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闻喜裴氏
厥后又陆连续续,有流言传至闻喜,说裴该没有死,且流亡江东,进而出任徐州刺史,然后没隔几年,乃至于结合祖逖北伐,一口气杀进了关中,得执国政。闻喜裴氏一族因此几次劝说裴硕,该当派人出去探查动静真伪,并与裴该联络,却被裴硕一口回绝了。
闻喜县古称桐乡,秦朝改名为左邑县;传闻汉武帝曾经北征匈奴至此,忽闻安定南越的捷报,欣喜若狂,才将县名改成了“闻喜”。
司马睿是以而召裴硕,裴硕却不肯归从于建康,反倒弃了官职,历经盘曲,逃回故乡河东闻喜。裴氏族人方闻裴嵩、裴该兄弟从司马越于项,然后被石勒一锅端了——究竟上裴嵩并未从征,但活下来的反倒是从征的裴该——民气大恐,见到裴硕返来,无不敬奉,就公推他暂代了族长之任。
裴桐、裴苫听了,全都捋着白胡子,沉吟不语——你说的话有些事理,但未免过分谨慎了吧?
裴苫问道:“当然不得不临时对胡寇勉强责备,然观现在之天下,胡势日蹙而晋土日广。文约见在关中,祖逖驻军洛阳,间隔河东皆不过一水之隔罢了,信赖数年以内,必将率师来征。则我家弃如日复升之晋,而从月薄西山之汉,是明智之举否?”
裴硕摇点头:“谁说我要弃晋而从胡?”顿了一顿,便道:“诚如苫公所言,文约等恐不日便将渡河来复古疆,即便兵至闻喜,到了这裴柏之下,他莫非会因为我等不与联络而搏斗族人不成么?如有忿恚,硕愿一肩当之,即便自刭以谢文约,也是能够的……”
裴桐等忙道:“何必如此!”
县城之东约五十里,即到中条山下,山麓生有一株庞大的柏树,无人晓得是哪年哪月栽种的,于今经历了几百几千个春秋寒暑。唯知环绕柏树,自周朝始便有一大族聚居,即加柏以己氏,称之为“裴柏”——这是我家的吉利物,他姓不得介入!
《水经》有云:“涑水出河东闻喜县东山黍葭谷。”即自县东北境发源,经董池陂,西南流过闻喜县东,又过安邑、猗氏、解县,最后注入蒲坂境内的张扬泽——也就是后代永济市伍姓湖,为山西境内最大的淡水湖。
在本来的汗青上,裴氏因为“永嘉之乱”而各支分途,漫衍四方,逐步构成了五房:
但是裴硕才刚站起家来,却又顿住了,诘问了一句:“来者是谁?”我好歹是高门暂代的族长,又仕晋做过两千石,倘若来的只是千石以下小吏,那就不便我亲身出迎啦——没得自跌了身份。
裴桐、裴苫闻言,都不由略略打了一个颤抖。
裴硕曾经在晋惠帝、怀帝期间担负过淮南太守,跟班平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周馥,帮手安定过陈敏之乱。
河东郡闻喜县,位置是在郡治安邑的东北方向,靠近涑水。
正说着话呢,门上来报:“平阳遣使来征粮,已到庄外了。”
裴茂四子金紫光禄大夫裴辑生司隶校尉裴颖,裴颖生玄菟太守裴武与昌黎太守裴嶷。厥后裴嶷帮手慕容廆、慕容皝,仕前燕为乐浪太守——这一支称为东眷。
周馥深恨司马越不但擅权,且不能改正朝纲,导致洛阳为胡骑环抱,岌岌可危,因而奏请怀帝迁都寿春,并使王浚、苟晞并定河朔。司马越方与苟晞不睦,览奏大怒,即召周馥、裴硕等归洛。周馥不敢从征,乃命裴硕先行。
闻喜县三面环山,阵势西北、东南高,而中部低。东有中条山,南有美良川,北有北塬,且中部别有鸣条山高耸而起——传闻就是舜崩之处,也是商汤败夏桀的古疆场——此中河谷盆地占二成强,余六七成皆为丘陵、塬地和山地,向来都是连接晋南北的交通要道。
裴茂三子为冀州刺史裴徽,裴徽生游击将军裴黎,裴黎宗子秦州刺史裴苞为司马保所攻杀,其弟裴粹投奔凉州,仕为武威太守——这一支称为西眷。
