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略阳氐酋
那名唤作吕婆楼的保卫年纪很轻，看着还是个半大孩子，唇上无毛，手中柱着一杆比本身足高两倍的长矛，本来如同石像般矗立在门前一动不动，见到苻光、苻突到来，这才单手抚胸，深深一揖。随即听得苻光的扣问，他便答复说：“我主正在家中会晤天使。”
路上苻突就问苻光了：“若南阳王实发雄师攻打卢水胡，我等自当相从，寻机建功；但是本日来书，只命陈将军出师，全无后盾。陇城不过千余守兵，即便加上我等，也不到五千之数，想那彭夫保，凶悍绝伦，胜兵上万，怎能够有胜算啊？阿兄觉得如何？”
随口便问：“门前孺子，名唤吕婆楼？”
苻突俄然间笑起来了：“幸亏本日陈安召我等宴饮，在席间提及此事来。既然没有正式公文，我等便可蒙骗苻洪，只说安宁、新平、北地三郡数万兵马也将杀到，东西夹攻，彭卢必败——想那苻洪难辨真伪，或肯独往。”
时不我待，雍、秦不决，谈何积聚？还是先杀过一场再说吧！
“游校尉已与我明言，朝廷此番攻伐卢水胡，斯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实朝中在朝的裴公，欲一举而底定雍州各郡国耳。因此安宁兵或不肯从命攻胡，反而会去禁止北地兵出境，至于新平偏袒、右袒，尚且不知。”
故此竺恢并没有焦急杀向郿县，而是将行军线路略往东偏，率兵进入了美阳城。动静传来，裴该愤怒得把水杯都给摔了……
“且我虽为盟主，实在仰赖先父之名，与二叔之力，今二叔日趋放肆，不将我……我兄弟放在眼中。我此去即便不能破胡建功，亦可望朝廷犒赏名爵，若实得‘护氐校尉’号，则大义名分在手，诸部谁敢不平？当时欲除二贼，易如反掌——汝等且为我看好族人、堡寨、牛马、田亩，勿使二贼趁我不在而侵犯之，待我返来，再清算彼等可也！”
不管本身的猜想是不是精确，这安宁我能够不救，扶风是自家兄弟所领，断无不救之理啊。因而尽起郡中兵马，有七千之众，浩浩大荡向南边杀去。
告别陈安以后，苻光、苻突策马而归。
当下微微一笑说：“恰好，如此卿等便各自点兵，协同陈将军东进吧。若能破了卢水胡，活捉或斩杀彭夫护，朝廷必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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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新平郡守竺恢接到来自扶风的急报，不由大吃一惊：“裴某如何去了郿县？！”随即微微嘲笑，自言自语地说：“此必攻卢水胡、袭安宁为假，实在沿渭西进，要去打通陇道也。”眼瞧着麦子就要熟了，合法青黄不接之时，估计长安的粮草所剩无几，以是他才会耍一个花枪，焦急要去对于司马保啦。
故此谋势布局，要假想到最险恶的局面，不管把己方的好处加强多少倍，敌方的缺点放大多少倍，都不为过。别的裴该也担忧他在长安几近是坐吃山空的局面，则一旦四郡国得了本年的秋粮，权势将会稳步增加，若等秋后再脱手就比较困难了。
苻突说既然如此，倒也勉强能够拉出一两千兵马来，随即谛视苻洪，说：“阿洪既为盟主，须得亲出，才可见对朝命的尊敬——我兄弟留此为阿洪守备故乡、家宅可也。”
苻突闻言不由一愣，忙问：“天使从何而来？”
吕婆楼固然年青，倒是并没有搞错，来者确切能够说是“天使”，并非旁人，乃是新任护西戎校尉游遐游子远。
苻洪摇点头：“那也须看这朝廷是否值得我等表示忠心，可肯与我等好处。汝等来前，游校尉便与我提及现在在朝的裴公之事，本为清华权贵，名重天下，复又亲率强兵，自徐方一起杀来关西，半年以内，败刘粲、破刘曜、逐麴允、杀索綝，得执长安之政。倘若所言不实，我便走这一遭，虚应故事，也无丧失；而若所言并无夸大，则裴公既平雍州后，必从戎向秦州，我等不先表示忠心，将来必受攻伐！
