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就
这一日,左晋焕出了宫便仓促到了师府,在那管家的带路下观光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到了师京奇的书房。两人一见面,左晋焕便啧啧称羡道:“绪昌兄真是好福分,你这宅子别说是小小一个道员,便是开府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见得能有福分。看看外头那几进几出的格式,也不知你是走了甚么运气!”
年嘉诚也是聪明人,并不敢在这上头有甚么怨望之心,只是极力做好本身的本分差使。谁想到,这一日天子又是一道旨意,竟是令他伴同嘉郡王风无伤前去淮安查办河督官员贪赃枉法一案,直叫他犯了嘀咕。与他同去的除了一个户部主事以外,便是几个户部最纯熟的盘帐熟行,再加上一个领衔的嘉郡王,这一趟钦差步队实在庞大。
小方剂闻言不由大讶,须知自风无痕即位以后,越起烟一贯是规行矩步,鲜少有这等超越的时候,是以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不过,既然事关后宫嫔妃,他自是不好多问,承诺了一声便表示纤儿在外头候着,自个急仓促地进殿奏报。
钟和宫本是当年恭惠皇贵太妃贺雪茗的寝宫,是以装潢一向都是以素净为主。而越起烟搬出去以后不但未曾添置装设,就连原有的很多金饰都取了下来,看上去倒更像是寡居的太妃寝宫。风无痕甫进门,便瞥见越起烟愣愣地坐在那边,脸上尽是怔忡之色。
风无痕在迎驾的人当中没有看到越起烟的人影,便有些留上了心。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越起烟都是善解人意的,并且向来都是谨守本分,不骄不躁,鲜少有倚仗身份的时候。此时本身应她要求前来,她决然没有骄易的事理,此中的原因实在惹人沉思。他挥手打发了欲出来通报的纤儿,又让小方剂留在了门外,这才单独走了出来。
左晋焕歉意地一笑,这才温馨了下来。他何尝看不出天子这些光阴咄咄逼人的势头,但是,对于本身入主中枢,他却兴趣不高。在处所为封疆大吏,自可天高天子远,不消整天战战兢兢地揣摩圣意;而在朝廷中枢却大不不异,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在都城为官,哪怕是品级再高,掣肘也是重重,行事更是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败兴得紧。但是,左家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子,为了他的圣眷深重,母亲也不知是烧了多少高香,而父亲更是成日里唠叨不已,就是天子的希冀,他也不敢孤负。
年嘉诚满心觉得临行之前天子会伶仃召见,谁知比及上路也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出了都城,风无伤才笑着交给了他一封密函,说是天子托他转交之物,这更是让年嘉诚摸不着脑筋。他先前在萧云朝府中为幕僚时,也曾晓得京中诸皇子夺嫡的一些黑幕,那里会不知晨风无伤为人的本性城府。但是,天子不但此次拣了这位嘉郡王作钦差,还将密信交给了此人,内里深浅实在是难料。
同是幕僚,年嘉诚的经历便要盘曲很多了。他毕竟还年青,跟在风无痕身边时候也短,是以赐了进士出身以后,风无痕便先派了他在户部任职,不过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也足足比那些科举出身的进士高了几阶。他在这些事件上本就留意,是以两年下来考评俱是卓异,只是风无痕决计压着,官阶却还是没动。
师京奇是晓得左晋焕脾气的人,也懒得和他谈笑,两人分宾主坐下以后,他便开口解释道:“这是当初攀附那位主儿的一个官员留下的宅子,皇上看着闲置可惜了,这才赐给了我,也免得旁人闲话,毕竟勉强也算乱臣。”他的话语固然含混,但左晋焕又哪会不晓得其中详情,所谓的阿谁官员不过就是指前任九门提督张乾。张乾既然坏了事,这府邸天然就空了出来,没想到竟便宜了师京奇。
师京奇不由哑然发笑,天底下大抵也只要左晋焕会这般直截了本地说这类话,换作外人,只要传到天子耳中,指不定就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贤弟,你也实在是太心急了。”他摇点头道,“皇上只是要历练你,并没有其他意义在此中。让我和你一同前去山东,不过为的是在闵致远任布政使期间,山东多出盗匪,治安不靖罢了。你是要得大用的人,此后说话谨慎些,万一被别人抓了把柄,就是皇上也会难堪。”