裴苫忙道:“祖某如何能与我闻喜裴氏相提并论啊……”
裴苞有子裴轸、裴丕、裴彬,亦从叔父仕于凉州,此中裴轸之孙裴奣后归闻喜,持续主支,并且退隐北魏,称为中眷。
裴硕见状,不得不再把话往深里说上一层——“公等见本日之势,汉如月薄西山,晋则如日中天,然不知天有阴晴,月缺而可复圆,日升亦可再落。晋之盛也,无过武天子初平吴之时,但是一不修德,诸王并乱,遂至如此——乃知当今之日,唯挣扎欲起罢了,间隔中天尚且远矣……
裴桐等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
只是闻喜裴氏祖源能够上溯到裴遵或者裴晔,并非只要裴茂的先人罢了。当然裴茂五子,一度富强,内掌宗族权益,外为朝廷重臣,但闻喜出身其他姓裴的也有很多——包含联宗、凭借,以及奴从主姓的——这些人大多数仍然留在了故乡。
裴晔次子裴茂宦途原亦不过县令、郡守,厥后凭借曹操,建安三年督段煨等进讨盘据关西的李傕、郭汜,就此开端飞黄腾达,终究进位尚书令。河东裴氏因此极大富强,逮至西晋,上升为不弱于颍川荀、弘农杨等旧族的一流世家。
为甚么呢?因为退隐有望啊,裴茂先人几近完整把持了宦途,上起在朝,下到郡国守相,人数尚不敷全族的一成,任显官者却比其他九成翻三倍还要多!
不过并非裴茂先人的,却也有一名老先生靠着本身的才调和尽力,曾经做到过两千石,并在“永嘉之乱”中弃官而归故里——没往别处逃——就此被推戴为留守,暂代族长之任。
裴家这些人,也包含裴硕在内,当然都不清楚祖逖是何如人也,但一样他们也不体味裴该。裴该打小跟着父亲裴頠在洛阳长大,就没回过几次故乡,乃至没跟很多族人端庄照过面,在裴桐、裴苫等人的印象中,只不过一个拘束、内疚的黄口孺子罢了。虽说裴该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跌破很多人眼镜,但也只能由此见其所能罢了,不成能真正体味他的本性啊。
裴硕略略抬高一些声音,对二老说:“公等觉得,文约在长安,天涯之间,便不会遣一二人来联络本族么?但长安有人来,我天然与之同谋,或起兵伐胡,或供输粮秣,皆不难也。但是数年之间,并无一人潜至,则必为胡寇所阻。是知胡寇防我甚深,我又岂能仓促行事,徒落把柄于彼等之手呢?”
当然啦,这只是古旧的传说罢了,另有裴氏本为嬴秦鼻祖非子以后,周僖王时定氏为裴之说。但是究竟上有据可考的要到东汉之初,云中人裴遵为敦煌太守,从光武定陇蜀有功,始迁安邑;逮裴遵曾孙裴晔,曾任度辽将军、并州刺史。估计正式定居闻喜,打出“裴柏”招牌来的,得在裴遵与裴晔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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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源不明,有裴嗣于永嘉中南逃,逮子孙裴叔业时定居于吴——是为南来吴裴。
裴硕持续分解下去:“今文约在关中,祖士稚在河南,层次相若,兼有大功。祖某日夕补葺洛阳,必欲奉天子还都,文约若不肯从,必生龃龉;若相从,是弃关中基业而与别人共榻,到时候并立朝中,谁上谁下,谁君谁臣?”
裴硕笑笑:“昔日之敌,一定不能做本日之友,外力侵逼下,即寇仇或将联袂戮力。公等但见胡之短,而独不见晋之危乎?昔日东海王(司马越)与苟道将(苟晞)并掌重兵,横行河朔,若肯同心,先帝不至于北狩。以此为鉴,焉知文约与祖士稚能够悠长敦睦下去呢?”
