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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书听他真情透露,自是大为打动,但见旁人脸上都是又惊又诧、又是难堪、又是不觉得然的神采,晓得杜浒过分无知,不该在此处说这番话,当下牵着他手站起家来,柔声道:“叔叔,我们去罢!”杜浒道:“好!”两人并肩向厅外走去。此时大厅上固然群英集会,但在杜浒眼中,就只见到奉书一人。
文天祥又问:“叨教尊师高姓大名?”杜浒点头道:“我不晓得,师父就是师父。”文天祥只道他不肯说,武林中人讳言师门真情也是常事,当下不再诘问。实在杜浒的师父是林朝英的贴身丫环,只要一个使唤的奶名,连他本身也不知姓甚么。
文天祥又问:“你是磕过甚、行过拜师的大礼了?”奉书道:“是啊。”她口中答覆文天祥,目光却望着杜浒,满脸和顺高兴,深怜□□,别说文天祥聪慧绝伦,就算换作旁人,也已瞧出了二人之间绝非平常师徒罢了。
奉书道:“我就是不懂,到底我又犯了甚么错?”文天祥脸一沉,说道:“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跟我们闹鬼?”奉书心中不忿,心道:“你们好好待我,我也好好回报,却又要我怎地?”咬紧了嘴唇却不答话。文天祥道:“好,你既要我直言,我也不跟你绕弯儿。杜浒既是你师父,那便是你长辈,便不能有男女私交。”
脱欢一格落空,大吃一惊,但对方手掌在本身胸口稍触即逝,竟无半点知觉,当下也不在乎,嘲笑道:“你摸我干么?我又不……”一言未毕,俄然双目直瞪,砰的一声,翻身跌倒,竟已受了极重的暗伤。
“兄弟,她的武功是你教的?”杜浒非常对劲,说道:“是啊,你说我教得好不好?”文天祥这才信了,说道:“好得很啊!兄弟,你师父是谁?”杜浒道:“我师父已经死了。”说着眼圈一红,心中颇感难过。他师父本来教得他不动七情六欲,但此时对奉书的爱念一起,胸中埋没着的密意渐渐都闪现了出来。
欧阳夫人急从席间跃出,拦在两边之间,劝道:“我们本身人休得相争。”向奉书道:“奉儿,两边都是你师尊。你劝大师回席,从缓辩白是非不迟。”
杜浒摇了点头,说道:“我本身要做奉儿的丈夫,她不会嫁赵小清的。”
欧阳夫人哈哈一笑,接着说道:“鄙人意欲将小清许配给贤徒,此事须得请杜兄弟作主。乘着本日群贤毕集,喜上加喜,我们就请两位年高德劭的豪杰作媒,订了婚事如何?”当时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媒人之言,男女本人反而做不了主。
这两句话说得清脆敞亮,大厅上倒稀有百人都闻声了。欧阳夫人一惊,站了起来,竟不信赖本身的耳朵,但见他拉着奉书的手,神情密切,可又不由得不信,期呐呐艾的道:“她……她是你的徒……徒……儿,却莫非不是么?”
