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从武昌到晋阳
王敦越听越是皱紧了眉头，实在忍不住，打断钱凤的话，问他：“我闻刘备即得诸葛亮声援，亦攻雒将近一年，方才克陷，且其参军庞统还殁因而役，是知蜀之难取也。则卿欲我取蜀，所为何来？”也没听你讲出甚么特别的事儿来，那你的真意究竟为何？别兜圈子了，从速直说吧。
众皆昂首级命。石虎又说：“前此程子远有密书来……”转过甚去谛视参军徐光：“书中如何说来？徐先生可布告诸位。”
王敦在武昌欢乐之时，万里以外的晋阳城中，石虎却正在大光其火。
钱凤笑道：“我亦料此，乃有二策。”
石虎游目四顾，嘲笑道：“哦，在坐诸君，公然都曾接到过平阳的封赏制书么？”
宁州之地的外族，统称为西南夷，还在晋惠帝末年，就曾接受巴氐的调拨，公开掀起反旗。也正赶上宁州大荒，更加疾疫风行，饿死、病死者竟达十万之众，官军是以而无战力，屡遭挫败，终究竟被乱夷团团包抄住了州治滇池。
钱凤此计有两层企图，第一层是让周访先去伐蜀，那就自但是然地能把他从荆州给轰出去了。周访若败，王敦恰好清算他；即便取胜，定蜀功绩的大头也是王敦的，周访不过先行官罢了，只要履行之勋，没有带领之功。至于第二层企图：倘若你得了定蜀之勋，再将长江高低连起一气，那另有人能够憾动得了你的权势吗？
石虎一挑眉毛，俄然间大笑起来，说：“去啊，为何不去？既然平阳有命，我便当亲率雄师南下……”一指郭荣：“汝可先往，申我之意，命沿途州郡供输粮秣物质，不成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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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端他还多说了一句：“今洛阳、长安，联兵以抗平阳、襄国，胜负之数难料。然若能够安定江南，兼得巴蜀，是刘备与孙权成安稳不破之盟誓，即便中原有魏武在，亦恐不能超越长江天险一步，终至赤壁丧败了！”
此时那名当选的不利蛋就正跪在石虎案前，昂首叩拜，哀要哀告。石虎手中扬着一张牍版，斥喝道：“若汝不与平阳有所轻易，刘粲又为何要授汝显职？！”
众将吏不敢再装哑巴了，纷繁拱腕表态：“我等皆赵公之臣，朝廷于我有何恩德？”
“且有此堂皇大义，乃可促周士达为先行——彼本近于巴地，况又身兼三州都督，天然无可推委……”
大将吴豫、张斯、郭荣等，参军徐光、晁赞、郭殷等，闻言面面相觑，然后把脑袋全都垂下去了，谁都不敢搭话。因为平阳方面确切陆连续续都给他们发来了制书，明摆着拉拢世人，但是合法石虎生机的当口，谁敢承认？那么直接否定吗？也不大合适……这本来在军中就不是甚么奥妙，倘若大家都曾接到制书，就你没有，说了然甚么？就连朝廷都瞧不起你啊，那你今后还能在人前抬得开端来吗？
干脆，大师伙儿都装哑巴得了。
钱凤就此向王敦献计，说能够操纵朝命——重视，是朝命而非丹阳王之命——命令周访率军南下，前去声援宁州王逊。他说：“周士达与明私有隙，若止丹阳王命令，恐不肯从，乃可使大王上奏洛阳，自请出兵以救宁州，则若朝廷有旨，周士达又焉敢不从啊？”
话才说了一半儿，石虎就又猛地一拍几案，大声道：“刘粲自家不成器，反嫉恨我叔侄，欲调拨汝等背反，倘若为我所知……”一指那被震歪在一边的首级——“此獠便是了局！”随即又拍胸脯表态：“我只是赵公之臣，即便赵公是他汉国臣子，我也只听赵公叮咛，不从平阳之命！汝等亦当服膺，是我摆布，若敢旁出我侧十步，我必杀之！”
是以钱凤才说，周访既然都督益州军事，那命其入蜀是名正言顺啊——“士达若去，明公能够合后之名，进取荆襄；士达若败，明公能够都督之命，夺其兵而斩其首；士达若胜，明公继之而前，巴蜀唾手可得——公为六州都督，伐蜀之帅，表功论勋，士达何故对抗啊？”
