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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射雕英雄传(156)

黄蓉笑道:“是啊,这才痛快,来,我们来行个酒令。”她要行令就得行令,满席之人谁敢违拗?但席上不是商贾富绅,就是冬烘酸丁,哪有一个真才实学之人?大家战战兢兢的扯谈,黄蓉一会儿就听得不耐烦了,喝道:“都给我站在一旁!”世人如逢大赦,仓猝站起来。只听得咕咚一声,那仆人连人带椅仰天颠仆,本来他酒力发作,再也支撑不住了。

来日大难

黄蓉微微一笑,道:“畴前爹爹教我念了很多词,都是甚么愁啦、恨啦。我只道他念着我那归天了的妈妈,是以尽爱念这些话。本日才知在这世上,欢乐欢愉原只一忽儿光阴,愁苦烦恼才是一辈子的事。爹爹常说:‘世上无人不悲伤。’这话真对!”

回到客店,黄蓉笑问:“靖哥哥,本日好玩吗?”郭靖道:“无端端的累人吃惊担怕,却又何必来?”黄蓉道:“我但求本身心中安然舒畅,那去管旁人死活。”郭靖一怔,感觉她语气颇不平常,但一时也体味不到这言语中的深意。黄蓉忽道:“我要出去逛逛,你去不去?”郭靖道:“这阵子还到那边?”黄蓉道:“我想起刚才那孩儿倒也风趣,外婆去抱来玩上几天,再还给人家。”郭靖惊道:“这怎使得?”

郭靖心想不错,正要放开他,俄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把我周大哥如何了?”彭连虎道:“老顽童跟那和尚赌赛谁先转动谁输,关我甚事?”

柳梢头上,浅浅一弯新月,夜凉似水,轻风拂袖。郭靖心中本来一向浑浑噩噩,虽知黄蓉对本身一片密意,却不知情根之种,恼人至斯,这时听了她这番言语,回想日来她的统统风景,心想:“我是个卤莽直肚肠的人,将来跟蓉儿别离了,固然常常会想着她、念着她,但总也能熬得下来。但是她呢?她一小我在桃花岛上,只要她爹爹相伴,岂不孤单?”随即又想:“将来她爹爹老是要归天的,当时只要几个哑巴仆人陪着她,她谨慎眼里整日就爱想心机、转动机,这可不活活的坑死了她?”思念及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双手握住了她手,痴痴望着她脸,说道:“蓉儿,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在桃花岛上陪你一辈子!”

黄蓉笑道:“你晓得这棒法的名字,既给我打中了,你可变成甚么啦?”梁子翁当年吃过这“打狗棒法”的苦头,曾给洪七公整治得死去活来,虽事隔多年,仍心不足悸。目睹棒是洪七公的打狗棒,棒法是洪七公的打狗棒法,打中的恰好是本身身子,而本身仿佛并不是狗。他摸着头顶,不明以是,瞥目睹沙彭二人不住发展,在郭靖掌力催迫下只剩抵挡之功,叫道:“冲着洪老帮主的面子,我们就避一避罢!”号召了两名弟子,回身便奔。

靖蓉二人足下加劲,跟入山坳,只见一堆人聚在一起,有两人手持火把,人丛中周伯通坐在地下,生硬不动,不知存亡;又见周伯通劈面盘膝坐着一人,身披大红法衣,恰是灵智上人,也是一动不动。

第三十三回

这一脱手,洞外世人顿时大乱。沙通天与彭连虎并肩攻上,梁子翁绕到郭靖身后,欲施偷袭。柯镇恶在洞入耳得明白,扬手一枚毒菱往他背心打去。暗器破空,风声劲急,梁子翁仓猝低头,毒菱从顶心掠过,劲风擦得他头皮模糊作痛,只吓得他背上盗汗直冒,晓得柯镇恶的暗器喂有剧毒,当日彭连虎就几乎丧生于此,忙跃开丈许,伸手一摸头顶,幸未擦破头皮,忙从怀中取出彻骨钉,从洞左悄悄绕近,要想射入洞中还报;手刚伸出,俄然腕上一麻,已给甚么东西打中,铮的一声,彻骨钉落地,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快跪下,又要吃棒儿啦!”

