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下乃可觊觎
“而彼若发军河内，先须底定河东，河东广袤、户口富强，岂易遽定？则以某所料，非二三月，关中晋军不克入援河东，则我若不见晋人即退，必为天下所笑，士气亦将蹉跌，何不足力恪守以待时势之变呢？”
但是就怕天子受了刘曜的挟持，会下诏命殿下还朝，那就必须得如此这般说法……这段话虽短，却包含了两重含义：其一，我信不过刘曜，天然是不会等闲还朝的，因此借口反对晋人的打击，暂驻都外；其二，我仍然是国度储君，还请天子与雍王都不要健忘——既云“我若战死，乃请别择储君”，言下之意，当然是说我只要还活着，那这位子就谁都别想动摇！
此番张宾提出救赵固以图河内，程遐起首跳出来表示反对，刁膺得见此状，干脆假装中立，两不相帮。但是现在关中败报传来，石勒扣问诸将吏定见，他却忍不住要跳出来了——程遐不是不在吗？那我若不出头，谁来扯张宾的后腿啊？
石勒嘴角微微一咧，转问张宾：“右侯觉得如何？”
国度易储，本为大事，哪怕天子都很难一言而决。但若刘聪真跟刘曜是一条心，或者对峙下诏，命刘粲还朝，或者干脆我这就剥夺你皇太子的位置，别择贤儿，能够先在群臣面前表这么一个态度。当然啦，儿子和从兄弟比拟，刘聪更偏向于哪个，底子不必动问……
是以刁膺建议全面畏缩，恪守冀、并二州，以及汲县以东的司州五郡，以待局势之变——即是否定了张宾的运营。石勒闻言，手捻虬须，沉吟不语。
刘粲又惊又怒，斥喝靳准道：“我将留守重担，拜托于汝，今失平阳，汝另有何脸孔返来见孤？！”靳准伏在地上连连叩首，并且解释说，不是我守城不力，遂为刘曜所乘，乃是朝中重臣做了逆贼的内应哪！
“刘粲虽在临汾、绛邑之间，但是丧败之师，岂能遽整？克日散卒自河上络绎来归者，日近千数，则刘粲等聚兵亦最多三万，势单力薄，且若断其粮秣，又何足为患啊？
“其二，畴昔刘粲在时，天子整天沉浸，不睬国事，则粲名为储君，实同监国；然今明公在朝，天子反倒却歌舞、远美色、避旨酒，似有抖擞之意，实欲掣肘明公也。乃可多进美色，重使天子沉浸，才便利明公展布。
裴宪和杜嘏对视一眼，随即都垂下头去，不筹算颁发定见——他们一个姓裴，要避嫌，一个是经学家，底子不通军事啊。起首发言的是左长史刁膺，拱手道：“不料皇太子二十万众，朝夕丧败，则晋必将炽，当此时也，我当凭险自守，不亦直撄其锋。河内之战，本偶然义，还请明公派遣桃将军守汲，命蘷将军退还上党，暂避晋寇为好……”
张敬笑道：“战无必胜，全在明公运营，然岂有未经战便言败之理哪？”
——详细是谁干的，他也还没能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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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书中于皇太子丧败颠末，语焉不详，在某想来，二十万军，岂易遽破？裴该既破王师，其军自当怠倦，恐不敢遽取河东，进谋平阳。彼若胆敢犯阙，乃可命上党县公（石虎）入卫勤王，加上雍王亦老将也，必能拒之于都外，无伤。
石勒将手札遍示世人，然后就问了：“今皇太子既败，则恐裴文约将率关中之卒直下河东。或其北上攻平阳，则社稷危矣，或其东向援祖逖，则我不易御——该当如何应对，卿等可畅所欲言。”
张敬乃道：“皇太子刚愎、放肆，又素与明公反面，则其在朝，司、冀难以一体，国度必定分裂，晋人乃可趁其势而一一击破。现在雍王入朝，其与明公向无怨仇，加上深识大抵——上党县公云欲封明公赵王，便即见其一斑——乃可遥相照应，以御晋寇。”