钟和宫的正殿中,越起烟正单独一小我坐在那边,神采竟是极其惨白,上头还带着多少寥寂和无法。外头模糊已是响起了迎驾的声音,可传到她耳边倒是仿佛一点意味皆无。九年多的伉俪情分,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淡薄如纸。也许她是一个不错的红颜知己,但不管是论知心还是论豪情,亦或是度其心腑,她都及不上其他三人。海若欣具有的是当初风无痕的沉沦和宠嬖;红如具有的是多年相伴,荣辱相依的缘分和情素;至于看似最为不起眼的海若兰,起码也曾经一起相随风无痕至福建,义无反顾地爱过一回。唯有她,看似尊荣却一无统统。
“不管如何说,绪昌兄都是好福分。”左晋焕点头晃脑隧道,俄然,他的目光变得锋利了几分,凝神直视着师京奇的双眼,“今次没想到是绪昌兄前去山东任职臬台,你我两人又能火伴了。不过,恕我多言,皇上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甚么药,还请绪昌兄提示一二。”
听了小方剂的转述,风无痕也感觉有几分迷惑,恰好他也有些倦了,当即便起家道:“既然如此,你就和朕一起去钟和宫一趟吧。”临走时,他仿佛又想起了甚么,随即便自失地摇了点头。不知为何,风无痕总有些奇特的预感,仿佛越起烟的相邀有些甚么奇特的意味。
固然师京奇回京述职的时候不过是戋戋正四品道员,但他的宅子倒是非常都丽堂皇,并且处所也占在都城达官权贵云集的东华门外,让其他官员好一阵恋慕。师京奇天然是置不起如许的家业,但是,他在王府和东宫帮手风无痕多年,风无痕即位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赏了他宅子和进士出身,然后一步步地将他汲引了上来,算是典范的“鸡犬升天”。不过,师京奇对外人的非议却并不在乎,所谓才德不过是天子说了算的,只要本身能够谨慎行事,将来位居朝廷中枢也不是胡想。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先得过且过吧!”左晋焕无可何如隧道。两人也就知机地不谈闲事,只是在那边闲谈嗑牙,倒是可贵了一会余暇。
密函中的内容却很简朴,除了交代年嘉诚细心查对河督衙门的来往帐目以外,还别的嘱托他要防着有人泄漏奥妙,最后倒是几句不咸不淡的鼓励之语。但是,这些东西明显能够在召见时点透,又为何要通过风无伤之手传达?
勤政殿的风无痕早就料定了别人的设法,固然不清楚风无伤如此主动的启事,但他并不筹办穷究。相互是兄弟,他此后另有效这个九弟的时候,现下就不能束缚得过紧。派了年嘉诚跟从不过是因为此人相称谨慎,行事也很有层次,不过是为了需求的时候扶助风无伤一把罢了。如果真要派人监督,他决计不会用年嘉诚这等惹人谛视标角色。至于那封密函,不过是疑兵之计罢了,恐怕风无伤定要为它伤透了脑筋。
第四章 高就
年嘉诚在那边伤脑筋,而风无伤也一样在揣摩信函中内容的企图。他本就是个谨慎人,从天子那头获得此物以后,便谨慎翼翼地拆开来验看过,恐怕有甚么要命的旨意。但是,真的看过了以后,他倒是犯了迟疑,里头的话无关大碍,竟是一封平常至极的手札。为了以防万一,他乃至照原样誊写了一份,不时取出来揣摩一番,可仍旧没看出甚么花样来。但他虑及年嘉诚乃是天子的人,是以便对其多了几分防备。
御座上的风无痕不由悄悄揉了揉太阳穴,之前见先帝事事都极有层次,还觉得这帝王之位只要坐稳了,就极其轻易,岂料竟真是一件劳心又劳力的苦活。若不是为了那无上威权何尊荣,怕是天底下也没有这么多人要抢着坐这个位子。他又想起了先前德太妃兰氏的条陈,神采不由阴沉了下来。自打他即位起,这个兰氏就从没断过骚扰,一意想要让风无言脱了囚禁之灾。但是,不说先帝的禁令不能等闲窜改,就是为了当年的过节,他也不成能等闲恕了风无言的罪恶。
风无痕正在深思,眼睛却俄然瞟见殿外有一小我影正在张望,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小方剂见主子神采不愉,赶紧顺势瞧了畴昔,也感觉有几分蹊跷,不待叮咛就几步冲了出去。待到他看清楚了人,不由又是一呆,只见那人恰是越起烟的贴身宫女纤儿。她一见小方剂出来,赶紧上前道:“珣贵妃娘娘让奴婢来向皇上通禀一声,说是她有要事想要奏报,请皇上得空了去钟和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