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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射雕英雄传(182)

丘处机上山之时,已想到此行必将碰到欧阳锋、裘千仞等大敌,但周伯通、洪七公、黄药师等齐至,也尽可抵敌得住,却不推测沙通天等人竟也有胆上山。他站身之处虽略宽广,阵势仍然极险,若受挤迫,不免堕入万丈深谷,事当危急,不及多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一招“白虹经天”,猛向侯通海刺去,面前四敌中以侯通海最弱,又已断了一臂,这一剑恰是攻敌之弱。侯通海见剑招凌厉,侧身略避,单手举三股叉抵挡。彭连虎的判官笔与灵智上人的铜钹摆布边击,硬生生要将丘处机挤入谷底。

梁子翁双手抓得极紧,那知对方穴道中忽有一股力量自表里铄,但觉两手虎口大震,不由自主的滑脱。郭靖低头耸肩,腰胁使力,凡人腰力之强,尤胜于手臂、腿脚,梁子翁安身不住,身子突从郭靖背上甩过,惨呼声中,直堕入万丈深谷。惨呼声山谷鸣响,四下覆信愈传愈多,愈传愈乱,郭靖听了不由得毛骨悚然。

洞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你工夫未到,天然不成。我没解错!”

梁子翁胆量大了些,从树后出来,走近几步,轻声叫道:“郭靖,你在这里干甚么?”郭靖道:“我在想,我用武功伤人,是否应当?”梁子翁一怔,随即大喜,心想:“这小子当真傻得短长。”又走近几步,道:“伤人是大大恶事,天然不该。”郭靖道:“你也这么想?我真盼能把学过的工夫尽数忘了。”

过了很久,忽听身边松树后簌的一响,一人从树后探出身来。郭靖转过身来,见那人白发红脸,本来是参仙老怪梁子翁,当下也不睬会,仍自苦苦思考。梁子翁却大吃一惊,晓得郭靖武功大进,本身早非敌手,当即缩回,藏身树后。躲了一会,见他并不追来,又见他失魂落魄,愁眉苦脸,不竭喃喃自语,仿佛中邪着魔普通,心想:“本日这小子怎地如此怪模怪样,且试他一试。”他不敢走近,拾起一块石子向郭靖背后投去。郭靖听到风声,侧身避过,仍不睬会。

黄蓉嘲笑道:“你是大汗的驸马爷,跟着我这穷丫头干么?”郭靖道:“大汗害死了我母亲,我怎能再做他驸马?”黄蓉大怒,一张俏脸儿胀得通红,道:“好啊,我道你当真还记取我一点儿,本来是给大汗撵了出来,当不成驸马,才又来找我这穷丫头。莫非我是低三下四之人,任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么?”说到这里不由气极而泣。

欧阳锋上山登峰,愈行愈高。郭靖跟着他一起上山,来到一座翠绿秀冶的峰前,见他走到一个山洞之前,停下不动。

郭靖一听这声音,几乎儿惊呼出声,却不是他日夜感念记念的黄蓉是谁?莫非她并未丧生大漠?莫非现在是在梦中,是在幻景?莫非本身神魂倒置,竟把声音听错了?

郭靖躲在一块大石前面,忽听欧阳锋厉声喝道:“哈虎文砵英,星尔吉近,斯古耳。你解得不对,我练不铛铛。”郭靖大奇,心想这几句明显是九阴真经总旨中的梵语,本身那日在海舟中被逼默经,洪恩师教他不成窜改怪文奇句,是以这些怪话并未窜改,欧阳锋也一字不错的背了出来,却不知他是在与谁说话?