石勒闻言，略略一皱眉头，说：“哦？倒要聆听司马的高见了。”
他遣李景年快马驰往平阳，去刺探动静，本身清算败军，于县中只呆了一个早晨，便也仓促出发，北向平阳。但是才刚走光临汾以北，俄然李景年带着靳准跑返来禀报，说刘曜已然进入平阳了！
“其三，我料裴该虽胜，军亦怠倦，一定急向平阳。若其来，乃可假其手以杀刘粲；若其不来，则待刘粲稍稍积聚后，便命其南下光复河东诸县，以晋人之力，更挫其势！”
张敬瞥一眼神采阴沉的刁膺，持续说道：“当然，刁长史所虑，也有其事理，但总须先觇看贼势，再定去处，不当闻风即退。”说着话朝石勒一拱手：“明公，在臣看来，祸兮福之所倚，皇太子此番丧败，于国度一定不是功德……”
“倘若天下公然对刘粲绝望，且有与我戮力同心，重振国势之意，即便暂不废刘粲皇太子之位，亦当将丞相之命，转授别人。我倒不似刘粲，有独执二台（尚书台和单于台）的野心，但是今上子嗣正多，半在平阳，乃可择河间等诸王为丞相。现在这般行动，清楚欲以刘粲制约于我，则国度等若两分，可该如何是好啊？”
张宾拱手道：“张司马所言是也。故此须急向河内，若军行缓，恐洛阳再调兖、豫之军来，破之难堪。且……”顿了一顿，俄然笑起来了：“即觇贼势，不易遽破，亦当护守州县，使晋人不能全得河内。况今赵固屯粮于山阳、武德之间，我若就此退去，莫非资粮于晋人不成么？”
刘粲无法，只得止军不前。他仓猝调派使者还朝，去处刘聪赔罪——首要目标，当然是向老爹通报，你儿子我可还活着哪。
乔泰仓猝奏禀说：“晋人既入河东，或将北上以犯平阳，是故皇太子殿下驻军临汾、绛邑之间，筑垒守备，不敢骤归。臣行前，殿下即执臣手，垂泣道：‘我经此大败，安有脸孔还朝，复见君父？今当于此地以待晋寇，即死，不使晋寇兵临平阳，风险国度也。卿可归奏天子，我若战死，乃请别择储君——河间王（指刘聪次子刘易）聪明年长，可付前任；倘若臣能挫败晋寇，稍赎罪愆，然后返归平阳，向君父请罪不迟。’”
言下之意，即便我们要退，也得先畴昔把赵固筹办好的粮食给搬空了再说！
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等都是武夫，固然也惶恐于晋人势大，但以他们本身的脾气，是毫不肯等闲后退，但谋守势的，故此纷繁表态，驳斥刁膺。王阳就说了：“刁长史所言，何其怯也！昔赵公率我等游走于淮上，四周皆敌，尚且不惧，今全冀在手，且得并地，岂有闻晋人来，便急言退兵之理啊？”
刁膺本为石勒谋主，厥后这位子被张宾给夺走了，他天然对张孟孙深怀不满，诸事都欲掣肘。但同时他也瞧不启程遐，不肯党同于程子远，就此固然仍旧挂着左长史的头衔，在襄国政权中却日趋边沿化。
正在莫衷一是，左司马张敬站起家来，环顾世人道：“诸君稍安，且听某一言。”
随即颁诏，要刘粲速归平阳，切身前来赔罪。
既然他带着很多兵，刘曜就不便利邀劫啦，且以乔泰的名位，刘曜也不敢妄施毒手——一旦动静泄漏，本身的名誉必定受损，刘聪也就有借口跟本身翻脸了。
支雄、王阳等闻听此言，不由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石勒的原从人马，是一心想把石勒拱到天子宝座上去的，现在听张敬说甚么，刘曜秉政，能够善待赵公，那……那赵公不就更没有来由自主了么？
且说刘粲在“薛强壁”听闻凶信，虽欲不信，却又不敢做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加上自忖薛宁态度果断，八成难过，因而便吃紧转向，仍旧挟持着薛涛、裴硕，一口气跑进了闻喜县。
