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6 巨人之志

刘备欣然点头：“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自武帝以来，大汉‘免除百家，独尊儒术’。同一思惟，功在千秋。然，‘工善其事，必利其器’。又曰：‘得道有前后，术业有专攻’。方技馆收罗天下‘经方’，为国所用。试想，若历代经方所录之‘奇术’，蓟国高低，皆见惯不怪。便故意胸叵测，妖言惑众之徒，又岂能等闲得逞。”论科普的首要。

“温县常伯槐。”司马直起家奏报。

百官心领神会，主公早有筹办也。

若能令天下，皆晓以短长。方技馆，自当稳如泰山。

黄巾之乱，苛虐狠恶。蓟国百官、百姓，多深受其害。将心比心，如何能不切齿生恨。今黄巾毁灭，群盗蜂起。又有巴郡妖巫张修反，号为五斗米师，郡县不能敌。

目睹今汉屡遭妖贼所乱，蓟王岂能束手待毙。

桓、王二人以烛火喻形神干系，言明心神不能分开躯体而独存。

见百官齐看。上庠令郑玄，心平气和，起家奏对：“主公明以照奸。若方技为国所用，当大有裨益。”

虽说前汉时，便已免除百家。然各家学说，并未断绝（请重视）。如墨家普通无二，各家在朝中亦有一席之地。

百官列席，蓟王就位。

此亦是蓟王成心为之。且看群臣如何反应。蓟王才好适时应对。

“主公立方技馆，收罗天下经方，乃为‘解世俗之疑，辨是非之理’。此举，与王仲任不谋而合。”郑玄起家奏道：“王仲任有言：‘孔子不王，素王之业在《春秋》；但是桓君山不相，素丞相之迹在于《新论》者也。’今方技虽属杂家，却有‘大用’。何不各取一字，称‘大素令’。”

比如，数年前，灵帝诏封杨赐为临晋侯，食邑千五百户。杨赐以当初曾与刘宽、张济一道为灵帝讲学，不该一人受封为由，上书求分食邑给刘宽、张济。灵帝遂封二人及其子爵位。不久，灵帝又令杨赐任廷尉，杨赐以非世代法家出身而坚辞。

“除常伯槐外，另有何人，可入方技馆？”刘备再问。不出五位大儒所料。蓟王欲搀扶一个学派，绝非只为招募一两个贤才。

蓟王欣然一笑，随口诵出桓谭名句：“生之有长，长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时之代谢矣。而欲变易其性，求为异道，惑之不解者也”。

此，足可例证。前汉虽免除百家，今汉却并未斩草除根。

“臣，保举一人。”恰是河内名流，新昌令司马直。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无端夺人之利，智者不为。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县人。少时家贫，好学多智。数年前，白波，黑山势大，避乱上党，耕作山阿。逢旱极而蝗，摆布颗粒无收，独常家坞壁歉收，因而尽呼比邻，升斗分食。乃治世之才。

“叔异保举何人？”刘备颇多不测。

“主公明见。”百官下拜。

郑玄答道：“回禀主公。诸如桓谭、贾逵、王符等，门徒浩繁。皆可一用。”

比起悬而未决的门命令，元素令人选，蓟王却非常火急：“何人可为方技馆元素令，诸位可有合适之选。”

更早在先秦时，《荀子・天论》便有“形具而神生”之句。比及今汉，前有桓谭：“精力居形体，犹火之然（燃）烛矣”。再有王充：“天下无独燃之火，人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

面对存亡大敌，火急的保存需求。让蓟王推出“方技馆”，合情公道。剥离“神鬼”，更是局势所趋。

“郑公？”刘备居高笑问：“若立方技馆，主令一职，当取何名？”

也恰是此因。当蓟王刘备乾纲专断，引入方技时。以郑玄等报酬首的儒士，并未死力反对。

如前所说。立一家国公敌，自当同仇敌忾。此时现在，此情此景。另有比承平妖道，更合适的人选吗。

郑玄乃蓟国文坛泰斗。郑学被蓟王引为治国之术。足见一斑。

究竟上，汉时“名流”，与“儒士”，并非划一。“高士”，更是无所不包。凡有高人一等之一技之长。便足可称“高士”。善养蜂猪，都可称高士，另有何好说。

“主公明见。”郑玄佩服。

司马直奏曰：“尽得‘王论’真传。”

司马直所说‘王论’，便是将王充与其呕心沥血所著《论衡》，归并而称。

所谓学乃至用。实际乃查验真谛之独一标准。又说存在便是真谛。蓟国构造之利，深切民气。老农一人，日种一顷。如此便当，如何能等闲舍弃。若方技馆，能有将作馆之利国利民，即便再有闲而无事者，各式抉剔，亦当哑口无言。

“臣等，服从。”群臣敢不下拜。

今，话出其口。百官皆暗松一口气。

见百官庄严，正襟端坐。

“王仲任曾言，‘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元’者，始也。或可改‘元素令’。”刘备一锤定音。

蓟王环顾群臣，娓娓道来：“少时，孤与母，居楼桑。一年雪大，有承平道徒数人乱入村中。施雕虫小技，欲妖言惑众。被孤劈面揭露，掩面遁走（甯姐姐：哦？）。今后今后，楼桑妖人绝迹。后北地皆信承平。然十里楼桑，却无人信。何也？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方术一途，虚无缥缈。登仙之旅，无迹可寻。然，方技却分歧。若不为升仙，利国可乎，利民可乎？”

神灭无鬼，神形俱灭。

换言之。遵循朝中常例。廷尉一职，当由法家传人，或知法家之通儒，担负。

究竟上，将“神灭无鬼”引入蓟国。乃蓟王沉思熟虑。举重若轻之举。然若仅是让王充弟子，入太学坛，传道授业。孤掌难鸣，久必为儒家所灭。故刘备新建“方技馆”，令其容身。如蓟国将作馆、国医馆，于实际中不竭发扬光大。茁壮生长。

五日小朝，紧随旬日大朝。

刘备悄悄点头：“此人如何？”

本来。早在王充“元气论”前，今汉已有桓谭之“形神论”。

“凡有了解，但举无妨。”蓟王居高言道。

此时。蓟王欲立“方技馆”之事，与会官员，多已悉知：主公为制妖言惑众，故将方技收归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