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不忠不仁’
他与傅恒脾气虽不不异,但同朝为官多年,又是疆场上并肩作战的火伴,友情自是有的。
感觉和珅这等思路很有题目,可恰好又说不出题目在那里的阿桂不免显出了几分薄怒。
看着面前年青人一派淡定的眼神中所流暴露的理所当然之感,饶是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各种形形色色之人的他,也不由为这等超乎凡人可想、且半点不知粉饰的厚颜而感到格外怪诞……
仍在迟疑之时,却有一名寺人上了前来,道是傅恒差其传话,奉告阿桂其正于宫外等待。
阿桂见状亦上了轿,随其一同回了傅恒府。
这是甚么荒诞的谈吐?
“你但是又面见万岁爷去了?”傅恒的声音自轿中传出,带着病态的衰弱和沙哑。
他尚且不知冯英廉近况如此!
“……”阿桂一时无言。
见他神采,和珅最后说道:“许是长辈见地短浅,但也不过是因至心敬佩大报酬人,而不肯见大人是以等非需求之事触怒龙颜,失了圣心罢了。若大人执意如此,长辈亦无从多劝。言辞当中如有冲犯不敬之处,还望大人勿怪。但面圣之举,大人还需三思而行。”
“我已听瑶林将此案经详确说了一番。”傅恒道:“现在英廉大人得了呆癔之症,连人也识不得,更遑论是别的了。”
语罢,抬手揖了一礼,便回身拜别了。
犹自感觉话不投机,没法再往下交换之际,却又听和珅说道:“大报酬朝廷兵马半生,这些年来所立下的哪一桩不是实实在在的功绩?即便没有此次征缅之战,御紫光阁也是理所该当之事,何愧之有?”
而就在这双眼睛的谛视之下,和珅泰然反问道:“为何不能?”
“……好端端地,怎会得了这么个古怪的病症!”
阿桂的神采已变得有些丢脸。
阿桂低着头,皱眉道:“这一仗打得,可真他|娘的让人憋屈。”
阿桂闻言大惊。
“此事必有冤情。”他道:“我定要亲身去一趟大理寺,劈面与梦堂问个究竟。”
末端并道:“云南之事,本感觉他是个不成多得的智勇双全之人,又冒着性命安危解了全军高低的燃眉之急,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可眼下来看,不过也只是个趋利避祸的滑头罢了。”
“……如此说来,反倒全成我的不对了?”话虽如此,阿桂的语气却已不比方才的冷硬。
“可眼下只怕是问不出甚么究竟了。”
“本欲往御书房求见,却未能来得及。”
阿桂闻言只是皱眉。
二人就此沉默很久,再开口,阿桂倒是提及了冯英廉之事。
傅恒将双手撑在盖着厚毯的膝盖上,点头说道:“此事最大的费事便在于此,英廉大人此处已是无从对证,而皇上又向来对白莲教之事忌讳莫深……即便是你我故意互助,却只怕也无从动手啊。”
阿桂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倒是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你……”傅恒无法地叹了口气,但是以处不是说话的处所,便表示了轿夫回府。
他话都说得这般清楚了,又摆出了为人办事该有的原则来,怎面前的年青人却还能够反问得出‘为何不能’这类话来?
“你大病未愈,又经一起车马颠簸,方才在朝上已可见是强撑着,退了朝不赶回府中歇养着,怎反倒在此处等我出宫?”隔着轿帘,阿桂直皱眉感喟。
“照你此言说来,我不但不忠,且还不仁了。”他嘲笑了一声。
正于此时,有仆人前来禀报,道是和珅前来看望。
傅恒府,暖阁中,傅恒听罢阿桂所言,连道了几声“胡涂”。
而后不待阿桂开口,又持续讲道:“再往大处说,若大人不肯领赏,将此事扩大,刚受了赏的将士们难不成也要跟着大人一同表态吗?乃至于那些战死病死的将士家眷们,极不轻易得来的朝廷慰赏,只怕也要跟下落空。如此各种,大人可有假想过?”
“不管如何,缅帮投降,我军大胜,乃是真相,现在恰是龙颜大悦之时,大人若一意孤行,求得皇上收回犒赏,到时大人当然是成全了本身的大义,可又要皇上的颜面往那边安设?满朝高低又当对此事如何作想?”和珅看着阿桂,面有几分正色隧道:“为人臣子,此为不忠。”
“对错谈不上,但你执意拒赏,却也非安妥之举。”傅恒微微叹了口气,衰弱的面庞上尽是庞大之色:“问心有愧之人,又岂止你一个。”
为何……不能?
“此言何意?”
“其言虽重了些,却也是实话。”傅恒却道:“且非论年纪资格,我倒以为这个和珅较之你我,更擅为官之道。你面圣拒赏之事,本与他无关,他若当真是你口中只知趋利避祸之人,也不会宁肯获咎你,也要出言相劝了。”
因说到此处,便将本日碰到和珅及其那番‘不忠不仁’的谈吐,也一并与傅恒说了。
阿桂闻言急得又是感喟。
他入朝为官多年,向来以奸佞二字为为官原则,而眼下和珅却将他此番作为称之为‘为人臣子不忠’、‘为人将领不仁’!
傅恒摇了点头。
他言辞铮铮,久经疆场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固执与朴直,似有股迫人之气。
阿桂府与冯家为世交,他与冯英廉自幼了解,交好数十年,可谓知己老友,而眼下这般,却实在让人束手无策。
待出了宫门,果见傅恒的肩舆等在那边。
“……”阿桂因不测,而有着一刹时的瞠目结舌。
“莫非大人以为皇上竟不知该如何算这笔账吗?”和珅笑着问道。
“怎连你也说我胡涂?”阿桂眉头皱得死死地,道:“难不成非要昧着知己受赏,才气称得上良臣?”
“一码归一码,帐可不是这么算的。”他满口刚强,眼中大有一种‘你脸皮厚,可不代表大家都能如你这般脸皮厚’的意味。
阿桂闻言,唯有临时按下设法,仓促离了内宫。
傅恒抱病的动静已在早朝之上传开,上门看望之人自是不计其数,但有病尚需静养,只因听是和珅,傅恒才当即着人将其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