略阳氐多数农耕，也畜养猪、牛、马、驴、骡，但不逐水草而居，他们的邑落和中原人很相象，是在高山上起土墙板屋，举族聚居——近年来也学着中原人垒起了外墙，形若坞堡。苻洪本部有三千余户，在陇城以北二十里外，构成一组各自相距里许的堡寨群。苻光、苻突带领十数骑从人来到正中的堡门前，保卫全都认得他们，天然不敢禁止，二人直接就冲到了堡寨中间，在苻洪所居的板屋前翻身上马。
游遐还在揣摩，这“吕文和”又是谁了？陈平、周勃、刘章等杀吕产、吕禄、吕通、吕更始等，就没传闻有个叫吕文和的……再一想也对，虽说“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总不免有一二漏网，而既然漏网嘛，天然史不书名啦。
世人尚且未到——苻光、苻凸起去吃酒了，若非主动撞上门来，估计一时候也找不到——苻洪和游遐正在室内叙话，忽听门别传来苻突的声音：“吕婆楼，汝主可在家中么？”游子远听到这话，就不由是一愣啊——裴公要我寻访三人，其一苻洪，就在面前；其二姚弋仲，乃南安赤亭羌的某部羌酋，不久前也见着了；只要吕婆楼，尚无动静，谁想竟在此处！
苻光和苻突对视一眼，随即朝游遐拱拱手：“我等刚才见了陇城陈将军，亦提及此事。南阳大王已命令陈将军出兵东进，与官军合击彭胡……”
苻光扬鞭一指板屋门前的保卫：“吕婆楼，汝主可在家中么？”
苻侯闻言大吃一惊，忙道：“如此说来，便只要阿兄这千余人，与陈将军千余人往攻卢水胡了？焉有胜算？阿兄还是不去为好！”
要说雍州西部四郡国守相称中，唯有这位竺恢竺士伟素称知兵，他晓得裴该亲身率兵，气势汹汹由长安杀来，轻松拿下始平国，继而进抵扶风国治郿城，将兵不成能少于一万，本身这七千军如果贸冒然直接撞将上去，即便有郿城策应，平原决胜也难保胜算。
就听苻洪号召：“叔父请进，同谒天使。”
苻光皱着眉头沉吟少顷，答道：“今我等拥苻洪为主，始能差遣各部，倘若苻洪败北势弱，我等恰好取利，然若……彼往而不返，身首异处，对我等反而无益啊……”
裴该专门挑在秋收之前出兵，谋图安定四郡国，就是因为处所兵马多为临时招募的农兵，在农忙时节必定不肯应征，即便应征，各思田土，士气也低，而他部下则多职业兵、半职业兵，无此缠累，胜算会比较大一些——四郡国兵马当然不放在眼中，但若彼等联络了氐、羌，再加下属马保，乃至再加上卢水胡呢？这些权势恩仇纠结，毫不敦睦，却也要防备他们在强大外力压迫下竟然破天荒地会联起手来。
吕婆楼挠挠头皮：“我传闻‘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莫非另有两个朝廷不成么？”
苻突一撇嘴：“苻安、苻侯尚在，到时候另立一名盟主好了。且姜氏已有二子，虽在襁褓当中，也可择一而立，有何难哉？”随即抬高声音说：“苻洪渐长，常悖逆我兄弟之意，趁机撤除之，也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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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光摇点头：“那小儿又不傻，岂肯自蹈死地？”
关头就是郿县四周的平原地形，很难产生奇袭结果，一旦裴该获得本身来援的动静，必定将主力北移来迎，到时候即便临时解了郿县之围，自军若在对战中得胜，成果还是一样。固然竺恢对本身的气力很有信心，毕竟裴该曾于大荔城下击破过刘曜数倍于己的雄师，威名素著，他也不敢过于托大。
当日晚间，苻洪奥妙召见两个兄弟，对他们说：
南阳王司马保会趁机插一脚，不管是应了焦嵩等人所请来对抗官军，还是简朴地想搅混淆水、摘摘桃子，这都是道理中事，裴该在长安时便有预感，故此游遐也不觉得怪。不过他没想到，司马保竟然只给陈安命令，没说派发雄师——你是过于信赖陈安的勇力呢，还是又听信了谁的谗言，筹算让陈安去送命呢？