钱凤道：“明公可知，先欲取蜀者非刘备也，而是周瑜，惜为刘备所阻。周瑜之意，若能兼得荆、扬，兼并梁、益，连成一片，则恃山川之险，足以与中原相拮抗，刘备亦虑此，故急遏阻。则若明公能以救济宁州之名西灭巴氐、尽得蜀地，自成安稳不摇之势，不管洛阳、长安，还是建康，皆无可制也。
因而轻抚着钱凤的后背说：“刘备老革，因势取事，我岂不如？然卿真是我的诸葛亮啊！”
徐光点点头，便即简明扼要地说道：“书中云：今赵公奋武，奄有三州，渐成主弱臣强之势，则平阳必有疾赵公者。近所探察，连续遗诸将书，封官许爵，使叛赵公……”
“明公乃虑蜀不易取，固然，兵戈凶物，岂有轻易之事？若知难而不进，则山永不能逾、水永不能越；世唯醇酒妇人，取之而驳诘事。刘备入蜀，固因刘璋之召，然厥后诸葛亮入蜀，溯江而上，一往无前，明公岂不如诸葛乎？
石虎说这就对了，伸手一比划：“若从朝廷，勃海王（刘敷）战死于偃师，呼延前军（呼延晏）溺毙七里涧，先失河南，再丧关中，一溃千里；唯从赵公，定河北、入幽燕、逾太行，取晋阳，汝等繁华，皆赵公所赐——休要猪油蒙心，想得岔了！”
“刘备南下，顿兵于绵竹，难以寸进，乃召诸葛亮、张飞、赵云等自荆州往合，溯流定白帝、江州、江阳，两相夹攻，刘璋大败，退守成都……”
钱凤答道：“天子在洛，天然供输洛阳。且请旨当自洛阳出，长安留台，唯领西事，与我何干啊？”
他们这类态度，倒也不出石虎料想以外，当即冷哼一声，瞪视跪下之将：“汝尚敢攀诬世人，真正可爱！”也别废话了，当即一挥手，喝令将此人拖将出去，斩首报来。
任凭中原各方权势去打生打死，最后谁胜谁负，只要我们能够拿下巴蜀之地，都足以划江而治，南北并立。则到了阿谁时候，建立偌大武勋的明公您，必定是江南第一人哪！
钱凤向王敦献计，说：“前王邵伯遣使来谒明公，请益兵相援，以拮抗巴贼，明公还记得么？”
去岁刘隗入长安，与裴该商讨，欲使周访拮抗王敦，乃下诏任命周访为荆州刺史，都督荆、湘、益三州军事。周访上表，请辞刺史之任，倒是接下了三州都督。估摸着他虽恶王敦，但与王廙干系还算不错，不大美意义取而自代——人王世将入州还不到一年就被赶走，未免过分丢脸啦。至于三州都督，则名义上能够变更荆、湘两州兵马，恰好冠此尊名，专为恶心王敦。
王敦沉吟道：“周士达素桀骜，且在襄阳，距宁州也不甚近。彼若欲使我向宁州，又若那边？”武昌和襄阳间隔宁州间隔差不太多，更首要的是，离得比来的湘州乃至好、广，现在皆奉他王大将军的号令啊，那周访如果说：你不派近处兵马往援，反要变更我荆州之卒，用心安在？我不去！那又该如何办呢？
只是周访实际上也管不到湘州，朝命使应詹为湘州刺史，应思远的态度很含混，大要上尊礼王敦，再基于大师都是北人侨客（应詹是汝南南顿人，而周访固然本籍汝南安城，但四世前便已搬家庐江，祖父周纂仕吴为将，以是都把他当南人对待），王敦天然觉得应詹是跟本身一头的。
钱凤心中暗笑，晓得本身刚才说甚么“江南能战者无过周士达”，大抵是刺激到王敦了。因而顿了一顿，又出二策：“若周士达不肯从命，明公乃可上奏丹阳王……”此次能够隔过朝廷去——“云宁州偏僻，进军少则难以守，进军多则难输运，但巴氐在蜀，宁州之难永不得解。乃可遣军溯江而上，往攻蜀中，此围魏救赵之计也。”
终究李毅就病死在了围城以内。当时其子李钊正在前去洛阳求救的途中，山高水长，存亡不明，因而军民人等便推戴李毅之女为主，持续死守滇池城——此女厥后被本地百姓尊为神明，隋朝赐封镇靖夫人；唐朝赐封镇靖明惠夫人。一向比及李钊白手而回，才接过了他姊妹肩上的重担。
世人皆道不敢。徐光趁机就谨慎翼翼地转换话题：“如此说来，平阳有诏，命将军挥师南下，以侧击关中，将军是不去的了？”
王敦皱眉问道：“去岁荆、扬颇熟，输供一二万斛粮于北，倒不难堪……然当供之洛阳，还是长安啊？”
