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6 偷天换日
长铩豁口如锯，碎成数段。目视王芬，孙坚手持长杆，并指一点。
以龙楼台基为界，高低对冲，利刃交击。伏尸各处，血流成河。
伴着震天巨响，便有一座角楼轰然崩塌。楼上楼下，数百兵丁刹时被砸成肉泥。巨浪滔天，一时血染。
大剑宗王越，踏下落水者肩膀，展转腾挪，如灵猴抄水。手中长剑，寒光四射。凡有所出，必有所中。道道血箭追身，向居于阵中的王芬，飞掠而去。
“喏！”
王芬双手持剑，与孙坚战在一处。天下名流，岂是江东猛虎之敌。不出数合，浑身披创，披头披发，血如泉涌。
肩窝一痛，翻身落水。虽将直射胸口的劲弩击偏，仍去势未减，射穿肩窝。
是了。面前的统统，正如先前汉军掘堤倒灌广宗城，普通无二。
被亲随捐躯救下的王芬，双手虎口崩裂，热血长滴。仍不管不顾，声嘶力竭：“伐无道，诛暴君！”
“将军且去！”便有兵士，浑身披创，飞身跃起。用血肉之躯，为孙坚舍命挡下一击。长矛入体，洞胸穿背。江东健儿，瞋目圆睁，横架半空断气。亦有善水懦夫，潜水筏下，刺破革囊，令船筏颠覆。满船死士扑通落水，被等待多时的江东健儿乱刀宰杀。
霹雷隆——
万幸，龙楼犹在。
“王芬安在！”江东猛虎一声吼怒。
环顾摆布，虎贲中郎将王越浑身一凛：“水漫广宗！”
“杀，杀，杀！”王芬亦率军杀到。革船上长枪乱箭，迎头攒射。一时血花四溅。
“射箭，射箭！”王芬奋力伐鼓。
神弓手面面相觑。
孔殷间。忽闻宅邸深处，战鼓如雷。自事发，便不知所踪的冀州刺史王芬，身披战甲，头裹赤帻。立于船尾，奋力伐鼓。
话说，滱水历安国，东分二支：一支东南流经解渎亭南；一支东北流经解渎亭北。换言之。滱水二分，如高低臂弯，环绕十里解渎亭。
卸甲入水，只穿戎装，乃至袒胸露臂的江东健儿猝不及防，纷繁中箭。惨死于乱刀之下。饶是如此，余下儿郎仍围拢在台阶四周，死战不退。
“地陷神术！”王越浑身恶寒。
“明公！”见主帅奋不顾身，身边死士各个势如疯虎。一往无前，有我无敌。合数人之力，舍命缠住孙坚。
待王越被水中健儿合力救回，孙坚已游上龙楼台基。手持长铩，势如疯虎。将冲向高台的贼众，悉数刺杀。主将临阵，以一敌众。江东儿郎纷繁登岸，与跳下筏船的宿贼，短兵相接。一时血肉横飞，杀声震天。
百余艘革船，齐头并进，杀奔孤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王芬浑身一僵。疾风擦面。皮开肉绽，带出一抹血箭。
“乱臣贼子！”眼看王芬逃脱，孙坚怒发冲冠。手中长铩，怒急横扫。
“拦住他！”王芬怒喝。便有神射，强弩连击。
火花迸溅。
“如此，且四周合围，杀入龙楼！”王芬愤而掷槌。
“来的好！”孙坚浑身披创，肤如描画。双目如电，面似厉鬼。反越战越勇。何如麾下三千江东儿郎，先卸甲横渡，又与黑山宿贼血战好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再遇死士结阵，几次冲杀。一时左支右绌，战阵岌岌可危。
厮杀很久，近水楼台，积尸如山。革船横七竖八，竹木班驳血染。王芬浑身大汗，肩痛膀酸。仍在咬牙苦撑。奋力挥击，手中一轻，鼓槌回声崩断。鼓点立止，劲弩收歇。
“何故停弩！”王芬怒喝。
秃杆如长虹贯日，奔雷而至。
“哈哈！”王芬苦心积虑，运营数载。置存亡于度外，不恰是为了本日么！外有白波、黑山二贼，逆流突入。内有千余死士，趁乱杀出。如此表里夹攻，陛下孤悬龙楼之上，插翅难飞。
“伐无道，诛暴君！”一时回声云集。此句出自“伐无道，诛暴秦”。语出陈胜、吴泛博泽乡揭竿而起。竟将堂堂大汉天子，比作暴秦。在场禁军，非常咬牙瞋目。难不成尔等逆贼，反成义兵！
旧址重修的解渎侯宅，地下深藏暗渠，与两支滱水相通。甚是无需上游筑坝，只需翻开暗渠闸门，引滱水倒灌。足可……
“大胆王芬！”挥刀崩开乱箭，孙坚怒叱：“欲造反乎！”
王越挥剑相击。
自继任冀州刺史，王芬名为招募义勇，剿除黑山。实则暗中吸纳四方死士，行偷天换日。先前，千余死士皆藏于隧道当中。抢在大水漫灌前，升出空中。吹革囊为筏船，浮于水面，四周杀出，直冲龙楼而来。
陛下身边亲卫，接连毙命，危在朝夕。孙坚双目尽赤，一声令下：“卸甲！”
前一刻，还只要龙楼四周积水。眨眼间，已各处如泉涌。大水从分置各院的水井内，喷涌而出。将整座宅第淹没。
数千江东儿郎，尽数卸甲。随孙坚跃入水中。好像浪里白条，轻身横渡，游向孤楼。
王芬虽为天下名流，却不甘人后。竟直奔江东猛虎而去。
舟内兵士，坚甲利兵。刀枪如林，箭发如雨。沿墙垣间的水道，四周合围。向居于正中的龙楼扑去。
好像血月奔天。一举清除身前。
此宅乃王芬亲身督造。现在水漫地陷，岂能逃的了干系。
断首抛射，惨叫绝耳。无头尸翻滚撞落，好像人形喷泉。
水大溺毙。四千禁中虎贲，被困于数座高台之上，寸步难行。眼看贼兵箭如飞蝗，突破沿途高楼门阙上大汉兵士哨卡所阻。毁墙无数，扑向龙楼。
乌影一闪，疾风惯胸。
放眼望去。一座座雕梁画栋，雕楹漆铜，巍峨矗立，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不分前后，接连崩塌。楼上楼下，一干人等，不及逃脱，皆葬身废墟。血肉恍惚。
踩着累累贼尸，设备精美的死士，手持刀盾长矛，势如破竹，冲上高台。
神弓手列队革船，劲弩齐射。
“回禀明公，弩箭已罄。”便有神弓手抱拳答道。
“王使君，王使君……”一众内官欲哭无泪。鄙谚谓：“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起各式结好，撒下金银无数。本觉得乃是为上洛铺路。本日看来，本日看来……王芬心胸叵测，竟欲弑君。
满目疮痍，幸运存于大水之上的残垣断壁，废楼高阙内，亦有很多幸运生还的大汉禁军，居高低射，狙杀乱军。共同江东猛虎，与悍不畏死的乱军，舍命对峙。
“呔！”
声犹在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