只听得黄蓉惊呼一声:“啊哟。”接着嗤的一声响,似是衣衫分裂,当此之时,郭靖那边还想到该不该与人动武,大呼:“蓉儿,我在这里!”左掌护身,抢进山洞。

郭靖只凝睇着黄蓉,是谁来了,全不睬会。黄蓉正没好气,喝道:“老顽童,我叫你去杀裘千仞,人头呢?”周伯通嘻嘻一笑,没法交代,只怕她出言怪责,要想个法儿哄她欢乐,说道:“黄女人,谁惹你恼啦?老顽童替你出气。”

郭靖胸中热血上涌,一点头,转过身子,大踏步就往崖边走去。这恰是华山极险处之一,叫做“捐躯崖”,这一跃下去自是粉身碎骨。黄蓉知他性子戆直,只怕说干就干,仓猝纵前,一把抓住他背心衣衫,手上一用力,蹬足从他肩头跃过,站在崖边,又气又急,堕泪道:“好,我晓得你一点也不体惜我。我随口说句气话,你也不肯等闲放过。跟你说,你不消这般恼我,干脆永不见我面就是。”

郭靖心想:“他公然是在练功,这门武功倒回身子来练,可古怪得紧。”但想修习这等上乘内功最易受外邪所侵,当时精力内聚,对外来侵害无涓滴抗御之力,修习时若不是有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顾问,便须躲于僻静地点,以免不测。欧阳锋独安闲此修习,仿佛无人防护,委实大违常理。眼下是华山二次论剑之期,妙手云集,大家对他极其相忌,即令善自防护,尚不免招人暗害,怎敢如是大胆,在这处所单独练功?当此之时,别说妙手出招侵犯,只要一个平常壮汉上前一拳一脚,他也非受重伤不成。目睹欧阳锋如肉在俎,静候宰割,他是杀师害蓉儿的大仇敌,此时再不报仇,更待何时?只是他刚杀了梁子翁,正大感惭愧,走上两步后便即站定,竟下不了杀人决计。

直过好半晌,他惊魂方定,抚着颈中创口,才想起偶然中又以武功杀了一人,但想:“我若不杀他,他必杀我。我杀他如果不该,他杀我莫非就该了么?”探头往谷底望去,山谷深不见底,参仙老怪已不知葬身那边。

丘处机长剑与侯通海的三股叉一黏,劲透剑端,借力腾身,已从侯通海头顶跃过。彭连虎与灵智上人的兵刃击上山石,火花四溅。沙通天在嘉兴铁枪庙中落空一臂,现在臂伤已然病愈,见师弟误事,立施“移形换位”之术,想挡在丘处机身前。丘处机剑光闪闪,疾刺数招。沙通天晃身没挡住,已为他急步抢过。沙彭两人呼喝追去。丘处机回剑挡架数招,灵智上人挥钹而上。三般兵刃,绵绵急攻。

梁子翁见他眼望天涯入迷,徐行走到他背后,柔声道:“我也正在极力要忘了本身的武功,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郭靖说道:“好啊,你说该当如何?”梁子翁道:“嗯,我有妙法。”双手猛出,突以大擒特长扣住了他后颈“天柱”和背心“神堂”两大抵穴。郭靖一怔,只感满身酸麻,已没法转动。梁子翁奸笑道:“我吸干你身上鲜血,你就全然不会武功了。”一张口,已咬住郭靖咽喉,用力吮吸血液,心想本身辛苦哺育的一条蟒蛇给这小子吸去了宝血,乃至他武功日强,本身却全无长进,不饮他的鲜血,难以赔偿。虽事隔已久,蟒蛇宝血的服从一定尚在,却也不必理睬了。

郭靖心中万般垂怜,但觉她说得句句不错,越听越愤恨本身。一阵风来,黄蓉只觉身上一寒,身子一缩。郭靖解下外套要给她披上,忽听崖边有人大喝:“谁敢大胆,欺负我们黄女人?”一人长须长发,从崖边转了上来,倒是老顽童周伯通。

