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第一章、长安与平阳

索綝嘲笑道:“第五盛长才为裴文约所擒、王处仲所害,莫非陛下还期望于江东么?司马裒黄口孺子;裴文约墨客耳,且徐州兵不过数千;陶士行于南边卑湿处提海军,或有所长,中原驰骋,本无干才……我料北伐主力,唯祖士稚之豫州兵罢了。然前此祖某兵至于郏,虽破刘粲,折损亦重,岂未及半岁便有重来之力?不过琅琊王欲以此要名,招揽中原士人前去建康罢了!”

刘粲道:“若霸占长安,俘得晋主,则可代之为君者,唯建康司马睿耳。彼僻处江东,惧我雄师趁胜而进,必定派遣北征兵马,退守长江。皇汉乃可底定大河高低,再挥师入蜀,剿除巴贼,则又是昔年晋与东吴对峙之象——晋灭吴,势如破竹,皇汉灭晋,亦当如是。故此始安王不成轻归。”

王沈始终保持着一副笑容,就好象戴了张小丑的假面具似的,当即答道:“在与皇后们喝酒。”刘聪有一大堆皇后,初即位之时,册立王妃呼延氏为皇后,呼延氏病逝后,改以靳准之女靳月光为后,然后某天一欢畅,改靳皇后号为上皇后,又封贵妃刘氏为左皇后,靳皇后之妹靳月华为右皇后……但这还不算完,他一辈子前后册封过七名皇后,同时在位者四人,此中乃至包含王沈和宣怀的养女,别的追封为后的另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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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沈点头道:“前此陛下于宫中乘马,因御体沉重而堕,乃说:‘天不欲使我复交战么?幸亏我有相国与始安王(刘曜)在,可无惧晋虏。’——若陛下不便亲征,该当大单于率军抵敌了吧?可有必胜之策么?”

索綝先是点头,继而又点头:“我也欲与南阳王戮力同心,何如彼心分歧我心……若南阳王肯自下邽东进,入关勤王,前事皆可非论。”先得司马保向我低头,然后才气谈得上同心对敌!

王沈、宣怀同时顿首:“吾等知之矣,必为大单于助言。”然后说您请先等一会儿,我们这就进宫去处陛下通传。

时候不大,刘聪便召刘粲、靳准觐见。二人拱手进入殿中,只见汉主刘曜跣足踞于榻上,两颊通红,清楚喝了很多的酒,已带三分醉意,他的三位皇后和几名妃嫔临时避至榻后,敛衽而坐。刘粲目光在几位后妃面上、身形上一扫而过,暗中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要不要召石勒自河北南下,以挠晋寇之背?”

一样的动静,天然也传到了汉都平阳,呈递到相国、大单于刘粲的案头。

索綝闻言,浓眉一竖,双目圆睁,真恰是怒不成遏:“竖子,焉敢如此大胆妄为,彼欲将天子活活饿杀不成么?!”宗敞连顿脚带转磨,连声说:“若那边?若那边?”索綝恨声道:“即天子归于东夷乃至受掳于胡贼,我也不能使南阳得利!”

刘粲一撇嘴:“号称十四万,据某算来,最多也就五六万罢了,且必无救济长安之意,不过司马睿欲要名耳。只要豫州祖士稚的是劲敌,此前在辰亭、郏县,王师两度败绩,军中闻得祖字,个个胆怯,恐在河南地将有一场恶战……不知陛下可肯御驾亲征否?”

刘聪皱眉道:“晋主我前此已俘得一个,却不能遽定天下,今再俘得一个,果能济事么?彼等若再立,却又若那边?”

刘粲一撇嘴:“谁也不是生下来便能打败仗的,总须历练。陛下但遣百战老将帮手皇太弟可也。”

刘粲固然是刘聪的宗子,执掌朝纲,但论爵位他不过是晋王罢了,并非储君,真正的储君是刘聪的同母弟刘乂。想当年刘渊病逝,太子刘和即位,想要诛尽诸王,成果反为刘聪所弑杀,厥后刘聪就假模假式地要把帝位拱手让与刘乂——刘乂年齿虽幼,倒是单皇后所生,子以母贵,比刘聪更有继统的资格——刘乂坚不肯受,刘聪这才登上皇位,并且当即册封刘乂为“皇太弟”,作为本身的法定担当人。

司马邺听了这话,不由瞪大双眼:“索卿觉得,叔父并无救济长安之意么?十四万兵或是大言,七八万卒老是有的吧?”

