼里的事罢了，休要来聒噪我们。”
墨鸽儿笑道：“这是我们本身做的，虽借了夷坚的名儿，却都是真有其事的。”
彦月看一眼道：“这就是个生杏儿，未曾制过的。”
湘云点头道：“听这话，这花腔是要绣在轻容上了！那东西，稍稍用力些都能扯开，如何能做绣工？且它那样轻浮，若要绣时，丝线都不晓得要劈成多少股！”
凭她如何说来，湘云只是不信，却又不肯放下那画册来。黛玉怕墨鸽儿起急了胡说话，从速寻了个事儿把她支走了。墨鸽儿那里不晓得她的意义？便只冷静出去墙根底下蹲着生闷气去了。
彦月赔笑道：“女人，本日你就算劫了我也没用呢。茶食都是听蓉她们在家里清算好的，那些料天然也在那边。我们只在这里按着女人们拣的茶，换个上点心的挨次罢了。可没随身带着那些东西呢。”
雪雁便去里间取了一本一样的大本册子来，湘云接过翻了几页，便大笑道：“早传闻过这丫头了，只传闻又愣又鲁莽，没想到另有如许文才。这天马行空的，亏她能圆过来。沉了心想去，好似真有这么个处所似的！实在太逗乐了。这东西又要费多少心机，我看也真是闲得慌了。”
饮过两道，都各自宽坐了，悦岚那边才压了火。另给大家上了“珠香茉莉”、“女儿环”、“雨前龙井”、“蒙顶黄芽”、“阳羡紫笋”“洞庭碧螺”百般直泡茶来，一色的宋窑影青剔花盖碗。配着云雕髹漆杏子盒，里头点放着茶食，蜜黄秾紫，浅红薄翠，都极细巧精美，大异京中民风。
现在女人来了京里，又让将份例再减一半，又说常在外祖母处客居，以此再减去两成。本来还待再减的，家里世仆都来劝止，都道不成过分，倒孤负了祖上的心。这才罢了。不在家里时，平常饮食是没得体例了，只好免除，那服饰却无碍的。她们几个现在做的，实则还都未曾满例，因女人拦着，只好多下些工夫。”
宝钗也笑：“从未听过如许的事，实在风趣。”
宝玉一走，湘云同袭人很说了会子私房话，这才辞了往潇湘馆去。翠墨跟着小声道：“女人，要不要把她们叫来？”湘云不解，翠墨便道：“方才我看林女人好似有十几个大小丫头呢，女人就带了我一个……”湘云噗嗤笑出声来：“傻丫头！我们又不是去寻事的，还要人多势众才好办。且那些人在跟前，我们反不得安闲说话呢。”又想起了甚么，嘲笑一声道，“要我说如许的虚步地才头一个该省俭了去，现在强要撑着这么个花架子，里头苦的本身晓得，倒不晓得是谁为谁活了！”
惜春指着盒里头杏儿道：“快奉告我，这个杏子如何做的？”
说会儿闲话，袭人又央湘云帮着做双宝玉的鞋。
湘云转头看黛玉，见她本日穿了件天青色交领长衫，底下牙色细褶裙，并无特惹眼处。这时细看了，却发明她那衣上绣的风摇落花，那花瓣极尽凤舞之态，似有远近之分，且行动间衣色常有幽紫之变，甚为罕异。宝钗也看出来了，游移道：“曾传闻临安有一绣技称作‘雾失梨花’，莫不就是这个？”
惜春拿指头点着她道：“你少哄我，杏子能有这个味儿，我一早让入画她们把这林子都给包圆了，还等这会子呢！从速从实招来，要不然我就问林姐姐要了你来，让你回不得家去！”
彦月从速道：“姜梅霜儿。”
湘云叹道：“紫鹃既替林姐姐收了，她那边填山塞海的金饰簪环，恐怕早不晓得丢哪个旮旯里去了。”
湘云道：“还少？我上返来住了些日子，就没见林姐姐衣裳重过样，若这还不算奢糜，我也不晓得甚么算奢糜了。”
惜春笑开了颜，拈了颗熟杏儿吃，咦了一声，便开端四下寻看。忽地伸手一指道：“彦月姐姐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惜春拿云头小果簪儿扎了一块喂她嘴里，又瞪眼看着她。
黛玉点头，又点头：“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事情牵涉道林如海现在的下落，却不便多言了，便支吾道，“不过是偶尔闲话提及，哪晓得她们就起了兴，现在更有掌事嬷嬷们给她们泄气儿，可不更乐此不疲了！”
正说着，贾政令人来叫宝玉畴昔见客，却本来是贾雨村来了。宝玉烦恼：“此人最是讨厌，每返来了还非要见我。”他却不知贾雨村此人最信运势的，晓得宝玉衔玉而诞，目睹着是个不凡的。他又同贾家连了宗，哪有不特地靠近的事理？故此来拜见家政时总要将宝玉也叫去一晤，也是这类人行事之常。
