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第二十三章、建康密信

裴该问信使:“祖豫州军行那边?”

使者退至门外,甄随不由叫了起来:“祖公好生无礼!他自军行迟缓,不来先攻成皋,才被我等拿下,却又令人来阻,不欲我等向前建功,都督何必理睬?由此向西,一马平地,便可直抵故都,我愿为前锋,先去占有了,免得豫州人复兴贪念!”

甄随“啧”了一声:“杀之可惜,如此便只能要了……”一揪刘广的膀子:“且出帐去,老爷为汝解缚。”

甄随在中间儿笑:“嘿,这厮竟然还晓得金日磾!”

祖逖答道:“酒先不忙吃,国事为先。”

裴该笑道:“汝是胡人,岂能至心降我,则不杀何待?”

他所言“诸将”,天然是指刘夜堂、甄随等人了;至于裴嶷、陶侃,凡是计谋目标,裴该必定会与二人商讨,以是早就都晓得啦,不需求再归去单独苦思冥想。

甄随这才退下。当晚就在成皋城内安息,“蓬山营”督陆衍特地带了酒食来,与甄伴同饮。酒至酣处,摒退从人,他就抬高声音问甄随:“建康王司马有信来,要我等牵绊都督,不使急攻河南,何故阿兄还如此勇斗啊?莫非是建功心切么?”

刘夜堂当即拱手:“末将陋见,如出缺失,还望二公斧正。”

刘光倒也不惺惺作态,侧头瞟一眼甄随,便道:“不知裴使君麾下,另有如此勇猛之将,小人败得心折口服。”

刘光当即侃侃而言:“小人家在并州,客籍屯留,自出世便在中国之地,何云‘入于中国’啊?昔光文……刘渊起事,小人尚且年幼,从部而归,身不由己。本意诵诗书、举孝廉,成一中国人,何如家贫,乃投刘丹麾下,也属无法之举。战阵之上,不敢说未杀过晋人,但胡、羯、氐、羌一样杀过很多,战阵以外,实未曾妄害晋人道命……”我就这么说了,归正你也没处查考去。

裴该呵叱道:“不得妄言!即无祖君手札,我也是要留在成皋,不肯等闲向前的。”诸将不解,一起躬身扣问,裴该笑一笑:“摆布尚须屯驻数日,便将此疑问作为功课,汝等且自去思考吧——先中者有赏。”

陆衍才待回应,忽听门别传来刘光的声音:“小人返来了,拜见将军。”

“我吃他王家的粮米,无我吃徐州粮米为多,且在王家终不过一部曲耳,在徐州能为一营之督,麾下数千健儿,将来还能够有官做……汝莫非肯拋了这份基业,仍折返建康去与王家为奴么?”

刘光这会儿天然已经醒了,不过后脑一个大包,还模糊地作痛——幸亏他戴着头盔,甄随又留了手,不然恐怕当场就会头豁脑裂,死得惨不忍睹。

旋即祖逖就向裴该先容了本身的随员——司马张敞、处置周闳,将军卫策、魏该等,裴该都是见过的,只要一个李矩李世回,乃是初度相会。裴该也向祖逖先容了裴嶷和郭默——至于陶侃,祖逖在江东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郭默见了李矩,神采有些难堪,李矩倒是并不在乎,还特地朝郭默拱手,说:“甚喜贤弟得入裴徐州麾下,少时宴间,当共饮一盏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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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命令,甄随生获敌将,霸占成皋关,记勋七转。甄随劈面索要官职,裴该不予,甄随愤然道:“莫非因为我是蛮子,便做不得官么?”裴该摇点头:“霸占成皋,非经血战,敌自飏去,是以功劳折半——卿若再立一功,两千石可立致也。”我只看功绩大小,真不管你是哪个民族的——在我这儿,谁说南蛮就做不成晋的高官了?

裴该在成皋城中休歇兵马,重新清算,连续两日都不肯持续向西方挺进,并且第二日上,又有快马送来了祖逖的手札,请裴该就逗留在成皋,等他赶来汇合。

裴嶷问道:“汝姓甚名谁,在胡军中任何职司,可肯报上么?”

裴该笑道:“这便相干平阳的内幕了。”命令唤刘光来,让他直接陈述。

刘光是读过书的人,言辞清楚明辨,自非陆和可比。祖逖边喝酒边侧耳聆听,等刘光备悉道罢,他酒都灌下去两升了,随即点头:“本来如此,是胡中伪皇太弟与伪相国争储位,乃至于此——想来听闻刘乂丧败,刘粲必亲率雄师,渡河而南,来敌我军。”

豫州雄师先至荥阳,旋即过成皋关来与徐州军汇合,祖逖先期带领百余骑来见裴该。裴该出城相迎,祖逖就在顿时一把抓住他的手:“文约军行甚速啊,大出我的料想以外。”

对方答复说:“末吏来时,主力已至梅山,想必现在当抵荥阳。别军沿颖水而朝阳翟,欲进取轘辕关,算来另有四日路程。”

裴该饶有兴趣地望着刘光:“汝是刘丹之子,何故肯降?”