杜浒笑吟吟的道:“是啊!我畴前教过她武功,但是她现下武功跟我普通强了。她内心欢乐我,我也很欢乐她。畴前……”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缓缓说道:“畴前……我只道她不欢乐我,不要我做她丈夫,我……我内心难受得很,只想死了倒好。但本日我才知她是真敬爱我,我……我……”厅上数百人寂静无声,聆听他透露苦衷。本来纵有满腔酷爱,怎能如此当众鼓吹?又怎能向欧阳夫人这不相干之人倾诉?但他于甚么礼法情面压根儿一窍不通,感觉这番言语须得跟人说了,当即说了出来。
欧阳夫人说了此言,笑嘻嘻的望着奉书与赵孟清,心料杜浒定会成全美事。赵孟清心觉不当,却不敢说甚么。
杜浒神采微变,还未答话,奉书已站起家来,向欧阳夫人与文天祥深深一揖,说道:“爹娘哺育的大恩、见爱之情,女儿粉身难报。但女儿家世寒微,品德差劲,千万配不上赵家公子。”
文天祥徐行上前,柔声道:“奉儿,你娘满是为你好,你可要明白。”奉书听到他和顺的言语,心中一动,也放低了声音道:“娘一向待我很好,我晓得的。”
奉书道:“如果我错了,天然要改。但是他……”手指脱欢道:“他打我辱我,骗我恨我,我怎能认他为师?我和叔叔清明净白,天日可表。我敬他爱他,莫非这就错了?”她侃侃而言,竟然理直气壮。欧阳夫人的机灵辩才均是远所不及,怎说得过她?但心知她行动大错特错,却不知如何向她说清楚,只道:“这个……这个……你不对……”
欧阳夫人和文天祥惊诧相顾,他佳耦俩平生当中经历过千奇百怪、艰巨惊险,面前此事倒是千万猜想不到,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对付才好。
欧阳夫人语气稍转和缓,说道:“奉儿,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先圣先贤说的话。你对师尊不敬,此乃大过,你好好的想一下罢。”
脱欢见二人于夜深之际、衣衫不整的同处花丛,怎想获得是在修习上乘武功?这时狂怒之下抖将出来,倒也不是用心诬告。杜浒那晚为此气得口喷鲜血,几乎送命,这时听他狡言强辩,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向他胸口悄悄按去,说道:“你还是别胡说的好。”脱欢伸手急格,不料杜浒的手掌早已绕过她手臂,按到了他胸口。
杜浒吃了一惊,伸手便格。欧阳夫人武功远胜于他,此时大怒之下,更是出尽尽力,一带一挥,将杜浒抛出丈余,接动手掌一探,抓住了奉书胸口“天突穴”,左掌高举,喝道:“小牲口,你胆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欧阳夫人却尚未明白丈夫的企图,心想:“她早说过是杜兄弟的弟子,二人武功果是一起同派,那另有甚么假的?我跟她提小清的婚事,如何丈夫又问她们师承门派?嗯,她先入全真派,厥后改投别师,固然分歧武林端方,却也难化解。”
这个端方,奉书并不像杜浒那般一无所知,但她就是不平气,为甚么只因为叔叔教过她武功,便不能做她丈夫?为甚么她与叔叔绝无轻易,却连爹娘也不肯信?想到此处,胸头肝火涌将上来。她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过火刚烈之人,此时受了冤枉,更是甩出来甚么也不睬会了,大声说道:“我做了甚么事碍着你们了?我又害了谁啦?叔叔教过我武功,但是我偏要他做我丈夫。你们斩我一千刀、一万刀,我还是要他做丈夫。”
欧阳夫人向文天祥笑道:“你开初担忧奉儿品德不正,又怕她武功不济,难及小清,现下总没话说了罢?她为中原豪杰立了这等大功,别说并无甚么不对,就算有何鲁莽,做错了事,那也是过不及功了。”文天祥点点头,笑道:“这一回是我走了眼,奉儿品德武功都好,我也是欢乐得紧呢。”
奉书不肯与他在世人之前胶葛不清,低沉着声音道:“让开!”
奉书那晚与杜浒在花丛中练□□,为脱欢二人撞见,奉书曾迫脱欢发誓,不得向第五人提及,那知他本日竟在大庭广众之间大肆诽谤,自是愤怒已极,喝道:“你立太重誓,不能向第五人说的,如何如此……如此……”脱欢哈哈一笑,大声道:“不错,我发誓不向第五人说,但是面前有第六人、第七人。百人千人,就不是第五人了。你们行得轻易之事,我天然说得。”
杜浒向来意想不到人间竟有这等说过了话不算的刁滑背信之事,心中极是腻烦,牵着奉书的手,皱眉道:“奉儿,我们走罢,永不见这些人啦!”奉书跟着他跨出两步。
文天祥见了奉书与杜浒的神采,悄悄心惊,向老婆使个眼色,说道:“小清年纪还小,婚事何必心急?本日群雄集会,还量商讨国度大计要紧。后代私事,我们临时搁下罢。”欧阳夫民气想不错,忙道:“恰是,恰是。我倒几乎儿以私废公了。杜兄弟,奉儿与小清的婚事,我们今后渐渐再谈。”
奉书给她一把抓住,满身劲力全失,心中却涓滴不惧,朝声说道:“叔叔经心全意的爱我,我对他也是这般。娘,你要杀我便动手,我这主张是长生永久不改的。”欧阳夫人道:“我决不准你做了错事,却不改过。”
欧阳夫人听他承诺了女儿的婚事,心中大喜,向杜浒道:“杜兄弟,鄙人有个小侄子,边幅与武功都还过得去……”她性子直率,心中想甚么口里就说甚么。文天祥插嘴笑道:“啊哟,那有这般自跨自赞的劲儿,也不怕杜兄弟笑话。”
奉书昂然道:“我没错!我没做好事!我没害人!”这三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铿然有声。
文天祥目睹奉书与杜浒相互间的神情大有缠绵眷恋之意,但他们明显自认师徒,莫非两人去处乖悖,竟做出逆伦之事来?这一节却大是难信,心想杜浒固然一定是君子君子,却也不致如此胡作非为。宋人最重礼法,师徒间尊卑伦常,看得与君臣、父子普通,千万逆乱不得。文天祥虽有所疑,但此事太大,一时未敢信赖,因而问奉书道:“奉儿,杜兄弟真的是你师父吗?”奉书道:“是啊!”