黛玉越想越好笑，才对湘云道：“你不晓得，她们为了做这个费了多大劲，再容不得你疑她。上回说了那满腔子甜水的椰子果来，我只狐疑哪有果子这么长的，那一腔子水打哪儿来的！那妮子便道‘东坡都说过‘美酒生林不待仪’的话，莫非那也是哄人来的？’，过了些光阴，生给我弄来两个壳子，还真奇怪，如何真有果子偏长成个酒囊水瓮，实在不知那树是怎生想的。”
辛嬷嬷在旁笑道：“女人们有所不知。因我们林家祖上都是孤苗独根的，偏几位主母都极但愿能得个女儿，就一回归去佛前许愿。到曾老太夫人当时候，她许了愿后得了感到，欢畅之下做主把家中女人的份例翻了一番。哪晓得生下来的倒是位哥儿。以后郡主娘娘嫁到了林家，也仿前例将府里女人的份例加了一倍。
彦月听蓉等人本身就痴爱厨艺，现在见惜春一个国公府女人竟也这般知味，岂不引为知己？当下忙不迭的点头应了。惜春自是乐开了怀。
黛玉苦笑道：“偶然候……先人们的行事……也过分率性了些儿……”断断续续说完这话，一群人都笑。
青霄笑道：“阿谁话是说绣成后的绣样。这整套制法称作‘虚凌渡影’，是用软罗打底，上覆轻容，一层层绣出来的。因整图分绣在分歧层上，就有了远近真假之感。又因轻容色异，层叠后显色分歧，行动时各层间开阖不一，光彩变幻幽微难测，才有了这么个名儿。”
黛玉安然道：“你只看这些，我那里就没有烦心的事了？我爹爹的事且不说，便说你嘴里道的这群能人。我如本日日同他们在一处，倒有些自惭形秽了。有所好而有所长，我竟是样样不如的。不如也罢，偏我还真不晓得我能做些甚么。能做得那般好又那般乐在此中。倒让我狐疑起本身莫不是要白白过了这一辈子？”
湘云笑道：“林姐姐那边那很多针线妙手，那些针法技能我们是连听都未曾听过的，如何你不去求林姐姐，倒来求我？”
墨鸽儿道：“女人没看上头写着‘彗星出，鲸鱼亡’，它个头又大，偶然候误入了湾屿就停顿回不去海里，天然就落入人手了。”
彦月闻谈笑个不断，辩白到：“不敢欺哄女人，真的不是蜜饯……”忽的想起一事来，道，“哦，对了，想是因沾了姜梅粉的原因？”
黛玉见世人都各得其乐，也自高兴。正要说话，昂首见一行数人从劈面走来，倒是青霄并辛嬷嬷几个。湘云见地过青霄的手上工夫，非常感佩，见她来了便拖着宝钗一同过来发言。青霄给几人见了礼，湘云笑道：“你可不是又躲到哪儿做你的针线去了吧！”青霄笑答：“刚做得几身衣裳给我们女人送来，先拿回潇湘馆去了。”
湘云顾自翻看那书，及至一本尽了，才叹道：“林姐姐，你这日子过的，再舒畅没有了。这很多各有才气的人物儿，一总儿围着你转。吃的穿的戴的，连着听闻的，都是旁人想都想不出来的，不知是那里来的福分了。”
湘云又对黛玉道：“林姐姐，你现在的衣裳都要用上这般繁复的体例，这些丫头们也实在不幸。”
说着已到了处所，便住了话头。黛玉迎了她出来，湘云四下看了道：“好似同起初见的模样分歧。”黛玉笑道：“要搬来前各处都让人整修了的，这里也略窜改过。”两人进了屋子，黛玉让到一边屋里，墨鸽儿端了茶上来。湘云笑道：“还喝？”说得墨鸽儿也乐了。
惜春眯了眼笑道：“彦月姐姐，你莫不是觉得这么两句就能将我哄畴昔了吧！阿谁甚么姜甚么梅的……”
如此几代，几近代代都许愿添例。到了我们太太的时候得了女人，翻看府里定规时笑得不成，说若非几代祖母曾祖母太曾祖母们都给留够了财产，若要靠老爷，恐怕还付不起女人的份例呢。只我们女人幼时体弱，太太怕折了她福分，只道‘及笄前份例减半’。却到底还用不了那些。
墨鸽儿撇嘴道：“那鱼生来又不是专为了让人捉去的，那里还要按着这个来长？女人只不信，我们家里就有一根那房鱼的骨头，只是一根肋旁骨，就有一丈多长，七八十斤重呢。”
袭人点头道：“林女人平常穿戴都应季应节的，虽府里还还是同三女人她们普通给裁衣置簪，却几近未曾见她用过。我们私底下偶然候提及来也感慨，都说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宝女人偏疼素朴样儿，倒是林女人气度非常。”
世人听得神迷，谁家都是儿子金贵，这林家却因代代都得儿子未得过女儿反成了女儿金贵非常了。李纨笑道：“怪道姑老爷让你进宗祠主持祭祖呢，林家的列祖列宗见着好不轻易盼来个令媛，那里还会见怪？”
且说湘云同宝玉到了怡红院，袭人正在院门外探看，见他们来了忙迎了上去。谈笑两句，湘云便把给袭人带的戒指拿了出来，这才晓得袭人早从宝钗处得了。因笑道：“本来是宝姐姐，我还当是林姐姐给你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