刘聪踌躇了一下,转过甚去问刘粲:“吾儿不去么?”

靳准掐准机会,朝着在中间侍立的王沈、宣怀使个眼色。王沈点头会心,便即拜伏在地,对刘聪说:“老奴有一言,恳请圣明垂听。”

宗敞劝说道:“大将军,今刘曜已破冯翊,呈高屋建瓴之势,威胁长安,大将军身负都督宫城诸军事重担,必不成阔别,麴大将军独木难支,能够却敌否?一旦变生不测,天子将落于胡虏之手,当此危急之际,又何云东夷啊?除非大将军能与南阳王捐弃前嫌,合兵以御胡贼……”

晋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琅琊王司马睿(司马睿原为右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因为晋愍帝急于命其出兵,是年仲春授此新职,而别拜原左丞相、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变更兖、豫、徐、扬、荆、江六州兵马,集军十四万,以东海王司马裒为征北都督,祖逖、裴该、陶侃、戴渊等为将,誓师北伐,以复故都,修复山陵,并救济长安。

晋建兴三年、汉嘉兴五年十月,神州大地上轰隆一声,惊雷落地,舟骑奔驰间,将一个严峻的动静纷传各方,激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索綝悄悄摇一点头:“我刚才对陛下所言,半真半假。其真者,琅琊王必非诚恳以救长安,北伐所部一定有五万之数;其假者,若彼等幸运在河南克服,岂无吼怒而西之理?然恐不是来救天子,而是来劫天子!岂可命宋哲东出,使东夷(司马睿封地在琅琊)失势?!”

那尚书奔至近前,朝着索綝深深一揖,气喘吁吁地答复道:“西面来人传说,南阳王遣军断绝陇道,关西各处输供的粮秣物质,皆已被他截留自用了!”

刘粲和靳准对视一眼,心说啊呀,另有石勒,我们倒把那羯奴给忘了……关头那家伙兼并了王弥以后,就一口气跑到千里以外的河北去了,又不肯听调,那谁还会想到他或许也能派上点儿用处啊?

刘聪点点头,说你所言有理,那么若不命始安王东归抵抗晋师,又该派谁领兵前去呢?

王沈发起让刘乂率军抵敌,因为他将来是要做汉国天子的,可现在二十多岁了,几近就没上过疆场,更无军功,如此怎能够服众啊?无妨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遇吧。

索綝双手一摊:“还若那边?关中事,唯我等关西人才气为陛下分忧。前此臣已攻杀赵染……”实在胡军大将赵染只是被他率军击败罢了,不久后为麴允部所射杀,索綝诚恳不客气地就把功绩归于己身了——“刘曜胆怯。今琅琊王既以北伐惑人,或者胡贼将抽调刘曜兵马,集于河南,趁此机遇,敢请陛下敕南阳王速速来援,臣与麴大将军(时麴允已被加号车骑大将军)并力击破之,乃可免长安被围之厄!”

他阐发得倒也头头是道,但如此一来,不但仅愍帝,在坐公卿全都惨淡色变。司徒梁芬连声问道:“似此则若那边?”

刘粲阴冷地一笑:“我欲使别人先当其锐,然后我再乘敌疲敝,天然可胜。”

但是在朝的骠骑大将军、左仆射索綝索巨秀却当头给天子浇了一瓢凉水:“陛下切勿轻信其言。琅琊王盘据江左,努力于兼并江南,不从王命已数年矣,此前频频被诏而不出兵,何故本日幡然悔过啊?且江南兵少力弱,荆、湘流贼之乱拖延难平,何不足力出兵十数万北上勤王?臣料不过虚应故事耳。”

比及从朝堂高低来,侍中宗敞靠近索綝,抬高声音问他:“大将军刚才所言,公然否?南军可否进入河南?是否要命宋平东(平东将军宋哲时驻华阴)东出,与之照应,或可多牵绊一些胡贼的兵马……”

王、宣二人不由吃了一惊,仓猝问道:“晋人十数万雄师来侵,不知该当如何抵抗?大单于可有腹案么?”