黄蓉乍与郭靖相遇,表情也荡漾之极,回想本身丢弃金环貂裘,在流沙中引开欧阳锋的追踪,凶恶万状;从西域东归,独个儿孤苦伶仃,只想回桃花岛去和父亲相聚,在山东却生了场大病。病中无人顾问,更加凄苦,病榻上想到郭靖的薄情负义,真恨父母不该将本身生活着上,受尽这很多痛苦。待抱病好,在鲁南又给欧阳锋追到,被逼随来华山,译解经文。回顾前尘,尽是恨事,却听得郭靖的脚步一声声紧跟在后。

欧阳锋转了半晌,渐转渐缓,终究不动,生硬倒立半晌,翻半个筋斗,挺身直立,双目直视,迈步从原路归去。郭靖猎奇心起,悄悄跟从。

郭靖又窘又急,见她断交非常,恐怕今后再也见不着她,但实不知该当说些甚么话方能表白本身情意,见她衣袂飘飘,一起上山,只得闷声不响的跟从在后。

只听黄蓉笑道:“你跟我靖哥哥有约,他饶你三次不死,你就不能逼我,须得任我乐意之时方才教你。”郭靖听她口中说出“我靖哥哥”四字,心复镇静甜美,莫可名状,恨不得纵起家来大呼大嚷,以抒胸中狂喜。

黄蓉凄然道:“我干么要打你杀你?算我们白结识了一场,求求你,别跟着我啦。”郭靖见她始终不肯相谅,神采惨白,叫道:“你要如何,才信我对你的情意?”黄蓉道:“本日你跟我好了,明儿甚么华筝妹子、华筝姊姊一来,又将我抛在脑后。除非你眼下死了,我才信你的话。”

这声音明显白白是黄蓉,更无涓滴可疑,郭靖欣喜交集,身子摇摆,几欲晕去,激奋之下,竟将颈中创口迸破,鲜血从包扎的布片下不断排泄,却全然不觉。

郭靖坐在石上,撕下衣衿包住颈中创伤,忽听铎、铎、铎,数声断续,一个怪物从山后转了出来。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时,本来是一小我。

欧阳锋左手抓住黄蓉手中竹棒,右手正要伸出去拿她左臂,黄蓉使一招“棒挑癞犬”,前伸斜掠,忽地将竹棒从他掌中夺出。欧阳锋喝一声采,待要接着抢攻,猛听得郭靖在洞外呼唤。他是武学大宗师,素不失期于人,此时为势所逼,才不得不对黄蓉用强,忽听得郭靖到来,不由得面红过耳,猜想他定会诘责本身为何弃信背信,袍袖拂起,遮住脸面,从郭靖身边疾闪而过,与他更不朝相,出洞急窜,瞬息间人影不见。

只听欧阳锋怒道:“明日中午,便是论剑之期,我怎等得及渐渐修习?快将全数经文尽数译与我听,不得推三阻四。”郭靖这才明白他以是干冒奇险修习内功,实因论剑之期迫在眉睫,无可延缓。

黄蓉向他晃了一眼,但见他身形干枯,容色蕉萃,与前大不不异,心中忽有不忍之意,随即想起他累次背弃本身,恨恨啐了一口,迈步向前。

她走得快,郭靖跟得快,走得慢,郭靖也跟得慢。她走了一阵,忽地回身,大声道:“你跟着我干么?”郭靖道:“我永久要跟着你,一辈子也不分开的了。”

黄蓉向郭靖一指道:“不是他是谁?”

过了一盏茶时分,欧阳锋只倒立不动。郭靖欲知原委,苦于他满身高低倒置,不易检察他神采,当下双足分开,低头从本身胯下倒望出去,只见欧阳锋满头大汗,脸上神采痛苦非常,似是在修习一门奇特内功,俄然之间,他双臂平张,向外伸出,身子就如一个大陀螺般转将起来,越转越快,但听呼呼声响,衫袖生风。

他刚才遭到攻击,见欧阳锋这般装神弄鬼,心想定有狡计,当下退后两步,严神防备。只见欧阳锋双臂先弯后挺,跃到一块石上,以头顶地,双臂紧贴身子两侧,笔挺倒立,竟似僵尸普通。郭靖猎奇心起,叫道:“欧阳先生,你在干甚么?”欧阳锋不答,仿佛浑没听到他问话。郭靖退后数步,离得远远的,左掌扬起护身,防他忽出怪招,这才细看动静。

