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窜南交卢循毙命 平西蜀谯纵伏辜(2)
九载称王一旦亡，覆巢碎卵亦堪伤。
朱龄石既下成都，另有统统善后事情，待至下回续叙。
长民闻报，不敢脱手，惟与公卿等届期出候，自朝至暮，并不见刘裕到来，只好偕返。次日，又出候裕，仍然不至，接连来回了三日，始终不闻萍踪，免不得疑论纷繁。裕又捣蛋。谁知是夕傍晚，裕竟轻舟径进，潜入东府，大众都未知悉，只要刘穆之在东府中，得与裕密议多时。到了诘旦，裕升堂视事，始为长民所闻，仓猝趋府问候。裕下堂相迎，握手殷勤，引入内厅，屏人与语，非常款洽。长民非常舒畅，不防座后突入两手，把他拉住，一声怪响，骨断血流，立时毙命，遂舆尸出付廷尉，并收捕长民弟百姓幼民，及从弟秀之。百姓夙来勇猛，搏斗而死；幼民秀之被杀。当时都下人传语道：“勿放肆，付丁旰。”旰系裕麾下懦夫，拉长民，毙百姓，统出旰手，这恰好算得一个大功狗了。意在言中。
撞碑宁死先人墓，免辱何如一女郎。
裕又命西阳太守朱龄石，进任益州刺史，使率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率众二万，西往伐蜀。时人统疑龄石望轻，难当重担，独裕说他文武优长，破格擢用。臧熹系裕妻弟，位本出龄石上，此时独属归龄石节制，不得有违。临行时，先与龄石密商道：“往年刘敬宣进兵黄虎，无功而还，今不宜再循复辙了。”遂与龄石附耳数语，并取出一锦函，交与龄石，内里写着六字云：“至白帝城乃开。”龄石受函徐行，在途约历数月，方至白帝城。军中统未知意向，相互猜测，忽由龄石调集将士，取示锦函，对众展阅，内有裕亲笔一纸云：“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余，从内水向黄虎，至要勿违。”大众看了密令，各无异言，便即倍道西进。前缓后急，统是刘裕所授。
蜀军筑有南北二城，北城地险兵多，南城较为平坦，诸将欲先攻南城，龄石道：“今但屠南城，未足制北，若得拔北城，南城不麾自散了。”当下督诸军猛攻北城，前仆后继，竟得堕入，斩了侯晖谯诜，再移兵攻南城。南城已无守将，兵皆骇遁，一任晋军据住。可巧臧熹亦从中水杀进，阵斩牛脾守将谯抚之，击走打鼻守将谯小狗，留兵扼守广陵，自引轻兵来会龄石。两军直向成都，各屯戍望风奔溃，如入无人之境，成都大震。谯纵魂飞天外，仓猝挈了爱女，弃城出走，先至祖墓前告别。女欲就此殉难，便堕泪白纵道：“走必不免，徒自取辱，不若死在此处，尚好凭借先人。”纵不肯从，女竟咬着银牙，用头撞碣，砰的一声，脑浆迸裂，一道贞魂，去寻那谯氏先先人宗了。节女可敬！纵心虽痛女，但也未敢久留，即纵马往投涪城。途次正遇着道福，道福勃然怒道：“我正因平模失守，引兵还援，何如主子匹马逃来？大丈夫有如此基业，突然弃去，还想何往？人生总有一死，莫非怕到这般么？”说着，即拔剑投纵。纵赶紧闪过，剑中马鞍，马尚能行，由纵挥鞭返奔，跑了数里，马竟愣住，横卧地上。纵上马小憩，自思无路求生，不如一死了事，遂解带悬林，自缢而亡。不出乃女所料。巴西人王志，斩纵首级，赍送龄石。龄石已入成都。蜀尚书令马耽，封好府库，迎献图籍。当下搜诛谯氏支属，余皆不问。谯道福尚拟再战，把家财尽犒兵士，且号令军中道：“蜀地存亡，系诸我身，不在谯王。今我在，尚足一战，还望大师尽力！”众虽应宣称诺，待至金帛到手，都背了道福，暗里逃去。都是好知己。剩得道福孤身远窜，为巴民杜瑾所执，解送晋营，成果是头颅一颗，枭示军门。总计谯氏僭称王号，共历九年而亡。小子有诗叹道：
