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救孤城谢玄却秦军 违众议苻坚窥晋室(1)
惟彭城被围已久，由晋兖州刺史谢玄，率众万余，往救彭城。行次泗口，拟遣使往报彭城太守戴逯，大众都相互推委，不敢轻往。唯部将田泓，慨然愿行，玄当然遣去。是时彭城内里，统是秦营扎住，端的是水泄不通，无路可入。泓拍浮潜行，到了城下，探头出望，正与秦巡兵打个照面。巡兵大声呼捉，泓知不成逃，干脆登岸，趋入秦营，秦将彭超，啗以厚利，使他传语城中，只言南军已败，泓佯为答应。及趋至城下，却扬言道：“戴太守以下诸将士听着！我是兖州部将田泓，单行来报，南军将至，望诸军尽力待援，我不幸为贼所得，已不望生还了！”说至此，被秦将喝令斩首，刀光起处，碧血千秋。好与吉挹并传不朽。
秦兵急攻彭城，朝夕将陷，幸亏晋后军将军何谦，奉谢玄命，来劫秦兵辎重。秦将彭超，方引兵还御，彭城太守戴逯，遂趁机出走，兵民始不致全没，但何谦一退，彭城便被秦兵占去。超留治中徐褒守城，自督兵南攻盱眙，掳去高密内史毛璪之，得将盱眙堕入。秦将俱难，亦霸占淮阴。再加秦将毛当王显，又从襄阳解缆，来会彭超，俱难两路人马，打击三阿。三阿距广陵百里，晋廷大震，临江列戍，一面遣征虏将军谢石，谢安弟。率舟师出屯涂中，右卫将军毛安之，率步兵出屯堂邑。秦将毛当毛盛，夜袭毛安之军，安之惊溃，一毛不及二毛。独谢玄自广陵往救三阿，至白马塘，击斩秦将都颜，直至三阿城下，彭超俱难，并马来战，被谢玄麾军杀去，纵横驰骤，锐不成当。超与难虽经百战，未曾见过这般锐卒，顿时惊退，部兵折伤甚多，余兵跟着两将，走保盱眙。谢玄入三阿城，与刺史田洛，调集邻境士卒，得五万人，打击盱眙。难超出战，又复败绩，奔往淮阴。玄复遣后军将军何谦，带领舟师，乘潮直上，夤夜放火，焚毁淮桥。秦淮阴留守邵保，出兵反对，怎禁得火焰直冲，敌势又猛，徒落得焦头烂额，一命呜呼！难超欲上前救应，只见淮桥摆布，笼着一片火光，不由的逡巡畏缩，再奔淮北。玄与何谦戴逯田洛等，并力追击，又大破难超等军。难超仓促北遁，仅以身免。秦王坚闻报大怒，征超下狱，超惧罪他杀，难削爵为民。用毛当为徐州刺史，使镇彭城，毛盛为兖州刺史，使屯湖陆，王显为扬州刺史，使戍下邳。
越年为孝武帝太元五年，即秦王坚建元十六年，坚徙行唐公苻洛为散骑常侍，都督宁益西南夷诸军事，兼征南大将军，领益州牧，使镇成都。洛雄武有力，为坚所忌，故但使外任，不令预政。此次在幽州受命，又要他由东至西，心甚不平，乃商诸将佐，意欲谋变。幽州治中平规，促令起事，洛遂自称多数督秦王，用平规为谋主，就在幽州发难，集众七万，西指长安，关中震惊，盗贼四起。坚遣使责洛道：“天下尚未同一，全仗兄弟戮力同心，廓清区宇，何如无端谋反？请即还和龙，当仍以幽州为世封。”洛不受命，且语来使道：“汝可还白东海王，幽州偏僻，不敷容万乘，须还王咸阳，上承高祖遗业；若能在潼关迎驾，当位为上公，爵归本国。”这数语由令人返报，坚当然大愤，立遣左将军窦冲，及步兵校尉吕光，率领步马队四万，东出拒洛。又命右将军都贵，驰传诣邺，发冀州兵三万为前锋，授阳平公融为征讨多数督，率兵援应；再使屯骑校尉石越，率骑一万，从东莱出石迳，浮海四百余里，往袭和龙。
既而秦冠军将军慕容垂，霸占南阳，执住太守郑裔，亦至襄阳会师，秦复遣兖州刺史彭超，都督东讨诸军事，使与后将军俱难，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邵保，统领步骑七万，寇晋淮阳盱眙，打击彭城。晋命右将军毛虎生，率众五万，出镇姑孰。相互相持多日，已阅暮冬。秦御史中丞李柔，劾奏长乐公丕，师老无功，请收下廷尉定罪。秦王坚因使黄门侍郎韦华，持节责丕，且赐丕剑道：“来春不捷，汝可自裁，不必再来见我了！”丕接到此谕，当然惶急，时已残腊，在城下过了新年，乃誓众急攻。朱序督兵恪守，偶然见秦兵少懈，出奇猛击，杀伤秦兵多人，丕引退数里。序见秦兵退去，戍守少疏，且因士卒多苦，略命歇息。不料过了数日，秦兵又簇拥攻城。序仓促抵抗，正在危急的时候，俄然北门敞开，归入秦军，事出不测，令人不测，序只好冒死搏战。可巧督护李伯护前来，由序呼同效死，伯护佯为应诺，及趋近序旁，竟拔剑击伤序马，马负痛倒地，序亦坠下。伯护即麾动摆布，缚序送秦军。看官不必细问，便可知这李伯护卖主求荣，私通本国了。罪不容于死。序母韩氏，却挈着健婢，及兵役数百人，从西门出走，绕道东归，幸得脱祸。智妇总不至枉死。