郭靖记起那夜行人曾说“老顽童上了彭大哥的当”,又见周伯通坐着好像一具僵尸,只怕他已遭难,心下惶急,纵身欲上。黄蓉拉住他手臂,低声道:“瞧清楚了再说。”二人缩身在山石以后,看那洞外几人时,本来都是旧了解:参仙老怪梁子翁,鬼门龙王沙通天,千手人屠彭连虎,少了一条手臂、额头却多了三个肉瘤的三头蛟侯通海,另有两人就是刚才所见的夜行人,火光照在他们脸上,认得是梁子翁的弟子,郭靖初学降龙十八掌时曾和他们交过手。

黄蓉身子一颤,抬开端来,颤声问道:“你……你说甚么?”郭靖道:“我再也不睬甚么成吉思汗、甚么华筝公主,这平生一世,我只陪着你。”黄蓉低呼一声,纵体入怀。郭靖伸臂搂住了她,这件事一向忧?着他,此时俄然把心一横,不顾统统的如此决定,心中登感镇静。两人搂抱在一起,一时浑忘了身外六合。

黄蓉一笑,已纵出房门,越墙而出。郭靖仓猝追上,拉住她手臂劝道:“蓉儿,你已玩了这么久,莫非还不敷么?”黄蓉站定身子,说道:“天然不敷!”她顿了一顿,又道:“要你陪着,我才玩得有兴趣。过几天你就要分开我啦,你去陪那华筝公主,她必然不准你再来见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过得一天,就少了一天。我一天要当两天、当三天、当四天来使。如许的日子我过不敷。靖哥哥,晚间我不肯安睡歇息,却要跟你胡扯瞎谈,你现下懂了罢?你不会再劝我了罢?”

黄蓉大喜,叫道:“妙极!这可找对了人家。”笑嘻嘻的走向前去,喝道:“通统给我滚蛋。”厅上筵开三席,宾主三十余人一齐吃惊,见她是个仙颜少女,个个相顾惊诧。黄蓉顺手揪住一个肥胖客人,脚下一勾,摔了他个筋斗,笑道:“还不让开?”众客一轰而起,乱成一团。仆人大呼:“来人哪,来人哪!”

黄蓉道:“来,敬你一碗!”取一只大碗来斟了酒,放在仆人面前。那仆人道:“长辈量浅,阿姨恕罪则个。”他听黄蓉对他儿子自称“外婆”,料来她喜自居长辈,便将“女人”叫成了“阿姨”。黄蓉秀眉上扬,伸手一把扯住他胡子喝道:“明天我们办丧事还是办丧事?你喝不喝?”仆人无法,只得端起碗来,骨都骨都的喝了下去。

黄蓉哈哈大笑,自与郭靖喝酒谈笑,旁若无人,让世人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瞧着,直吃到初更已过,郭靖劝了几次,这才纵情而归。

梁子翁仓猝转头,只见黄蓉手持竹棒笑吟吟的站着,惊怒交集,左手发掌击她肩头,右手迳夺竹棒。黄蓉闪身避开他左手一掌,却不挪动竹棒,让他握住了棒端。梁子翁大喜,伸手回夺,心想这小女人若不罢休,定然连人带棒拖将过来。一夺之下,竹棒公然顺势而至,岂知棒端忽地颤栗,滑出了他手掌。这时棒端已进入他守御的圈子,他双手反在棒端以外,仓猝回击抓棒,那边还来得及,面前青影明灭,啪的一声,夹头夹脑给竹棒当头重重猛击了一下。总算他武功不弱,危急中翻身倒地,滚蛋丈余,跃起家来,怔怔望着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女人,头顶疼痛,心中胡涂,脸上难堪。

