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述之又道:“豫州近两个月新添的流民并非偶合,而是韩经义一手安排,派人从别州煽动而来的,其目标便是嫁祸于梁预,公报私仇,此罪之其二。”
“臣办案不力,在豫州未曾细心鉴别,误将新入流民当作前些年的,这才误觉得梁大人治州不善,是臣之忽视。”
“贺礼表的是臣子的忠心,是臣子敬献给陛下的,太子将贺礼暗中更调,白费了臣子的一番情意,更孤负了陛下的信赖,实乃不忠不孝之举。”
丞相府中,司马嵘目光直直盯着被夕阳拉出来的两道身影,无法地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丞相筹算在部属这里借宿多久?”
司马昌面色一变,忙定了定神,抬手道:“说,甚么事?”
“丞相府。”
庾皇后听得笑起来:“今后天下都是你的,你还怕无人帮手么?既然王述之立了功,你就去父皇那边替他说好话,夸奖他……”
王述之面不改色:“臣是方才查出来的。”
司马甫神采不悦:“此案已交由吏部查办,丞相虽参录尚书事,却也不必事事躬亲。”
韩经义面色大变,仓猝跪伏在地,声泪俱下道:“陛下,此事与太子无关,是臣的错!臣治下不严,导致底下有人生了贪念之心,犯下不成宽恕的大错!恳请陛下治臣之罪!”
司马甫听得非常不耐:“小题大做,一名胡姬罢了,那么久的事,丞相竟也能与眼下的案子连累起来。”
司马甫语塞,愣了愣:“那公报私仇一说又从何而来?”
底下很快就有朝臣接连出列,纷繁出言指责司马昌。
“这恰是我忧心之处啊!”司马昌越想越惶然,仓猝叮咛身边内侍,“替孤换衣,孤要去母后那边,快些!”
王述之听到动静大发感慨:“皇上这是成心偏袒呐!我们费了如此大的心力,不讨些好处可真是不甘心!”
司马昌怔立当场。
话音刚落,内里俄然有人来报:“殿下,大事不好!”
司马甫心中郁郁,却也只好忍着,挥了挥手:“说罢。”
司马甫面色沉沉。
司马甫见到他便头疼,虽说王述之尚且年青,声望不敷,可他代表的是全部琅琊王氏的申明与气力,而他本人又思虑极深、很难揣摩,想要对付并不轻易。
司马甫听得面色煞白,眼神微颤,想起现在朝廷偏安一隅的窝囊,心中那杆秤垂垂倾斜。
“昨夜风雨交集,孤睡得甚不平稳,想来想去,倒是忽视了一桩大事。”司马昌眉头紧蹙,心中忐忑不已,“王述之此人极其狡猾,既然敢在朝堂上公开辩驳,想必他已是成足在胸。如此说来,那些贺礼就不该脱手脚,万一又让他抓住把柄……”
“太子运送回京的贺礼是假的。”
“天然是待到屋顶补葺好后。”王述之眼含笑意,倾身凑到他面前,“如何了?”
司马昌蹙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母后但是气胡涂了?我替他说好话做甚么?”
司马甫双手颤得短长,怔愣半晌才堪堪回神,忽地有些有力:“来人,彻查韩经义。”
司马甫固结心头的郁气这才稍稍散了些,马上命令查抄入京的贺礼,同时查证历阳的人证物证,很快便水落石出。
“如此说来,太子并不知情?”
司马甫面色稍缓,冷冷看着他:“那豫州流民又如何说?”
满朝哗然。
王述之轻笑道:“韩经义年青时曾因为一名胡姬与同僚潘鹤反目成仇,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梁大人曾痛斥过他,他便迁怒于梁大人,记恨在心。臣查出来,韩经义做了太子詹过后,第一件事便是抨击潘鹤,现在天然就轮到梁大人了。”
终究,豫州牧梁大人的职位是保住了,可太子却安然无恙,天子对他仅仅是问责几句,将统统罪恶都加到韩经义的头上,而韩经义上面又找到人顶罪,他本身只是以办案不力、无才无德、分歧适帮手太子为罪名,被降职了事。
司马嵘目光与他相触,顿了半晌,敏捷撇开:“部属只是问问,丞相请便。”
“话虽如此,可韩经义一贯老谋深算,连他都栽在王述之的手中,那孩儿今后还能希冀谁来帮手?”
太子司马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将东宫一利器具全数砸碎在地,正迁怒宫女大发雷霆时,听闻皇厥后了,忙疾步迎上去:“母后,王氏欺人太过!”