“但是,倘若刘粲知我与长安联络,以其凶暴之性,必定出兵来攻,恐怕到当时后辈们难以御侮,妇孺都将为寇所掳,就连裴柏,也会被那些胡人给斩伐了……”
不过在这条时候线上,主支(裴茂宗子裴潜以后)并未断绝,从苦县宁平城的尸山血海当中,莫名其妙爬出来一个裴该裴文约。受其呼唤,裴嶷率侄裴开、裴湛南下来投——东眷不成能成型了;裴粹子裴诜、裴暅虽仍赴凉,却有东归之意,庶子裴通也已完整凭借了裴该——西眷、洗马裴皆岌岌可危,中眷也难容支系插手;至于裴嗣的一支,亦于建康进谒裴该,认祖归宗——南来吴裴不再能够独立于外。
裴硕沉吟少顷,构造一下说话,这才缓缓地对二老解释道:“现在河东仍为胡人所据,我裴氏固然人丁富强,广有田产,但只要一日不肯出后辈以仕胡,便一日不得安生。幸亏此前与汾阴薛氏联婚,彼等富有兵甲,可为奥援,乃使胡寇不敢遽侵我家门。
“胡之衰也,根由在刘聪不修德,复不听政,日夕沉湎于酒色当中。然今已策刘粲为皇太子,粲虽凶暴,却有统驭之才,有抖擞之心,焉知没有反攻的一日啊?且石勒尚在河北,一战而害王彭祖(王浚),若彼西来相合……”
裴硕听问,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裴桐和裴苫说:“我岂敢有篡夺主支的妄念呢?且我并无子嗣,即便过继一人,也不过担当我两千石的宦途罢了,裴氏在我手上,必定式微……”
世民气中不满,因而又公推族中两名耆老裴桐和裴苫,前去责问裴硕:你究竟甚么意义啊?你这个家长之位只是暂代罢了,别说主支返来,即便裴嶷、裴粹等来,排名也要在你前面,你是不是舍不得交出族权,以是才死拦着不放人出去联络哪?
裴硕朝二老拱一拱手:“请看,我等不与文约联络,搜掳亦不得免,如有联络而为平阳所知,恐怕来的就不会是一二官吏,而是讨伐雄师了。”转过甚去关照道:“请来使稍候,我这便清算衣冠,前去迎迓。”
裴硕打断他的话:“乱世当中,唯力为视,高门又如何?平阳贾氏,现在安在?祖某有定洛之功,复得迎天子还都,其在洛中的翅膀能够尽塞入朝,文约又将如何制约呢?固然,若二人都执公心,暂忘我意,能够合作;然公等可为文约做保么?可为祖士稚做保么?若一人有苟道将之心,则另一人不想做东海王,亦不成得矣!”
西眷裴粹有孙裴瑾,后归河东,落足于解县洗马川——是为洗马裴氏。
自黄河北岸直到闻喜之间,空中沉陷,本为上古期间的一大湖区,厥后湖水逐步干枯,唯留涑水、张扬泽等,构成了周遭数百里的肥土肥田,户口富强,农业发财。
裴桐捋着白胡子,诚心相问:“我等天然是信赖宏德的,信赖宏德如此做,必定有深切的考量。只是族人多数不明卿的情意,故此推我等前来相问——有甚么话是不能宣之于众的吗?对于我等老朽,应当能够流露一二吧?”
裴硕趁机举兵,说奉司马越密旨以诛周馥,可惜他军事才气不敷,反为周馥所败,退保东城,被迫求救于建康的司马睿。司马睿遣扬威将军甘卓与建威将军郭逸共击周馥于寿春,旬白天馥众便即崩溃。周馥逃到项城,被新蔡王司马确所擒,不久后忧愤病发,就此一命呜呼了。
这位白叟,名叫裴硕,字宏德。
裴硕神采一沉,当即就又坐下了,随即冷哼道:“紧闭庄门,不见!”
门上回禀道:“是镇西韦大将军。”
以是裴硕问了,你们如何晓得裴该和祖逖将来会不会起龃龉,乃至于闹冲突?倘若果如我所言,祖逖对峙要还都洛阳,则裴该就不再能够再独执朝政啦。两大巨擘立朝,即便稳定成司马越和苟晞,就算变成索綝和麴允,那也必定转盛为衰哪!
裴硕就此总结道:“是以我等先不必去联络文约,天意向晋向汉,尚且初见端倪,还是再察看一段时候为好。倘若胡败,文约加兵闻喜,也不会侵害我裴氏的财产,适时凭借,毫不为迟;倘若晋败……我裴氏唯有谨守家业,方不至于落到贾氏的了局……”
裴苫打断裴硕的话,道:“刘粲与石勒素不敦睦,尽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