郭靖握着她的手,又怜又爱,说道:“蓉儿,我生来内心胡涂,一向不明白你对我这番情意,我……我……我不能分开你……”说到这里,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郭靖心想这法儿可不铛铛,正要叫她另筹妙策,忽听十余丈外脚步声响,两个夜行人发挥轻身工夫,从南向北急奔而去,模糊听得一人说道:“老顽童已上了彭大哥的当,不消怕他,我们快去。”

黄蓉更不打话,走到二人之间,蹲下身来,将打狗棒放在地下,伸直双臂,两手食指别离往两人笑腰穴上点去。

黄蓉一扯郭靖,两人居中在主宾的位上坐下。黄蓉叫道:“大师坐啊,如何不坐了?”手一扬,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插在桌上。众来宾又惊又怕,挤鄙人首两张桌边,没人敢坐到上首的桌旁来。黄蓉喝道:“你们不肯陪我,是不是?谁不过来,我先宰了他?”世人听了,纷繁拥上,你推我挤,倒把椅子撞翻了七八张。黄蓉喝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好好儿坐也不会吗?”众来宾推推挤挤,好半晌才别离在三张桌边坐定了。

郭靖与黄蓉现在情意欢乐,原不想理睬闲事,但听到“老顽童”三字,心中一凛,同时跃起,忙随后跟去。前面两人武功平平,并未知觉。出镇后奔了五六里,那两人转入一个山坳,只听得呼喊叫骂之声,不竭从山后传出。

郭靖听声音恰是大师父柯镇恶,那边还理睬欧阳锋是否在旁,大声叫道:“师父,徒儿郭靖来啦!”人随声至,手起掌落,已抓住侯通海的后心,将他身子甩了出去。

黄蓉走到周伯通与灵智上人身边,见两人各自圆睁双眼,相互瞪视,当真连眼皮也不眨一眨。黄蓉见到这情势,再回想那夜行人的说话,已知是彭连虎使了奸计,他们顾忌老顽童武功了得,出言相激,让这和尚与他赌赛谁先转动谁输。灵智上人的武功本来与他相去何止倍蓰,但用这法儿却可将他稳稳绊住,旁人便可分拜别对于柯镇恶了。老顽童既喜有人陪他嬉耍,又无机心,自不免着了道儿,中间虽打得天翻地覆,他却坐得稳若泰山,连小指头儿也不动一动,说甚么也不肯输了给灵智上人。

周伯通左边有个山洞,洞口甚小,只容一人哈腰而入。那堆人中有人向着洞口呼喊叫骂,却不敢走近,似怕洞中有甚么东西出来伤人。

黄蓉叫道:“老顽童,我来啦!”周伯通耳入耳见,只怕输了赌赛,却不承诺。黄蓉道:“你们俩这般对耗下去,再坐几个时候,也难分胜负,那有甚么劲儿?如许罢,我同时在你们笑腰穴上呵痒,双手重重一模一样,谁先笑出声来,谁就输了。”周伯通正坐得不耐烦,听黄蓉这么说,大合情意,只不敢表示同意。

黄蓉心想这几人现下已不是郭靖和本身的敌手,四下环望,不见再有旁人,低声道:“以老顽童的工夫,这几个家伙怎能何如得了他?瞧这情势,西毒欧阳锋必然窥测在旁。”正想设法查探,只听彭连虎喝道:“狗贼,再不出来,老子用烟来薰了。”洞中一人沉着声音道:“有甚么臭本领,都抖出来罢。”

黄蓉自斟自饮,喝了杯酒,问仆人道:“你干么宴客,家里死了人吗?死了几个?”仆人结结巴巴的道:“小老儿暮年添了个孩儿,本日是弥月汤饼之会,轰动了几位亲朋高邻。”黄蓉笑道:“那很妙啊,把小孩抱出来瞧瞧。”

