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并前赵石勒称尊 防中山徐遐泣谏(1)
将军蒋英辛恕，拥众数万，入据长安，遣人奉表后赵，甘心投降。石勒览表，即敕洛阳守将石生，乘便西略。生即带领部曲，径入长安。当时刘胤却率兵数万，从上邽解缆，来与石生争长安城。前时已愿弃去，此时复欲夺还，奇极怪极。陇东武都安宁新平北地扶风始平诸郡胡人，亦抖擞应胤。胤军次仲桥，石生婴城自守，飞使向襄国讨援。勒即遣石虎往救，拨给马队二万，由虎带去。虎行至义渠，与各郡胡人相值，好似虎入羊群，不值一扫，夷人四周遁去，虎即进捣胤营。胤闻胡人败遁，已是心怯，没何如出营迎战。两阵对圆，锋刃订交，虎麾动铁骑，突入胤阵，纵横驰骋，十荡十决。胤仓猝奔还，经虎从后追击，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遂进薄上邽城下。上邽城内的将吏，见胤逃还，都吓得灵魂飞扬，那里还敢抵抗？不到数日，便即崩溃。虎挥众登城，擒住赵太子熙，南阳王胤，及王公卿校以上三千余人，一概杀死，统统后宫妃妾，俱分给将士。惟曜有女安宁公主，年甫十二，却生得身材窈窕，端倪轻巧。虎取为己有，也不管她春秋长幼，到了夜间，便将她抱入寝处，恣情行乐，幸亏胡人体质，本来强健，还勉强容受得住，但已是蕊破花慵，不堪狼籍了。身入虎口，不死亦伤。欢娱数夕，方挈女东行，并徙赵台省文武，关东流民，及秦雍大族九千余人，俱至襄国，又坑死王公等及五郡胡人，共五千余名，比虎狼还要凶暴。前赵遂亡。总计自刘渊僭号，共历三传，前称汉，继称赵，凡三十五年。刘曜受擒，岁次戊子，刘熙被屠，岁次己丑。困嚣丧鸣，赤牛其尽，白玉篆文，至此毕验了。
且说石勒既自称天王，群臣尚申表固请，统说是名位未正，应加帝号。勒乃加号称帝，改元建平，由襄国迁都临漳，追尊三代。妻称皇后，王子弘为皇子，封进百官，无庸再叙。惟史家因前赵已亡，而后但称勒为赵主，不称后赵，小子亦依史论述，止称为赵，看官不要疑我脱漏一字呢。叙法绵密。勒兼并关陇，复窥江淮，特遣荆州监军郭敬，与南蛮校尉董幼，寇晋襄阳。晋南中郎将周抚，不能恪守，退保武昌，襄阳遂陷。中州流民，悉数降赵，就是前平北将军魏该弟遐，亦带领部曲，自石城降敬。敬遂毁襄阳城，徙百姓至淝北，就樊城旁增筑城堡，住民屯兵，作为城镇。赵主石勒，即署敬为荆州刺史，领秦州牧。陇右氐羌，不受赵命，兴众为乱，勒遣河东王石生往讨，一鼓荡平，赵威大震。东方的高句骊肃慎诸国，贡入楛矢，宇文部并献名马。凉州牧张骏，本承叔父张茂遗命，嘱令伏侍晋室，仍守祖制，以是茂死骏继，自称晋大将军凉州牧，与前赵屡起战役。前赵亡，后赵主勒，遣使至凉州，拜骏征西大将军，兼凉州牧，加九锡殊礼，骏顺从不受。及氐羌为石生所败，多奔凉州，骏恐生乘胜进击，乃遣官诣赵，奉贡称臣。另有西域诸部落，如高昌于阗鄯善大宛等，亦皆向赵奉贡，不惮远行。
看官道王安何人，肯救逖子？本来安本羯奴，为逖所得，留侍摆布，很加宠嬖。及逖镇雍邱，安亦濅长，逖与语道：“石勒与汝同种，汝可往依，免汝久羁他乡，汝可愿否？”安尚不忍别，逖复说道：“我亦不在尔一人，尔固然前去便了。”遂厚给路资，遣令北去。安得见勒，累擢至左卫将军，及闻约族骈诛，不由长叹道：“怎可使祖士稚无后呢？”乃设法取出道重，匿居僧舍，令为沙门。时道重尚只十岁，及石氏灭后，始得南归。这未始非忠臣之报。逖有兄祖纳，与约异母，憎纳如仇，尝闲散家居，览书自乐。约为逆时，纳得不坐。及约奔降后赵，纳仍在江东，由温峤荐引，辟为光禄大夫，卒获考终。祖氏一脉，赖此不亡。道重归宗，便与纳子孙同居，不在话下。