序被执送长安，秦王坚闻序能守节，拜为度支尚书，独责李伯护不忠，将他斩首。令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配兵一万，使镇襄阳。秦将军慕容越，复将顺阳夺去，擒送太守丁穆，坚欲授穆官爵，穆固辞不受，另有晋魏兴太守吉挹，也为秦将韦钟所攻，粮尽被陷，挹拔刀在手，意欲自刎，偏摆布夺去挹刀，挹求死不得，为秦所执，挹自草遗疏，密授参军史颖，令他逃归建康，安闲秦营数日，毫不一言，并不一食，竟尔饿死。秦王坚叹为忠臣。晋得史颖归报，亦追赠挹为益州刺史，不没忠忱。
却说襄阳被围，西北隅坍陷数丈，幸有朱母预筑斜城，才得敛众把守。但秦兵未肯退去，单靠这埭夫人城，还是孤危得很。晋江荆都督桓冲，屯兵上明，有众七万，也怕秦兵强大，未敢径进。秦长乐公苻丕，欲急攻襄阳，武卫将军苟苌道：“我军十倍仇敌，糗粮山积，但稍得汉淝群众，移往许洛，塞彼运道，断彼兵援，彼似网中鱼，笼中鸟，无虑不获，何必多杀将士，急求胜利呢？”丕乃依议，暂从缓攻，惟饬兵围着，根绝表里。
洛领众至中山，适北海公重，亦率众来会，总计得十万人。未几，由窦冲等驰至，与洛交兵数次，洛皆得胜。校尉吕光，素有勇略，料知洛将奔回，急从间道驰出洛后，截洛归路，公然洛引众退走，被光截住厮杀，洛将兰殊，拍马与战，才及数合，只听得踢蹋一声，殊已坠地，即为光部下捉去。洛众大溃，洛夺路欲逃，马蹄忽蹶，也致掀倒，为光所擒，独重没命乱跑，行至幽州四周，被光追及，一刀毕命。和龙尚未接败报，但由平规居守，未曾加防，突来了一支秦军，掩入城门，劈死平规，及叛党百余人，这支人马，便是石越的马队，一鼓驰入，立下幽州，吕光械洛入关，并将兰殊随解。秦王坚特加赦免，仍署兰殊为将军，惟流洛至凉州西海郡，屏诸远方，毕生示罚。洛虽立平，然已是衰乱之兆。当下征阳平公融为中书监，都督诸军，录尚书事。长乐公丕，为冀州牧。平原公晖，为豫州牧，且因诸氐族类繁滋，不便聚处，特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氐十五万户，使诸宗亲分道带领，散居方镇，如古诸侯世封成制。长乐公丕分得氐众三千户，辞阙启行。坚亲送至灞上，一嘱属别，父子俱有戚容，就是三千户后辈，拜别父兄，亦皆恸哭失声，哀感行路。秘书侍郎赵整，援琴作歌道：“阿得脂，阿得脂，伯劳母舅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坚知他成心讽刺，但浅笑不答。他为了苻洛一乱，格外加防，以是分遣氐众，免得他变生肘腋，哪知本家不成恃，他族更不成恃，坚徒防本家，不防他族，这真是顾及眉睫，不防肩臂呢！为慕容氏叛秦张本。已而坚调左将军都贵为荆州刺史，屯驻彭城，特置东豫州，令毛当为刺史，屯守许昌，都贵遣司马阎振，及中兵参军吴仲，领兵二万，犯境竟陵。晋江荆都督桓冲，飞饬从子南平太守石虔，与虔弟参军石民，出兵截击，大破秦军。振与仲退保管城，石虔乘胜攻入，擒住振仲，斩首七千级，俘虏万人，飞章得胜。有诏授石虔为河东太守，特封桓冲子谦为好阳侯，仍令江淮戒严，防备秦寇。
晋谢玄班师广陵，详报捷状。孝武帝进玄为冠军将军，加领徐州刺史。并进谢安为司徒，领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桓冲亦并授开府，如谢安例。他将亦赏功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