蜀王谯纵，早已接得警报，总道晋军仍由内水进兵，以是倾众出守涪城，令谯道福为统帅，扼住内水。黄虎系是内水要口，此次但令老弱停止，明显是虚张阵容，作为疑兵。外水一起，乃是主军，由龄石亲身率领，趋至平模，距成都只二百里。谯纵才得闻知，亟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众万余，出守平模夹岸，筑城恪守。时方盛暑，赤日当空，龄石未敢轻进，因与刘钟商讨道：“今贼众严兵守险，孔殷未易攻陷，且天时酷热，不便犒军，我欲休兵养锐，伺隙再进，君意觉得可否？”钟连答道：“不成不成。我军以内水为疑兵，故谯道福未敢轻去涪城，今大众从外水来此，侯晖等固然把守，未免惊心，彼阻兵固险，明显是不敢来争，我乘他惊奇不决，尽锐打击，无患不克。既克平模，成都也易取了。若游移不定，彼将知我真假，涪军亦必前来，并力拒我，我求战不得，军食无资，二万人且尽为彼虏了。”龄石矍然起座，便誓众打击。能从良策，便是良将。
裕亲督师解缆建康，命参军王镇恶为振武将军，与龙骧将军蒯恩，带领百舰，充作前驱，并授密计。镇恶日夜西往，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扬言刘兖州赴镇。荆州城内，尚未知刘藩死耗，还道传言是实，一些儿不加防备。至镇恶将到城下，毅始接得侦报，并非刘藩到来，实是镇恶打击，当即传出急令，四闭城门，那知门未及闭，镇恶已经驰入，遣散城中兵吏。毅只率摆布百余人，奔凸起城，夜投梵刹，寺僧不肯容留，急得刘毅势穷力蹙，没何如投缳他杀。究竟逊裕一筹，致堕狡计。镇恶搜得毅尸，枭首报裕。裕喜已遂计，即西行至江陵，杀郗僧施，赦毛修之。宽租省调，节役缓刑，荆民大悦。裕留司马休之镇守江陵，自率将士东归。有诏加裕太傅，领扬州牧，裕表辞不受，惟奏征刘镇之为散骑常侍。镇之系刘毅从父，隐居京口，不求仕进，尝语毅及藩道：“汝辈才器，或足匡时，但恐不能悠长呢。我不就汝求财位，当不为汝享福累，尚可保全刘氏一脉，免致灭门。”毅与藩那里肯信，还疑乃叔为猖獗，偶然过门候谒，仪从甚多，辄被镇之斥去。公然不到数年，毅藩遭祸，亲族多致连坐，惟镇之得脱身事外。裕且闻他高贵，召令退隐，镇之当然不赴，唯守志毕生罢了。不没高士。
卢循智过孙恩，徐道复智过卢循，要之皆不及一刘裕，裕固一世之雄也。道复死而循乌得生？穷窜交州，不过苟延一时之残喘罢了。前则举何无忌刘毅之全军，而不能制，后则仅杜慧度之临时召合，即足以毙元恶，势有分歧故耳。然刘毅不能敌卢循，乌能敌刘裕？各种诈谋，徒自取死。诸葛长民，犹之毅也。谯纵据蜀九年，负险自固，偏为朱龄石所掩入，而龄石之谋，又出自刘裕，智者能料人于千里以外，裕足以当矣。然江左诸臣，无一逮裕，司马氏岂另有幸乎？魏崔浩论当世将相，尝目裕为司马氏之曹操，信然。
豫州刺史诸葛长民，本由裕留监太尉府事，闻得刘毅被诛，惹动兔死狐悲的看法，便私语支属道：“昔日醢彭越，本日杀韩信，祸将及我了。”长民弟百姓进言道：“刘氏覆亡，便是诸葛氏的前鉴，何勿乘刘裕未还，先发制人？”长民思疑未决，私问刘穆之道：“人言太尉与我不平，究为何故？”穆之道：“刘公溯流西征，以老母冲弱委足下，若使与私有嫌，莫非有这般放心么？愿公勿误信蜚言！”穆之为刘裕亲信，长民尚且不知，何如想图刘裕？长民意终未释。再贻冀州刺史刘敬宣书道：“盘龙刘毅小字。专擅，自取夷灭，异端将尽，世路方夷，繁华事当与君共图，幸君勿辞！”敬宣知他言中寄意，便答书道：“下官常恐福过灾生，时思避盈居损，繁华事不敢企图，谨此复命！”这书收回，复将长民原书，寄呈刘裕。裕掀髯自喜道：“阿寿原不负我呢。”阿寿就是敬宣小字。说毕，即悬拟入都期日，先遣人报达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