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指御座讽谏无功 侍帝榻权豪擅政(2)
欲知武帝身后，宫中如何行动，待至下回叙明。
况复托孤无硕彦，帷廧怎得免戈矛？
杨骏既排去卫瓘，复忌及汝南王亮，多方媒孽，不由武帝不从，竟命亮为大司马，出督豫州诸军事，使镇许昌。又徙封皇子南阳王柬为秦王，使出督关中，始平王玮为楚王，使出督荆州，濮阳王允为淮南王，使出督扬江二州军事。柬玮允三王，已见前文。更立诸子为长沙王，颖为成都王，颖与玮，并列八王中。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遹为广陵王，遹为太子冢嗣，但不由嫡出，乃是宫妾谢玖所生。谢玖本系武帝宫中的秀士，秀士系女官名。秀外慧中，颇邀睿赏，特给赐东宫，使充妾媵，才阅年余，便生一男，取名为遹。遹年五岁，颖慧绝伦。一夕，侍武帝侧，蓦闻宫外失火，摆布错愕，武帝欲登楼觇视，遹牵住武帝衣裾，不使上楼。武帝问为何意？遹答说道：“昏夜匆促，宜备非常，不成使火光照见人主。”武帝不由点首。至火已救熄，表里温馨，益称遹为奇儿。小时了了，大一定佳。且谓遹酷肖宣帝，将来必能纂承大统，以是太子鄙人，武帝何尝不晓，只因遹生性敏慧，有恃无恐，以是不肯废储，还是畴昔。贾妃南风，甚是妒悍，不悦皇孙，自遹得发展，更恐他妾再复活男，严加防检。适有一妾怀妊，腹大便便，为妃所觉，便用戟掷刺孕妾，随刃仆地，且责宫女防闲不密，矜持刀杀死数人。武帝闻报大怒，命修金墉城冷宫，将妃废锢。充华赵粲，见首回。为妃缓颊，安闲入白道：“贾妃幼年，未能免妒，待至长成今后，自当知改，愿陛下三思！”就是杨后亦替她安慰，再加杨珧亦为进言，谓：“贾充有功社稷，不该遽忘，毋致废及亲女。”此时力为悍妃帮手，宁知厥后反噬耶？武帝乃寝议不可。当断不竭，反受其乱。转刹时已是太康十一年，改元太熙，进王浑为司徒，起卫瓘为太保，加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三人虽同心秉政，权力终不敌三杨。更因武帝暮年，渔色成疾，常不视朝。杨后居顶用事，屡召入乃父杨骏，商讨要政。至太熙元年孟夏，武帝病剧，干脆将杨骏留侍禁中，统统诏令，俱出骏手，诸王大臣，无一与谋。骏得擅易公卿，私树亲信。武帝连日昏沈，不省人事，既而回光返照，偶觉腐败，竟然能起阅案牍，省视黜陟，适见骏所拟圣旨，用人非才，因正色语骏道：“怎得便尔？”骏惶恐赔罪。武帝又道：“汝南王亮，已出发否？”骏答言尚未。武帝又道：“快令中书草诏，留他立朝辅政。”骏不得已传命出去。武帝卧倒床上，又昏昏睡着。骏仓猝趋出，直至中书处索阅草诏，持还禁中，越宿尚未缴出。中书监华廙入叩宫门，向骏乞复原稿，骏不肯与。到了傍晚，复传入华廙及中书令何劭，由杨后口宣帝旨，令作遗诏，授骏为太尉，兼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廙与劭不敢违慢，当即草就，呈与杨后。杨后却用心引入两人，使就帝榻前作证。两人跪请帝安，然后由杨后递过草诏，使武帝自视。但见武帝睁着两眼，看了很多时候，方才掷下，一些儿不加可否。及廙与劭叩辞出宫，武帝已经垂死，临危时忽问摆布道：“汝南王来否？”摆布答言：“将来。”武帝不能再言，长叹一声，呜呼崩逝。在位二十五年，享寿五十五岁。小子有诗叹道：
这疏上后，武帝虽尝优容，仍然不见实施。司空卫瓘，更与太尉汝南王亮等，申请尽除中正，光复乡举里选的古制。乡举里选，可行于上古，不成行于后代。试看本日推举，便可晓得。武帝但务因循，终不能改。未几刘毅疾殁，魏舒又以老疾去官，旋亦去世。朝议征令镇南大将军杜预，还都辅政。预已六十三岁，自荆州奉诏启行，行次邓县，一病不起，告终驿馆。自武帝罢撤兵备，吏惰民嬉。独预镇襄阳，常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以是文武并重，内立泮宫，外严堡寨，又引凿滍淯诸水以溉原田，疏浚扬夏诸水以达漕运，公私同利，兵民永赖，时人称为杜父，又号为杜武库。平居无事，辄流览经籍，自撰《春秋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弟，著成释例，再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再四考虑，至老乃竣。当时侍中王济善相马，和峤善聚财，预谓济有马癖，峤有钱癖，唯本身有《左传》癖，迄今杜氏《集解》，传播不替。预殁后归葬京兆，追赠开府，得谥为成。天不憗遗，老成雕谢，只剩了一个卫司空，伶仃无援，内为贾妃所忌，外为杨氏所嫌，免不得表里相倾，不安于位。卫宣曾尚帝女，见上文。复好作狭邪游，伉俪间不甚和协。杨骏等乘间设谋，谓宣若仳离，瓘必退位，因嘱黄门侍郎等劾瓘父子，讽武帝夺宣公主。瓘当然惭惧，告老乞休。武帝准如所请，听令原爵休致，并命繁昌公主入宫居住，示与卫氏绝婚。有司又奏宣所为犯警，对付廷尉定罪，武帝总算不问。厥后知宣被诬，拟令公主仍归卫家，哪知缘分已断，不能再续，宣已病瘵亡身，徒使那金枝玉叶，坐守空帏，岂不成叹！
