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失姑臧凉主作降虏 守襄阳朱母筑斜城(2)
秦王坚荡平西北，威声大振，凡东夷西羌诸国，连翩入贡，外使盈廷。坚大喜过望，免不得骄侈起来。是前秦兴亡之关键。故赵将作功曹熊邈，多次白坚，谓石氏宫室器玩，多用金银，非常富丽。坚乃命邈为将作长史，领尚方丞，大修舟舰兵器，就将石氏金银移用，作为饰品，备极精美。慕容垂从子绍，为秦阳平国常侍，私与兄楷相语道：“秦王自恃强大，转战不休，北戍云中，南守蜀汉，转运万里，民不堪命，今复筑舟铸兵，穷极豪侈，目睹是盛极必衰了！冠军叔父，智识英伟，必能规复燕祚，我等但当爱身待时，不患无成。”另有垂子慕容农，亦私语垂道：“自从王猛身后，秦法日颓，今乃加以汰侈，祸必不远，父王宜笼络豪杰，仰承天意，兴复燕宗，机不成失了！”垂笑道：“天下事非尔等所及知，我自有区处呢！”意在言中。
寇兵十万下襄阳，守备孤傲未易防。
中书郎郗超，尝以父愔资望，出谢安右，偏安握重权，愔居散地，未免心下不平，屡生讥议。及闻安举兄子玄，却非常同意，谓安能违众举亲，不失为明，如玄材具，将来必不负所举。或疑超如何变议，超答道：“我尝与玄共在桓公府，早知玄有使才，足任方面，若无端加毁，难道太诽谤时贤么？”公然玄出镇广陵，练兵募材，连日不懈。得彭城人刘牢之，使为参军。牢之智勇兼全，常领精锐为前锋，所向披靡，时人号为北府兵。自有北府兵建立，方得与强秦对抗，保全江左。暗伏下文。郗超且惭且愤，先父病殁，超本擅时誉，交游皆一时漂亮，惟党同桓温，遂为遗玷，父愔虽无甚功业，但心却忠晋，与子异趋。超平生与桓温计议，多不使愔知，临殁时，自出一箧，付与弟子道：“我死今后，倘我父为我哀悼，致损眠食，汝等可将此箧呈父，不然焚毁为要。”厥后愔果悲超，寝食俱废，弟子依超遗言，呈入一箧，经愔启阅，统与温来回密计，不由大怒道：“小子死已迟了！”遂不复影象，病亦渐瘥。及太元九年乃殁，追谥文穆。叙此以别郗超父子之忠奸。这且无庸絮叙。
序有老母韩氏，颇通兵略，自挈婢仆等登城，亲行察视。至西北隅，便蹙眉道：“此处很不坚毅，怎能保守得住呢？”说着，即督同婢仆，在城内增筑斜城，婢仆不敷，另募城中妇女为助，即将库中布帛，及室内饰玩，作为犒赏，一日一夜，即将斜城筑就。工役方竣，那西北隅果被攻陷，坍坏数丈，秦兵一齐拥进，幸亏城内另有一道斜城，兀然竖着，仍将秦兵阻住，秦兵但得了一埭濠沟，仍无用处，襄阳人至此，始知序母确有识见，齐呼新城为夫人城。小子有诗咏道：
会秦王坚欲图同一，经略江南，当有细作报知建康。晋廷诏敕表里诸臣，清算防务。荆州刺史桓豁，表请调兖州刺史朱序，为梁州刺史，驻守襄阳，孝武帝天然依议。已而桓豁病殁，有诏令桓冲代任，都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军事。冲以秦人强大，欲移扼江南，乃奏自江陵徙镇上明，使冠军将军刘波，守江陵，谘议参军杨亮守江夏。孝武帝除准奏外，复诏求文武良将，捍御北方。尚书仆射谢安，即以兄子玄应诏。孝武帝加安侍中，令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即授玄领兖州刺史，监辖江北。又授五兵尚书王蕴，都督江南诸军事，领徐州刺史，蕴上表固辞，安劝止道：“卿为后父，与国度同休戚，不该妄自陋劣，致失上意。”蕴乃受命。