司马甫大怒不已,拂袖起家:“传太子进殿!”
司马嵘正与他对弈,闻言手中行动顿了顿,道:“太子文有韩经义帮手,武有庾茂支撑,背后另有庾皇后与全部家属,此次的事不过是为了一份贺礼,并不严峻,想要借此打压太子只能从长计议。”
王述之笑看了他一眼:“一定,折他一只羽翼还是能够的。”说完便扔了棋子,离席起家,笑容满面地再次入宫去了。
数日以后,一道圣旨下来,韩经义被撤职问斩。
“是,正在朝议,一时半刻怕是来不了。”亲信应了一声,迷惑问道,“韩大人已承诺一力承担,殿下为何忧愁至此?”
翌日早朝,司马昌并未上殿议事,在东宫来回踱步,焦灼不已,命人将亲信宣出来,问道:“韩大人入宫了?”
王述之手握笏板深深一揖,正色道:“臣正有此意,不过眼下得了新的动静,若不及时禀报,怕是会担搁吏部的查办。”
司马甫眼角狠狠一跳:“丞相觉得另有隐情?”
此时,大殿内尚在朝议,王述之禀道:“近几年入豫州的流民皆已获得妥当安设,梁大人实遭冤枉,至于太子殿下所言的流民遍野,臣已着人查清,此事虽失实,倒是近两月才有的,且恰好就在贺礼消逝前后。”
司马昌愣了愣,恍然大悟,先前的阴霾不翼而飞,顿时精力振抖擞来:“还是母后聪明!孩儿受教!”
王述之行过大礼,递上奏折:“陛下,韩经义此次并非办案不力,他是明知不成为而为之,冒犯了大晋例律!”
“藏在历阳的贺礼与保卫半夜遭袭,此时已全数被围困住!”
“甚么?!”司马甫面色大变。
“太子身为陛下钦定的储君,当在宫中修身养性、学文习武才是,现在却偷梁换柱、欺上瞒下,究竟出于何种目标,还望陛下明察!”
“太子幼年,脾气醇厚,对臣信赖有加,并不知臣犯下的弊端。”
王述之眸色沉了几分,冷声道:“臣并非妄言,所言皆有据可查。既然一名胡姬是小事,那韩经义因为戋戋小事谗谄同僚,这可就成大事了!胡人占有我大晋半壁国土,侵我国土,屠我百姓,将我中原女子肆意凌辱欺侮,导致北方哀声遍野、血流成河!而韩大人却忘了这些仇恨热诚,将胡姬视为心头好,竟为了戋戋一名胡人谗谄忠良!陛下以为这是小事么?”
“如此一来,你父皇必会赞你宽宏仁厚,记着,不但要为他美言,还要让底下那些大臣一齐夸他,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庾皇后说着悄悄笑了一声,又道,“你别忘了,有一种体例,叫捧杀。”
亲信一听,大惊失容:“贺礼已经运送入城了,此时再换归去怕是来不及。”
大殿内前所未有的热烈,大臣们越说越慷慨激昂,将太子一党的回嘴声全数淹没。
庾皇后将他拉进阁房,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不要紧,你父皇不过是惩办了韩经义,又没惩办你,你急甚么?”
司马甫一听他提豫州牧,心头火起,只能沉着脸压下肝火:“丞相既然早查出来了,为何不早早将证据一道呈上?”
短短数日,天子耳中充满着大臣对丞相的赞溢之词,心中愈发不痛快起来,而王氏这一派的大臣们,明白的人急出了一头的汗,不明白人的则一头雾水,倒是王述之本人落拓不减半分。
王述之眼底笑意一闪而逝,扬声道:“真正的贺礼被藏在历阳县,臣已命令去抓人,一日便可返回建康,届时人证物证将会全数交给吏部。而以次充好的假贺礼现在应已入了宫门,想必是因为陛下寿筵已过,太子才有恃无恐,做下如此大胆之事。”
“恰是。”王述之从袖中取出一道签书画押的罪证,“私调贺礼是韩经义亲身下的令,狱中的孙良不过是替罪羔羊,韩经义曾承诺安设孙良家眷长幼,这是臣从孙家得来的供词,韩经义欺上瞒下、倒置吵嘴,此罪之其一。”
司马甫面色略有些丢脸。
司马昌双手一紧:“甚么人?”
王述之跪地昂首道:“臣言尽于此,陛下牢记考虑。”说完便自行起家,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