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7 因时而化
宾主落座，宗正刘焉开门见山：“王上乃我家麒麟。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有大功于社稷。然，所谓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我等虽未有王上之天纵英才，却也可堪一用。今欲重开州牧，拨乱归正。上存社稷，下安万民。赤胆忠心，六合可表，日月可鉴。却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宗室、名流，汉末群雄之一，乃景帝第四子鲁恭王刘余以后。身长八尺余，姿貌温厚伟壮，少时着名于世。因参与太门生活动而受连累，被迫流亡。党禁消弭，遂被大将军何进辟为掾。
“如此，我等辞职。”闻刘备心声，知苦劝无用。刘焉等人便欲告别。
“蓟王情意，朕已尽知。传语宗正，此事再议。”话说，陛下也收了宗室很多好处。拿人财帛与人消灾。亘古稳定之常理也。
黄巾乱贼，攻破豪强坞堡无数。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比起裹挟从贼的百姓。世家大族，乃乱贼仇恨之源。杀之不敷以泄愤。各种惨绝人寰，直令人发指。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相互看过，四人齐身答道。
嗅着水沫与稻香，深吸一口清气，高档女祭司不由笑道：“终究到家了。”
不出不测。
“乱世出豪雄。”贾诩环顾世人：“诸君皆汉室宗亲，自幼饱读诗书。若出为州牧，即使能牧守一方。试问，如有麾下‘胁之以武’，裹挟反叛。诸君当如何应对。”
“这……”刘岱顿时词穷。
刘繇，字正礼，初举孝廉，授郎中。后被司空府辟为掾属，今除任侍御史。
蓟国南港。
胡虏劈面，被当场剥光，竟不敢置一语。还吹甚么牛逼！
日渐显怀的希雷娅等人，亦笑着挥手。
“若不能胜，又当如何？”贾诩又问。
“莫过如此。”刘繇叹声答道。
“希雷娅。”安氏四姐妹远远招手。
如陛下先前所言，重开州牧，“利弊参半”。关东战乱不休，陛下卖官倒霉，公众亦深受其害。宗室进言，愿出牧各州，剿匪安民。待事成，当学蓟王裂土封侯。陛下本非常意动。何仍旧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各方权势，皆狠恶反对。便是大病未愈的老臣杨赐，亦上疏劝谏，陛下不得不谨慎行事。
“恕老奴痴顽，未能参透蓟王语中深意。”曹节伏地答曰。
“王上之意，我等已尽知也。”刘焉神采黯然。正如贾诩所言，天下非常，汉室不过得其三。换言之，凡开州牧，陛下为衡量各方，十三州之牧，断不能尽归汉室。若世家豪强，趁机做大。代汉自主，悔之晚矣。
“当以雷霆之势斩之，以儆效尤。”刘岱抱拳道。
刘繇少年时，曾与叔父刘宠，同访楼桑。与刘备了解，这便代为举荐。
汗青如何定位。且看盖棺定论，是否比前朝好。试问，魏晋南北朝，比我煌煌天汉如何。
只是，黄巾之乱的范围和粉碎，远超陛下的预估。乃至减口二千余万。陛下闲暇之余，常常想来，亦不寒而栗。常夜不能寐。
“本来如此。”曹节亦叹道：“陛下曾言，蓟王有礼有节。本日老奴方知其深意。”
刘岱，字公山，东莱牟平人，汉室宗亲，刘繇之兄，汉末群雄之一，齐悼惠王刘肥以后。今任侍中。
“洗耳恭听。”刘焉肃容回礼。贾诩大名，焉能不知。
明轮大船稳稳泊岸。女师赵娥并安氏姐妹等，前来驱逐之人，已先行下车列队。
“蓟王早知不分胜负，方设此局。让两边各抒己见，亦让朕博采众长。如此，方能弃取有道也。”陛下一声感喟：“蓟王恪守臣节，不先于朕设谋。正因卑不谋尊。”
究竟也是如此。重开州牧后，天下十三州，刘焉入蜀，刘表入荆，刘繇入扬，刘岱入兖，刘虞入幽，刘备入豫。饶是如此，亦前后为群雄所败。若非先主，百折不挠。穷毕生心血，三分天下有其一。汉室早亡五十年矣。
换言之。关东虽残破。然陛下血洗豪族的目标，似也达到了。
所谓存亡瓜代。国兴国亡，亦是常理。然汉亡后，魏晋机谋立国，终被门阀把控。上天无路，上天无门，庶门寒士，怒而投贼，乃至五胡乱华。
“唉――”刘备一声长叹：“我等皆出高皇一脉。诸位之心，（刘）备又岂不知？然，自前汉一来，汉室式微。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乃至世家趁机做大，今已占天下大半。且关东大乱，生灵涂炭。世家豪右亦深受其害。将心比心，又岂能对朝廷心中无怨？”陛下借黄巾之乱洗地，虽不好明言。然，想必关东豪族，亦有高品德出滋味来。
问吹过的牛逼实现了没，皆是徒然。只问，吹过牛逼否？
“今，天下非常，汉室能占三分否？”贾诩三问。
见四人不语，贾诩掷地有声：“财权、兵权，民权，又岂能私授。《管子・兵法》云：‘定一至，行二要，纵三权，施四教，发五机，设六行，论七数，守八应，审九器，章十号，故能全胜。’孔贤人曰：‘管仲之贤，不得此三权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国之三权，事关社稷存亡，断不成假别人之手。”
“大汉十三州，诸君不过四人。剩下九州，陛下必授予旁人。若九州之牧，拥兵自重。自主为王。合诸君之力，能克服否？”四人之力，如何能敌九人。
刘备看向东席诸位家臣。便有贾诩起家言道：“诸君，且听我一言。”
“‘择日不如撞日’。‘既来之，则安之’。本日便在府中小聚如何？”刘备美意挽留。
“立德务滋，除恶务本，人间恒理。”咀嚼尚书令曹节复述蓟王之言，陛下似有所悟：“但是‘因时而化’。”语出《吕氏春秋・察今》：“变法者因时而化”。
刘备方才回府。刘焉、刘表、刘岱、刘繇，四人便连袂而来。
“是啊，到家了。”女王亦轻声呢喃。
本日当借蓟王之手，和缓两边冲突。
“陛下明见。”曹节亦贯穿：“蓟王不偏不倚，让两边各抒己见，再请陛下博采众长。”
四人乃汉室宗亲之俊彦。今连袂来访，其企图不言自明。
西邸，万金堂。
“然也。”陛下笑道：“两边条陈短长，让朕一目了然。至于如何弃取，乃为君之道。只出谋，不划策。便是为臣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