欲垂燕翼贵诒谋，悍媳蚕儿已兆忧。
齐王攸忧死而晋无贤王，山涛魏舒，接踵去世而晋无贤臣。司空卫瓘，似尚为庸中佼佼者流，然不能直言无隐，徒假此座可惜之言，为讽谏计，已觉怯懦如鼷！至阅及太子答草，又未敢发奸摘伏，皇然谢过，以视刘毅诸人，另有愧焉。武帝既知太子不聪，复恨贾妃之奇悍，废之锢之，何必多疑，乃被欺于狡吏而不之知，牵情于皇孙而不之断，受朦于宫帟而不之觉，卒至一误再误，身故而天下乱，名为建国，实是覆宗，王之不明，宁足福哉？阅此已为之一叹焉！
刘毅不忍沉默，因力请更张，期清宿敝，奏疏有云： 臣闻立政者以官才为本，官才有三难，而国度兴替之所由也。人物难知，一也；爱憎难防，二也；情伪难懂，三也。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低肆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势，爱憎决于心，情伪因为己，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求者万端，廉让之风灭，轻易之俗成，窃为圣朝耻之。臣尝谓中正之设，未获一益，反得八损，高低逐强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身，旬日异状，或以货赂自通，或以亲私登进，是以上品无豪门，下品无势族，慢主罔时，实为乱源，所损一也；重其任而轻其人，所立风致，徒凭一人之定见，未经众望之所归，卒使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仇之隙，结于大臣，所损二也；推立格之意，觉得才德有好坏，伦辈有首尾，序列高低，若贯鱼之成次，秩然稳定，乃法立而弊生，名是而实非，公觉得格，坐成其私，徒使上欺明主，下乱人伦，好坏易地，首尾倒错，所损三也；国度奖惩，自王公乃至庶人，无不如法，今置中正，委以重柄，无奖惩之防，遂至清平者寡，怨讼者众，听之则告讦无已，不原则侵枉无极，上明不下照，下情不上闻，所损四也；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徙异地，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遑问才力，而中正不管知否，但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相互之偏，所损五也；职有大小，事有剧易，稽功叙绩，庶足鼓励人才，今则反是，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转得高叙，抑功实而隆浮名，长浮华而废考成，所损六也；官分歧事，人分歧能，得其能则成，失其能则败，今不状才气之所宜，而徒第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气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即便鉴衡得实，犹虑品状相仿，况意为弃取，吵嘴混合，所损七也；前时铨次九品，朝廷犹诏令善恶必书，觉得批驳，故当时犹有所忌，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恶，所上不列其善，废批驳之义，任爱憎之断，清浊同流，惩劝不明，天下人焉得不隳行而骛名，所损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实有八损。古今之失，无逾于此。臣觉得好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美制，则铨政清而人才出矣。事关首要，诚心上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