永嘉四年，怀帝终究任命王逊接任宁州刺史。王邵伯走了整整一年，方才到达滇池，一到任上，当即鼓励士众，击败了叛夷，随即诛杀不肯从命的官吏，族灭州中附逆的朱门数十家，根基上算是把宁州局势重新稳定了下来。但是这个时候，李雄已定全蜀，开端正式把魔爪伸向了宁州……王逊被迫再度遣使中原，讨要援兵。
他本来调集众将，商讨应刘粲之请，挥师南下之事——刘粲但愿石虎也能够出一支兵马，前去采桑津，渡河去骚扰晋人——但在临行之前，先要斩一小我来祭旗。
王敦也不是不读书的大老粗，何况汉末三国之事，距今不远，他如何能够会不晓得？但闻钱凤设问，晓得必有说辞，因而本身也未几言，只道：“请述其详。”
王邵伯就是王逊，魏兴人，时任南夷校尉、宁州刺史。
王敦闻言大喜，当即定策：“世仪所言第一策，我不便取；这第二策么，真是天纵妙思，不亚于隆中对策！”本来听你的第一策，不如何老靠谱的，周访就真能被我牵着鼻子走，千里迢迢去救宁州吗？没想到环环相扣，另有这第二策，真如拨云见日，一下子把我的眼界给拓宽了！
不等王敦细揣摩，他又反问道：“明公可知昔日刘备是如何进取巴蜀的么？”
当时很多官吏、百姓都南向逃往交州，宁州刺史李毅却不肯走，死守滇池城。他上书向朝廷求援，说：“臣不能隔绝寇虐，坐待殄毙。若不垂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陈尸为戮。”可惜此时中原正乱，谁还能顾得上悠远的宁州啊。
“畴昔刘备不过荆州半州之地，孙权在东，每相掣肘，犹能使关羽留镇，而雄师西上；现在明公统统地盘、户口，两倍于刘备，舟船、兵马亦过之，建康虽有刁、刘在，若张大义旗号，彼亦不敢相阻，臣是以觉得，巴氐并不难攻，蜀中并不难取也。
当然啦，他也晓得，中原方被胡难，加上路途悠远，能够派俩官儿过来顶天啦，欲求兵马声援，纯属痴心妄图。因而使者先到江州，拜见王敦，随即又被王敦派人送去了建康——不管如何说，邻近的荆、湘、交、广，现在是丹阳王主政，王镇东掌军啊。
他说第一策，就是让朝廷直接点名周访——“今裴、祖二公在朝，欲以残破之河南、关中，以平胡氛，甚不易也。明公若能输以粮秣，必感公德，便可寻机云，江南能战者，无过周士达，当使其往救宁州……”
时候不大，血淋淋的脑袋就呈递到了石虎案前。石虎盯着死人头老半天，上瞧下瞧，然后俄然间开口问世人道：“是朝廷待汝等厚啊，还是赵公待汝等厚啊？”
所谓宁州，大抵便是汉朝所谓的“南中”之地，辖永昌、云南、建宁、兴古四郡，合法广州之西、益州之南——并且本来就是从益州析分出去的。巴氐李雄在根基占无益州，又挺进梁州以后，就欲效仿诸葛亮之故智，先征南中，以绥靖后路，并且从夷人手里搜刮更多物质，以备持续扩大。
石虎“啪”的一声，把牍版狠狠拍在几案上，打断对方的话，瞠目斥喝道：“汝怎敢与我比拟？！这征北将军之封，本是赵公固请，朝廷才肯授予的，且我为赵公镇守并州，若无显号，如何服人？汝不过一偏裨末将，平阳竟授汝四品将号角，若未曾暗通款曲，谁能信赖？！”
钱凤答道：“昔刘璋在蜀，惧魏武召关中诸将往取汉中，威胁蜀地，乃用张松谋，请刘备西上以攻汉中张鲁。备时在荆州，乃率军溯江而上，经巴东、巴郡而至于涪，与刘璋欢会。璋资供以米二十万斛，车骑无数，以益刘备军，使其北上葭萌。然备在葭萌唯厚竖恩德，不即讨鲁，二刘是以分裂。
那将果断否定，说我向来就没有主动跟平阳联络过——“朝廷封官赏爵，在坐诸君怕是都曾……”
王敦想了想，又问：“二策为何？”
膜拜之将辩白道：“我军既破刘琨，攻取并州，则朝廷犒赏名爵，亦属平常事啊，末将实偶然向朝廷，而自外于赵公之意。先不说此职，末将并未领受，前此朝廷拜将军为征北将军、上党县公，将军不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