莫非说刚才进门的时候，瞧见守在门前那半大孩子就是吕婆楼？裴公不是说听闻此三人在氐、羌中有盛名，以是需求重视吗？苻洪不必说了，姚弋仲所部虽不甚大，但其人合法丁壮，威武不凡，在赤亭羌中威望颇高；可就那为苻洪守门的小孩子，怎能够有甚么名誉啊？是不是碰上个重名的了？
吕婆楼也是一愣：“既是天使，天然从朝廷来的。”
苻光无法地撇撇嘴，诘问道：“但是从长安而来？”苻洪已经打过刘聪一次回票了，并且比来胡势渐颓，估计他不肯在家中访问平阳来使，以是必定是晋使啊。不过吕婆楼毕竟年青，也说不定是搞错了，来人本是南阳王司马保的使者，而非“天使”，但……可千万别让苻洪搞明白此番挞伐卢水胡的本相啊！他如果晓得安宁兵很能够东防北地兵，一定会与陈安东西夹攻彭夫护，岂敢再出兵相从呢？
“哪个朝廷？”
苻光想了想，终究说好，那我们这就先去见见苻洪，撺掇他出兵——二人催马直奔堡寨而来。
就比如当年曹操兵发关西，原打算去打汉中——当然也有能够只是幌子——关中诸将都觉得袭己，一时俱反。甚么马超、韩遂、侯选、杨秋、马玩、梁兴……只要游戏里才会把他们做成一家权势，实在各不统属，特别马超和韩遂另有杀亲之仇（韩遂曾攻杀马腾妻、子）。但是为了抵抗曹操，十家兵马竟然就临时联成了一气，马超乃至还跑去跟韩遂说：“今超弃父（其父马腾见在许昌为卫尉），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韩遂子也在许昌为人质），以超为子……”
苻安道：“彭夫护受胡汉伪职，实为背叛，众家应和出兵，是为向朝廷表示忠心……”
苻洪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叔父了。”指指兄弟苻安和苻侯：“汝二人亦不必去，为我留后，诸事多听二位叔父教诲。”
苻洪笑道：“无妨，游校尉已说很多部羌人，及鲜卑吐谷浑互助，则此去即便难以击败卢水胡，只要谨慎处置，亦不致大损。关头在于，羌人和鲜卑，为何会应朝廷之命，汝等可想过么？”
游遐先至金城，说动吐谷浑出兵东向，随即便下陇西、南安，召见了各部羌酋，第三站来到略阳，面见苻洪。苻洪不敢怠慢，将其请入板屋内，以部属之礼拜见——他自称“护氐校尉”，实际上跟游遐是平级，题目没有获得过朝廷的正式承认啊——同时遣人去呼唤叔父苻光、苻突，以及两个年青的兄弟苻安和苻侯过来。
苻突撇一撇嘴道：“陈安自恃其勇，唯恐无仗可打，向来闻战则喜。他欲去送命，自去便了，我等岂可为其殉葬？”心中不忿，干脆就直呼陈安之名。随即顿了一顿，他建议说：“然如阿兄所言，亦不成不该……不如还是让苻洪去吧，对陈安也算有所交代。”
苻光说这是应当的，但是——“秋收期近，恐族人不肯效命啊，若那边？”
但是这也给了苻光和苻突以借口，他们假装难堪地说秋粮还充公呢，谁肯服从出兵啊？这对于游遐来讲，本在料想当中，当下笑一笑：“也不必多，只为官军助阵容可也。”
苻洪笑笑，说对啊——“此子自称祖上并非我氐，而是中国人。本乃汉初吕氏族人吕文和，因诸吕见杀而出亡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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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光捻须沉吟道：“我也正在思虑此事……但是看陈将军的意义，强要出兵，则我等若不跟班，必惹其怒。卢水胡虽凶，总在数百里外，而陇城距我等天涯之遥……”
时候不大，苻光、苻突脱了鞋子，步入室内，旋即苻安和苻侯也到了。世人连续与游遐见礼，听他先容了身份。游遐先说本身新履此职，便即巡行雍、秦二州各郡国，安抚氐、羌各部，说着说着，就提起来了：“目前廷欲攻伐卢水胡，卿等可肯效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