郭靖奔畴昔握住黄蓉双手,叫道:“蓉儿,真想死我了!”心中冲动,不由得满身发颤。黄蓉两手甩开,冷冷的道:“你是谁?拉我干么?”郭靖一怔,道:“我……我是郭靖啊。你……你没有死,我……我……”黄蓉道:“我不识得你!”迳自出洞。郭靖赶上去连轮作揖,求道:“蓉儿,蓉儿,你听我说!”黄蓉哼了一声,道:“蓉儿的名字,是你叫得的么?你是我甚么人?”郭靖张大了口,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身子发颤,神采乌黑,凭虚腾空的站在崖边,就似一枝白茶花在风中微微闲逛。郭靖当时管不住本身,凭着一股蛮劲,真要踊身往崖下跳落,这会儿却又怕她出错滑下,忙道:“你站出去些。”

郭靖大急,拉住她衣袖,颤声道:“你听我说一句话。”黄蓉道:“说罢!”郭靖道:“我在流沙中见到你的金环貂裘,只道你……”黄蓉道:“你要我听一句话,我已听到啦!”回夺衣袖,回身便行。

欧阳锋道:“我依你所说而练,绝无错失,何故任脉与阳维脉竟尔不能倒转?”那女子道:“火候若未足,强求也徒然。”

欧阳锋冷然道:“事机紧急,即使有约在先,本日之事也只好从权。”说着抛动手中圆石,大踏步跨进洞去。黄蓉叫道:“不要脸,我偏不教你!”欧阳锋连声怪笑,低声道:“我瞧你教是不教。”

他越想越胡涂,深思:“丘道长若给彭连虎等害死,难道是我的不是?但如上前互助,将彭连虎等人击下山谷,又到底该是不该?”他越行越远,终究不闻兵刃相接之声,单独倚在石上,呆呆入迷。

只是此人头下脚上的倒立而行,双手各持一块圆石,以手代足,那铎、铎、铎之声就是他手中圆石与山道撞击而收回。郭靖惊奇万分,蹲下身子去瞧那人面孔,诧异更甚,这怪人竟是西毒欧阳锋。

目睹丘处机情势危急,郭靖本当上前救济,但总觉与人动武是件极大好事,见两边斗得狠恶,甚觉烦恶,当下转过甚不看,攀藤附葛,竟从别处下山。他信步而行,内心两个动机不住交兵:“该当前去互助丘道长?还是当真今后不跟人动武?”

郭靖见她堕泪,更加手足无措,欲待说几句分辩之言、安慰之辞,却不知如何开口,呆了半晌,才道:“蓉儿,我在这里,你要打要杀,全凭你就是。”

黄蓉听他体贴本身,不由愈是心伤,哭道:“谁要你假情冒充的说这些话?我在山东抱病,没人理睬,当时你就不来瞧我?我给欧阳锋那老贼撞到了,使经心机也逃不脱他把握,你又不来救我?我妈不要我,她撇下我自顾自死了。我爹不要我,他也没来找我。你天然更加不要我啦!这世上没一小我要我,没一小我疼我!”说着连连顿足,放声大哭,这些日子来的孤苦悲伤,至此方得纵情一泄。

这一下变生不测,郭靖只感颈中剧痛,面前金星乱冒,忙运劲挣扎,但是两大抵穴为仇敌紧紧拿住,满身竟使不出半点劲力。但见梁子翁双目满布红丝,神采乖戾之极,咬住本身头颈,越咬越狠,只要喉管给他咬断,那边另有性命?情急之下,再没余暇思考与人动武是否该当,当即便出“易筋锻骨章”中的工夫,一股真气从丹田中冲上,猛向“天柱”“神堂”两穴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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