约得了此信，当然欣喜，届期这一日，约挈后辈登殿，求见赵天王石勒。勒佯称疾，但令程遐欢迎。遐邀入别室，引与共饮，暗中着人诈托约言，召约支属，一并到来。约见全族俱至，不由动疑，且室外甲士趋集，料知凶多吉少，自思没法脱身，干脆冒死乱喝，得能今后醉死，也免得目睹惨刑。偏程遐瞧透约意，待约半醉，便起座大言道：“天王有令，祖约叛国不忠，罪应诛夷。”这语说出，甲士俱从外突入，立将祖约拿下，统统约亲信数十人，均被驱出，牵往市曹。蓦见有一群罪犯，由兵役押令前来，细心一瞧，乃是一班蓬头少妇，垢面童儿，没一个不是家眷。此时心如刀割，几乎儿晕了畴昔。忽有一数龄冲弱，趋至约旁，手牵衣衿，哭呼外祖。约手未被缚，便将冲弱抱起，且泣且语道：“外孙外孙，汝外祖不该背国，连害汝曹。”悔也迟了。中间走过似虎似狼的甲士，把他外孙夺去，掷诸地上，已是跌个半死。一声炮响，刀光四闪，不幸祖约以下的男人，非论长幼长幼，都做了无头鬼。就中只要祖逖庶子道重，由后赵左卫将军王安，买嘱兵士，将他留下，为安携去。余如妇女妓妾，也算赦免，但己皆没为官奴，分充羯人的婢妾去了。叛民贼听著！
石虎还至襄国，赍献前赵传国玺，并拟上勒尊号，奉为赵帝。勒未肯遽许，再经表里百僚，全部申请，不过说是“功德并隆，祥符俱萃，应亟崇徽号，下副人望”等语。勒又拖延过年，始自称为赵天王，行天子事。称呼亦奇。立妻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余子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兼大单于，封秦王，斌为右卫将军，封太原王恢，为辅国将军，封南阳王，进中猴子虎为太尉，兼尚书令，易公为王。虎子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石生为河东王，堪为彭城王，署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邈为右仆射，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别的，文武百官，各封拜有差。侍中任播等参议，谓赵承金为水德，旗号尚玄，牲牡尚白，子社丑腊，方符天命。勒依议而行。右仆射程遐进言道：“天下初定，应明罚敕法，显现顺逆。畴前汉高斩丁公，赦季布，便是此意。大王自起兵以来，褒忠诛逆，中外归心，惟江左叛臣祖约，犹存我国，窃为不解。且约大引来宾，又占夺先人田里，地主多衔怨切骨，大王何尚事姑容，不申天罚呢？”勒本谓约不忠，故意鄙薄，固然前次收纳，却何尝召见，约降后赵，见四十回。至此听了遐言，便令人给约道：“祖侯远来，未暇欢叙，今幸西寇告平，国度无事，可率后辈来会，借表积诚。”言外又与订会期。
却说刘熙居守长安，接得乃父被擒动静，当然大骇，急与南阳王刘胤等，筹议体例。胤本是刘曜嫡子，为德配卜氏所生，畴前靳准反叛，胤窜匿邻近郁鞠部。及刘曜即位，郁鞠部送胤返国，曜见他身长多力，意欲废熙立胤。胤舅左光禄大夫卜泰，及太子太保韩广等，均谓不宜废立，胤亦涕零固辞。曜也追思羊后，不忍废熙，乃封胤为王，号为皇子，追谥德配卜氏为元悼皇后，进卜泰为太子太傅，仪同三司。实在太子熙，原是脆弱，就是胤亦徒有表面，未足称能。曜率兵南下时，胤且进署大司马，辅熙居守。统统政事，归胤讯断，以是曜陷没后赵，熙即召胤计议。胤谓长安难守，不如退保秦州。尚书胡勋进言道：“今主子虽已丧亡，国度尚未残破，兵士不下数十万人，正可并力扼险，堵御石氏，万一力不能拒，再走未迟。”胤怒叱道：“汝敢挠沮众心么？”遂喝令摆布，把胡勋牵出斩首。胤不但无能，且是个胡涂虫，怎能保国？勋既冤死，另有何人再敢多嘴，遂相率奔往上邽。都城一动，各镇皆摇，汝阴王刘厚，安宁王刘策，各弃镇西走，关中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