郭靖左肘回撞,把沙通天逼得发展三步,左手随势横扫。彭连虎见掌风凌厉,不敢硬接,仓猝遁藏。郭靖右手勾转,已抓住他后心提将起来。彭连虎身子矮小,顿时双足腾空,想要挥拳踢足抗御,但四肢全没了力量,目睹郭靖左手握拳,就要如铁椎般当胸击来,这一下如何接受得起,忙叫:“今儿是八月初几?”郭靖一怔,问道:“甚么?”彭连虎又道:“你顾不顾信义?男人汉大丈夫说了话算不算数?”郭靖再问:“甚么?”右手仍将他身子提着。彭连虎道:“我们商定八月十五在嘉兴烟雨楼比武,这里是不是嘉兴?明天是不是中秋?你怎能伤我?”

那仆人面如土色,只怕黄蓉伤害了孩子,但见到席上所插的钢刀,却又不敢不依,只得命奶妈抱了孩子出来。黄蓉抱过孩子,在烛光下瞧瞧他的小脸,再望望仆人,侧头道:“一点也不像,只怕不是你生的。”那仆人神采难堪,满身颤抖,只道:“是,是!”也不知他说确是他本身生的,还是说:“女人之言甚是。”众来宾感觉好笑,却又不敢笑。黄蓉从怀里取出一锭黄金,交给奶妈,又把孩子还给了她,道:“小意义,算是他外婆的一点见面礼罢。”世人见她小小年纪,竟然自称外婆,又见她脱手豪阔,个个面面相觑。那仆人自喜出望外,连宣称谢。

过了很久,黄蓉悄悄道:“你妈呢?”郭靖道:“我接她到桃花岛上住。”黄蓉道:“你不怕你师父哲别、义兄拖雷他们么?”郭靖道:“他们对我情深义重,但我的心分不成两个。”黄蓉道:“你江南的六位师父呢?马道长、丘道长他们又如何说?”郭靖叹了口气道:“他们定要生我的气,但我会渐渐求恳。蓉儿,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呢。”

她知周伯通内功远胜和尚,是以并未使诈,双手劲力果然不分轻重,但说也奇特,周伯通固并未转动,灵智上人竟也浑如不觉,毫不睬会。黄蓉悄悄称奇,心想:“这和尚的闭穴工夫当真了得,倘如有人如此相呵,我早大笑不止了。”当下双手加劲。

彭连虎借势纵跃,落在地下,见沙通天与梁子翁早已远远逃脱,暗骂他们不敷朋友,向郭靖抱拳道:“七日以后,烟雨楼头再决胜负。”回身发挥轻功,奔驰而去。一起之上大惑不解:“每见一次这小子,他武功便增加几分,那是甚么古怪?到底是服了灵丹灵药,还是得了神仙传授?”

黄蓉笑道:“我有个主张。我们躲在桃花岛上,一辈子不出来,岛上我爹爹的安插多么奥妙,他们就是寻上岛来,也找不到你来叱骂。”

喧闹声中,两名教头带领十多名庄客,抡刀使棒,打将入来。黄蓉笑吟吟的抢上,不两招已将两名教头打倒,夺过一把钢刀,舞成一团白光,冒充向前冲杀。众庄客发一声喊,跌跌撞撞,抢先恐后的都逃了出去。

郭靖向地下坐着的两人望了一眼,顿时宽怀,心道:“本来如此。”大声叫道:“大师父,您白叟家安好罢?”柯镇恶在洞中哼了一声。郭靖怕罢休时彭连虎俄然出足踢己前胸,右手挥出,将他掷出丈许,叫道:“去罢!”

仆人见势头不对,待要溜走,黄蓉纵上去一把扯住他胡子,右手抡刀作势便砍。那仆人慌了手脚,双膝跪倒,颤声道:“女……女大王……好……女人……你要金银,立时……顿时取出献上,只求你饶我一条老命……”黄蓉笑道:“谁要你金银?快起来陪我们喝酒。”左手揪着他胡子提了上来。那仆人吃痛,却不敢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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