欧阳夫人那知竟会一口回绝,倒不由得一怔,但随即想起,她定是年青面嫩,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奉儿,你我不是外人,这是毕生大事,不须害臊。”奉书又是一揖到地,说道:“娘,你如有何差遗,女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婚姻之命,却实是不敢顺从。”欧阳夫人见她神采慎重,大是惊奇,望着丈夫,盼他说个明白。
这番话当真是语惊四座,骇人听闻。当时宋人拘泥礼法,那边闻声过这般肆无顾忌的背叛之伦?
俄然间衣袖带风,红烛幌动,座中跃出一人,身披道袍、手挺长剑,恰是全真羽士脱欢。他横剑拦在厅口,大声道:“文奉书,你欺师灭祖,已是不齿于人,本日再做这等禽兽之事,怎有脸孔立于六合之间?我但教有一口气在,断不容你。”
眼圈一红,几乎要流下泪来。文天祥道:“她好言好语的劝你,你千万别会错了意。”
这时各路武林大豪纷向欧阳夫人、文天祥、杜浒、奉书四人敬酒,互庆打败了金轮法王这个劲敌。赵孟清跟着父母,本来到处受人尊敬,此时相形之下,不由得黯然无光,除了武氏兄弟还是在旁殷勤以外,竟无一人理他。贰心中气闷,忽听欧阳夫人叫道:“小清,你到这儿来。”
脱欢大声道:“大侄子,你过来,你倒说说,那天早晨我们在终南山上,亲眼目睹这两人赤身露体,干甚么来着?”胡小麻颤巍巍的站起家来,左手高举。世人见他小指与知名指削断了半截,虽不知此中含义,但见他浑身颤栗,神采奇特,猜想中间必定大有蹊跷。
孙不二长剑明灭,喝道:“打伤了人想走么?”
厅上群雄听了,心中都是一凛,感觉她的话实在也有几分事理,如果她师徒俩一句话也不说,在甚么世外桃源,或是穷乡荒岛当中结成佳耦,始终不为人知,确是与人无损。只是这般公开无忌的胡作非为,倒是有乖世道民气,成了武林中的败类。
杜浒和奉书正要走出大厅,文天祥叫道:“杜兄弟,你是天下武林盟主,群望所属,观瞻所系,此事还须三思。”杜浒回过甚来,说道:“我做不来甚么盟主不盟主,丞相你如果喜好,就请你当罢。”文天祥道:“不,你如真要谦让,该当让给前辈豪杰洪老帮主。”武林盟主是学武之人最尊荣的名位,杜浒却半点也不放在心上,随口笑道:“随你的便罢,归正我是不懂的。”拉着奉书的手,又向外走。
文天祥见了二人神情,心下微微起疑,当即命人安排席位,问奉书道:“奉儿,你这身武功是跟谁学的?”奉书指着杜浒道:“他是我师父啊,爹爹你如何不信?”文天祥素知她狡谲,但见杜浒一派天真天真,料定不会扯谎,因而转头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