裴该笑道:“吃酒时,恰好纵论天下大事——一如曩日我等在建康时也。”

刘光答道:“本无亲缘,不过出于同部,收小报酬部曲罢了,名虽父子,实在君臣。当世君择其臣,臣亦择其君,刘丹老朽,已不堪附,故小人愿归使君,本出一片至诚,绝无二意,使君其察。”

甄随拧拧眉头:“此胡甚勇,我本来想收罗于麾下,然其竟然……竟然读过书,又会说话,我却又不甚想要了……”

刘光答道:“平阳城中情状,另有刘乂、刘丹军行之事,都督备悉垂询,小人知无不言——裴长史、陶司马也在坐。”甄随点头道:“如此,汝都与都督说了些甚么,不要坦白,也说与我二人听罢。”

裴该说好吧,念是勇将,留他一个全尸——“牵出去,勒杀了吧。”

裴该先摆摆手,命刘光退出去,然后才笑着环顾世人:“祖君之意,我自了然,必不会妄生疑忌。此前诸将迷惑,我命汝等归去细思此中事理,可有人想到了么?”

人各有志,不成强留,对于郭默弃己而去,李矩量宏,倒并没有甚么芥蒂,只是暗道:“投徐州何如投豫州?汝夙来狡谲,此番却怕是看错了人啦。”

祖逖亲身斟满一盏酒,递给陆和,说:“我平生最敬忠勇之士。将军在暗沟水畔,与十倍之胡相拮抗,恶战竟日,杀伤甚众,实为天下无双懦夫也!我军中也已得闻,所谓‘徐州有一熊,虏过不敢凌;徐州有一陆,虏见军必覆!’今见将军,果懦夫也,请胜饮!”

刘光摇点头:“汉朝中也有晋人,晋室中岂无戎人?小人此前确切小觑了使君,但使君既有如此勇将效命,必能就成大业,小人虽不惧死,却思存有效之身,愿附骥尾,还望使君收纳。”

众将各自沉吟,连续退出大堂。甄随才刚迈下台阶,俄然间身材猛的一颤,陆衍在前面问道:“阿兄但是想明白了使君止步不前的企图了?”甄随打个哈哈:“尚未,尚未……老爷只是尿急。”心说没想到装傻也有坏处,这回的犒赏得不着啦……

随即祖逖转向裴该,问他:“我非质疑贵军之战,然此前亦数遇胡寇,似不当如此……如陆将军所言,数万雄师,精锐不过五六千,何故如此啊?”

裴该想了一想,便问甄随:“卿可要此人否?”

中间陆和接口道:“末将于暗沟水畔,也曾遭遇此贼——胡军多不堪战,唯此贼所率部曲二百余人,的是精锐,倘若与我军数量相若,恐怕末将便难以再生见都督了。”

裴该心说倒瞧不出来啊,还能出口成章,因而又问:“胡人入我中国,残杀百姓,践躏田亩,毁我故都,掳我天子,中国人闻胡切齿——我又何可收纳于汝?若说得出个事理来,便即饶汝一命。”

中间儿甄随也帮手讨情:“此胡儿甚勇,力量大,弓马熟,杀之过分可惜,还请都督饶他一命吧。”

“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何得有晋戎之别?昔汉武帝用金日磾,彼其非胡人哉?是知兼容百族,只论贤与不肖,非论族属,始可为中国之主……”

裴该说好吧,那我便在成皋城内恭候祖豫州的台端了。

随即望向裴该,神采竭诚地说:“我此前传书,请文约暂驻成皋,不必向前,非欲争功也,此中启事,文约大才,想必早已知悉。”

甄随亲身押送刘光前来——这是老爷立的功,我必须得站在功绩中间儿,让都督瞧得清楚,记得清楚——至裴该面前跪倒。裴该笑着问他:“汝出关之时,能够想见现在么?”

裴该笑笑:“都是胡贼不堪战之故——平阳内幕,我已备悉刺探得知,正欲通传祖君。且随我进城吧,城中业已摆下酒宴,接待祖君。”

裴该不由“哈哈”大笑:“好,我便将此刘光交于卿了,如何措置,任卿所欲。”

士卒还没来揪刘光,刘光先开口大呼道:“裴使君若怀弘愿,莫非不想招揽人才么?何故见勇者便杀啊?!”

刘光说这没啥不肯的——“小人姓刘名光,匈奴人,为前大司马刘丹养子,为他统领部曲。”

甄随在中间儿听了,心中不喜,暗道啥时候都督也能给我编一句词儿呢?“徐州有一甄,甚么甚么的”……只是甄字听起来不如熊、陆清脆,也不晓得该如何压韵……贰心中第一次感受本身这个姓么,当初拟得过分仓促了,应当换个别的……

入宴以后,各自敬酒,酬酢几句,祖逖揪着裴该,就忙不迭地扣问暗沟水之战的环境,以及平阳城中内幕。裴该先命陆和上前,把切身经历陈述一遍,陆和结结巴巴的,层次也不敷清楚,但即便如此,豫州世人也全都听得热血彭湃,只恨本身来迟了一步。

甄随打断他的话:“那又如何?我瞧得出来,即便在江东时,都督也与王司马貌合神离,则王司马遣来我等,莫非他便毫无狐疑么?疑而用之,是其麾下无人,若我等不趁此机遇建功立业,等将来军中能者辈出时,哪另有我等的位置!王司马若还欲用我等,除非也给老爷一个两千石。”拍拍陆衍的肩膀:“汝且好生做,自不必想得太多。”

陆衍皱着眉头道:“只恐若不从命,王司马将此事奉告都督,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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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瞥他一眼,答复道:“昔日在建康领王司马之命,唯汝我二人,故此我才荐汝,同为营督……王司马当日如何说来?要我等看牢都督,不使与祖逖一并西行,我等但是看得紧紧的。此番北伐,本是建康之命,莫非都督好不动兵么?王司马却又别有指令……

甄随当即号召刘光出去,还给他斟了一盏酒,随口问道:“都督唤汝,问了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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