代王什翼犍，忙使白部独孤部南御秦兵。两部出战数次，统遭败衄，乃改遣南部大人刘库仁抵敌秦军。库仁与卫辰本家，不过库仁为什翼犍甥，以是特遣，婿不成恃，甥可恃耶？且调发十万马队，归库仁统带。库仁行至石子岭，正与秦军相值，战了一场，又复败绩，四周逃散。什翼犍又适得病，不能出拒，只得北奔阴山。已而秦兵渐退，乃还次云中。犍弟孤，尝分据部落，比犍先殁。孤子斤，渎职怨望，时思构乱。犍籽实，本居嫡长，由犍立为世子。实身后，尚未立嗣。犍继妃慕容氏，生稀有子，俱尚稚弱，独占贱妾子寔君，春秋最长，本性悍戾。斤恰好乘间煽祸，私语寔君道：“王将立慕容妃子，恐汝不平，先拟杀汝，汝肯束手就毙么？”寔君听了，知名火高起三丈，便浼斤为助，私集兵甲，突攻犍帐，杀死诸弟。犍闻寔君为乱，正思出帐弹压，偏乱众已经杀入，不管尊卑高低，竟持刀乱劈，把犍杀死。慕容妃已早亡故，另有实妻贺氏，挈子珪走依贺讷。讷就是野干嗣子，与珪有甥舅谊，当然包容。别的如后庭男妇，都仓促奔散，有几个反往投秦军，向敌讨援。秦兵固然渐退，尚在君子津驻扎，既闻代乱，乐得乘机急进，直趋云中，家必自毁，然先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先人伐之。寔君方拟据位，猝遇秦兵到来，如何抵敌？况部众俱已背叛，益觉有力支撑，只好迎降秦军。秦将露书记捷。秦王坚召代长史燕凤，问明情状，也勃然怒道：“天下有这等乱贼么？身为臣子，敢弑君父，我当代为问罪，诛除大逆。”你本身思惟果能无愧么？当下飞敕尚书李柔等，拘送寔君及斤，到了长安，用五马分尸法，车裂以徇。又引问燕凤，谓什翼犍有无遗嗣，凤以珪对，坚欲遣使征珪母子，凤申请道：“代王新亡，群下叛散，遗孙幼弱，不能统摄，别部刘库仁，勇猛有智，刘卫辰奸刁善变，各难独任，今宜将代众分属两部，就令他两人分辖。两人素有深仇，莫敢先发，俟珪年已长，方为册立。陛下果俯纳臣言，兴灭继绝，再存代祀，人非木石，能不戴德？他时子子孙孙，不侵不叛，永作秦藩，岂不是安边长策么？”坚喜从凤言，乃分代众为二部，河东属库仁，河西属卫辰，划境分担。
究竟襄阳城可否恪守，且至下回续叙。
且说太元三年仲春，秦王坚大肆侵晋，遣征南大将军长乐公丕，都督征讨诸军事，率同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暐，共步骑七万人，南寇襄阳。又命秦荆州刺史杨安，率樊邓二州兵马为前锋，与征虏将军石越，步骑万人，出鲁阳关，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率众五万，出南乡。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率众四万，出武当，统在襄阳城下会齐，期限霸占。襄阳守将朱序，闻秦兵大至，不觉得虞。看官道是何因？他恃汉水为阻，且探得秦兵，不具舟楫，总道他无术飞渡，能够放心；不料秦将石越，竟驱马队五千，浮渡汉水，直逼襄阳。序仓促得报，才不觉脚忙手乱，当即调兵守城，中城已安插安妥，外城尚不及谨防，竟被石越攻入，且夺去战船百艘，往渡余军。秦长乐公苻丕等，次第得渡，同来攻城，城中大震。
幸有夫人城不坏，彤编留得姓名香。
库仁迎珪母子，居养帐中，恩礼备至，何尝以废兴易意，且语诸子道：“此儿志趣不凡，将来必能恢隆祖业，汝等须善加报酬，慎勿健忘！”为拓跋珪兴魏张本。随即招安离散，厚意怀柔，凡代郡逃亡群众，多数趋附，恩信聿著。秦王坚加库仁为广武将军，赐给幢麾鼓盖，隐示劝功的意义。卫辰无从得赏，向隅抱怨，攻杀秦五原守吏。秦令库仁往讨，库仁遂率众往击卫辰。卫辰屡战屡败，北奔阴山，经库仁追逐至千余里外，虏得卫辰老婆，方才还兵。卫辰自知穷蹙，不得已向秦赔罪，秦乃命卫辰为西单于，督辖河西杂胡，屯代来城。但今后僻处偏隅，无复畴前威焰了。
降敌，非良策也。承先人数世之遗业，不能自振，乃伈伈伣伣，屈膝虏廷，宁不成耻？但如张天锡之沈湎酒色，毫无备御，乃欲以一战屈人，谈何轻易，况以十三万之秦军，猝然压境，就使凉兵素号简练，亦一定果能却敌，盖强弱之势，固不不异，客主之形，又甚悬绝故也。席仂一谏而不听，严母再诫而又不从，卒致忠臣毕命，陇右为墟，与其舆榇出降，亦何若先机赔罪之为愈乎？秦王坚乘天锡之愚而灭凉，复因寔君之乱而灭代，狃胜而骄，遽忘王景略遗言，命令侵晋，劳师近二十万，不能遽破襄阳；徒顿兵于夫人城下。城传而夫人益传，巾帼中有豪杰，固宜特别阐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