乔泰顺利到达平阳，这才得以将河西败北的颠末，以及刘粲、刘骥兄弟幸运生还的动静，禀报给了胡汉君臣晓得——当然啦，关于战事过程，多少做了一些装点，仿佛非战之过，纯属彼苍不佑。刘聪破天荒的持续好几天都没有喝醉了，竟然临朝听政，听罢其语，不由勃然大怒，连拍桌案道：“孺子不知兵，焉有将二十万众而独围一城的事理啊？！”
甚么“祸兮福之所倚”，清楚是祸不但行！
刘粲几近咬断门齿，当场就要挥师入都，去与刘曜厮杀。靳准等人好不轻易才把他给扯住了，都说现在雄师初败，毫无战力，还如何能够与刘曜相争啊——“殿下不如暂驻临汾、绛邑，待重振军势后，才可还朝除奸！”
故此刘聪在听了乔泰转述的刘粲之语后，大要上仍然是气哼哼的，把本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却终究不但允准了刘粲暂不归朝的要求，且也不提易储之事，乃至于连刘粲“大丞相”的名号都不肯剥夺。
但是几番遣使，都被刘曜暗中截杀。因为刘曜初执国政，民气不决，当此紧急关头，他可不敢让刘聪等人晓得，刘粲尚且在生。一向比及数今后，乔泰、王腾等将连续逃至刘粲军中，随即乔泰自告奋勇，率一部兵马北归，去晋谒刘聪。
“臣今为明公筹划三策：其一，内收氐、羌之心，编其勇壮以实禁军，缓缓架空今上诸子，使不得掌兵；外和石氏，晋石勒赵王、石虎晋阳郡公，觉得应援；且留乔泰等不遣，缓缓摆荡其志，可使刘粲更弱。
但是张敬虽属程遐一党，私心却并没有程子远那么重，在此番计谋决策上，他倒是同意张宾取河内的主张的，是以站起家来，详细阐发——根基上也是测度——关中战事，道：
张敬答道：“当命上党县公急探河东讯息，且自请于雍王，南下护守临汾、绛邑。则有其军陈于境上，裴该必不敢大肆东出，无虑也。”
石勒沉吟道：“如此，石虎不能再发军以应河内，则我唯蘷、桃二将所部，合赵固不过四五万众，能够破祖逖否？”
石勒用心当作没听懂“天下乃可觊觎”这句话，只是皱眉问道：“设若不能急破祖逖，而裴文约来援，若那边啊？”
支雄、王阳等纷繁拍腿：“左司马所言是也！”
石勒这回前去河内应援，随身带着一个参谋团和一个军官团，以备随时咨询和调用。是以时候不大，诸将吏俱至堂上，包含：左长史刁膺、左司马张敬、处置中郎裴宪，参军杜嘏、王续，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督护张斯、王步都，以及从子石生等。
就听张敬最后建议道：“因此臣觉得，明公当急进河内，若能先于裴该来援前，击破祖逖，收取河内，则南可威胁洛阳，使晋人不敢遽渡大河，北可与并州上党县公、蘷将军连成一体，大河以北，非常郡县，我得其八。当当时也，明公天下乃可觊觎，而尚担忧晋寇么？”
张敬出身清河张氏，流派固然不高，也非张宾可比——张宾是赵郡人，真正的豪门小户——故此投羯以后，也跟张宾不大对于，却暗中与程遐缔盟。不过张宾却很瞧得起张敬，称之为“智谋之士”，以为其才气稍逊于己，却要远远高过程遐等辈。
刘均安抚他：“明公不必恨恼，此亦意猜中事也，天子本乃不得已而纳明公，岂有至心？但是，若别置大丞相，则必清楚公权益，反与明公为倒霉。今刘粲虽为丞相，却屯兵于外，不无能与朝政，乃可使崔懿之主尚书，懿之素信明公，则明公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二台独执，还何惧刘粲啊？
这一番话是刘粲兄弟、君臣之间，筹议了好久以后得出的成果。世人都说殿下您可不能草率地返回平阳去，现在刘曜在朝，则殿下若归平阳，无异于羊入虎口，恐怕性命难全啊。我们临时屯扎在都外，对于刘曜也是一个制约，则其必不敢肆意妄行，更不敢暗害天子了……
刘曜是以不免愁闷，下朝以后，暗与刘均商讨，说：“惜乎，刘粲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