靳准代替刘粲答复:“先去其近,远者再缓缓图之不迟。”

刘聪捋捋胡子,瞧瞧儿子和朝臣,又再瞧瞧身边两名寺人,沉声说道:“本当朕御驾亲征,平灭晋寇,何如刘琨在北,蠢蠢欲动,朕也离不得平阳……但是皇太弟毕竟未识战阵,贼势甚大,难保必胜啊……”

刘聪“哦”了一声:“说得对……如此,便依从卿等,诏始安王急攻长安,石勒西逾太行以攻晋阳,皇太弟率军南下,抵抗晋寇——可命尚书草诏,诏成也不必呈朕看了,吾儿自署可也。”说完话一甩袖子,意义是你们能够出去啦,别担搁我跟老婆们喝酒……

宣怀偷眼瞧瞧刘粲和靳准的神情,转过甚去建议刘聪:“陛下,与其命上党郡公(石勒)南下,不如命其西进,威胁晋阳,使刘琨不敢妄动。不然若刘琨与南军相照应,诚恐平阳不稳,陛下也无优游之闲暇了。”

刘聪现在深居后宫,等闲不见朝臣,表里文书、诏命都由王、宣等常侍通报,以是论起甚么国度大事来,天子不问朝臣,却先咨询寺人们的定见,朝中都已司空见惯了。刘粲闻言,却也不恼,转过甚去对靳准使了一个眼色,靳准便即靠近去,低声把建康政权誓师北伐的动静大略讲解了一番。

宣怀低声问道:“不知大单于属意于哪一个啊?西面,还是宫中?”

刘粲命王沈、宣怀速速通传,说我有军国重事要禀报陛下。宣怀靠迩来,谄笑着抬高声音问道:“未知是多么事啊?还望大单于先流露些动静,免得陛下问起吾等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动静传到长安城内,晋愍帝司马邺不由喜极而泣:“阿叔终究起兵了,要来救朕了!”

刘粲忙道:“不成。”随即躬身奏道:“陛下,始安王已得冯翊,长安一望可见,此时派遣,恐怕数年之功,将会毁于一旦。当敕始安王急攻长安,若能俘得晋主,臣料南军必退也。”

宗敞悄悄叹了一口气,还想再劝,忽见一名尚书满面错愕之色,一起疾走,劈面而至。索綝呵叱道:“宫城以内,安得疾奔,毫无礼节?究竟何事惶恐?!”

随即转过甚去关照宗敞:“卿速为我书奏两道,上呈天子:其一召凉州张安逊(指凉州刺史张寔,其父张轨去岁病殁)率军入京勤王,使其破陇道之断,我许……许他三公之位,列侯之封!其二致信祖士稚,命其直向洛阳,以分胡贼之势,若能胜利,能够兖、豫、司、冀四州都督许之,且进位侍中!”

自从去岁以来,汉主刘聪便将国度政务全都拜托给了儿子刘粲,本身躲进后宫去冒死造人。但即便如此,相干这类军国大事,刘粲也是不敢专断专行的,必须得去处刘聪禀报,因而仓猝召来亲信、中护军靳准,先商讨出了一套大抵方略,然后并肩入宫。

“汝说。”

靳准起首开口向刘聪禀报军情,刘聪也不由吃了一惊,忙问:“吾儿可有抵敌之策?”不等刘粲答复,就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如召始安王速速东归……”

“我皇汉以弓马取天下,先帝在时,无岁不征,无征不亲临前敌,始能摧破故晋,建基立业。陛下亦英迈雄武,力敌万夫,摧敌破阵,无不克陷。然今皇太弟已冠多年,却何尝临阵,军中将吏,多不心折,如此则何故绍继先帝之伟业,追步陛下之荣光,使皇汉混一天下?本日诚为良机,请诏皇太弟率师御敌,以长其力,且重其威。”

才进禁宫,就被人劈面拦住,刘粲认得,乃是刘聪宠任的中常侍王沈和宣怀。两名寺人毕恭毕敬地向二人施礼,刘粲就问了:“陛下安在?”

靳准答复道:“大单于总统表里军政大事,不成轻离平阳,还请陛下派皇太弟前去。若战事倒霉,大单于再为其合后,也不为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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