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家恨国仇
将黄门令左丰，遣人送来密信，细细看完，又付之一炬。窦太前面上终见忧色。
何后却点头：“蓟王妃，犹长蓟王太妃数岁。怕是与母亲年事相称。”
“竟有此事？”舞阳君亦是一惊：“蓟王妃与我年事相称。”
“服从。”舞阳君这便起家，举止有度，谨守臣下之礼。
刘备蓦地坐起。身侧希雷娅女王亦惊醒。伸手欲取枕下短剑，却被刘备制止。
待蓟王回朝。血海深仇，一定不能得报。
“拜见皇后。”虽为母女，倒是君臣。舞阳君伏地施礼。
见舞阳君仍踌躇不决。何后又劝道：“想我初入宫时，不过采女。今却为帝后。小妹姿容不再我之下，少年时，相者亦说，乃大贵之相。先为偏妃，再为嫡妃。有何不成？”
“谢母亲成全。”何后展颜一笑。有倾国之色。
“奴婢拜见太后。”大寺人程璜养女，陛下食母程夫人，入室拜见。
寝宫已开暖柜。室内暖和如春，暗香浮动。女王薄纱蔽体，层峦似滴，喷薄欲出。
猜想。定是与诸母及女道的那次见面，身受鼓励而至。
“母亲公然大智。”何后这便实言相告：“我虽生皇宗子，陛下却迟迟不立储君。今专宠王荣，西园常出废长立幼之言。虽不知陛下至心，却也不成不防。若大将军与蓟王反目，令蓟王转投西园，辅保王荣与次子。大事危矣。”
先时，窦太后生无可恋，险郁郁而终。却不知为何，近二年忽换了小我。重又成为大权在握时，“有聪明母范之德”的窦氏太后。
“本来如此……”舞阳君悄悄点头。此中短长干系，已然晓得。
“小妹明春便将及笄。母亲可选好人家？”何后又问。父亲何真在何后入宫前，便已归天。家中大小事情，多由母亲做主。
然，举目四望。曹节、王甫、郑飒、朱瑀、共普、张亮等人，多已前后亡故。只剩曹节，垂垂将死。被窦太后所切齿深恨者，另有何人呢。
“此人我倒是传闻。”舞阳君轻声道：“听闻蓟王早已娶妻，若配之为妾，反不如嫁张奉为妻。”
“且蓟王一世人杰，小妹若见，必定，必定欣喜。”何后不为人知，神采一黯。却又很快讳饰：“母亲若不放心，待蓟王回京，一见便知。”
“如此……”略作考虑，舞阳君便已觉悟：“皇后欲攀亲蓟王，但是心忧蓟王回京辅政，或与大将军反目。”
“宫中母亲可住得惯？”何后问道。
“张让……”何后先轻声一笑。转而言道：“太医令张奉，人却不错。年前永乐董太后，身染沉疴，时有起伏。便是他妙手回春。”
“来人。”
“勿惊。不过雷声耳。”刘备笑道。
刘备稳住心神，柔声道：“且安睡。”
“奴婢服从。”亲信宫女随即前去永乐宫通禀。
“暂居越骑校尉府，统统安好。”舞阳君答道。
何后悄悄点头：“这门婚事，本是不错。想我家不过南阳一屠户。纵家中殷实，吃穿无忧。可父亲大人却散尽家财，只为让我入宫。便是要洗脱贱户之名。现在，女儿贵为帝后，长兄为大将军，二兄亦食二千石俸。父亲在天有灵，当可瞑目。”
一声轰隆，大雨滂湃。
“先前令母亲借居馆舍，乃我之过也。”何后柔声问道：“小妹可好？”
漠北亦有动静传来，从兄窦统已遣人与蓟王联络。“没鹿回”部，正遣商队，经漠北南下西域，与都护府互市。
如雾似幻。
正如刘备所料。窦太后似也在布局。支撑窦太后走到明天的，撤除亲情。另有难以疏解的，家仇国恨。窦氏一门，惨遭搏斗。先前被禁云台，孤家寡人。现在却表里皆有助力。
“女儿晓得。先前与二兄发誓，如能将前永巷令徐奉缉拿归案，可为河南尹。再立新功，自当酌情升赏。”何后话锋一转：“今有辅汉大将军，蓟王刘备。人中龙凤，天家麒麟。若将小妹…许之，不知母亲觉得如何？”
“然也。”何后笑道：“蓟王春秋鼎盛，王妃却将老。或不出十载，蓟王当再立新妃。小妹到当时，不过双十韶华。有我在朝，蓟王妃之位，非小妹莫属。”
年初四月，陛下册封号“舞阳君”，被何后接到宫中居住。十常侍之乱后，舞阳君为董卓所杀，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通禀永乐董太后，便申明日想与她同游上林苑，观百戏消遣。”
“母亲请起。”何后自帘后言道：“女儿已言在先，无外人在场，母亲不必行此大礼。”
“嗯。”女王这便缩回，与刘备交颈而眠。
何后命人挂起珠帘，引舞阳君到榻前相见。
信中言道，蓟王太妃已定日期。待蓟王就国，便娶窦氏琼英为偏妃。
“击钟鼎食，连骑相过。何尝敢想，犹在梦中。”舞阳君照实作答。‘击钟鼎食，连骑相过’乃出张衡《西京赋》。想来，舞阳君亦非生于平凡人家。或如刘备母亲普通出身。经历亦不异。夫君早亡，家道中落。不得已，只得再醮屠户，为其续弦。当然，二人亦有分歧。蓟王太妃终未曾再醮，织席贩履将刘备抚养成人，年十五使游学。后三分天下有其一。
“先前，中常侍张让遣人来讲。愿聘与养子张奉为妻。”
求生本能一旦激起，势如野火燎原，一发而不成清算。
“夫人请起。”窦太后展颜一笑。
舞阳君答道：“张奉，确与其父分歧。”
“此事无需母亲操心，待我亲身知会便是。”何后言道。
“太后。”便有亲信宫女，入阁房相见。
“如此，统统全凭皇后决计。”舞阳君这便放心。
秋色渐深，气温骤降。陇山青黄相染，寒冬将至。
南宫，云台。
是夜。陇右，大震关。
窦太后寝宫。
大将军何进，并非舞阳君所生。越骑校尉何苗，倒是舞阳君的心头肉。“皇后，亦不成厚此薄彼。当为越骑校尉再谋高就。”
殿外大雨滂湃，惊雷狂电。
所贩皆漠北之物，所求皆西域兵器。
“张常侍那边，又该如何相答。”舞阳君问道。
舞阳君，名兴，南阳人氏。育一子二女。先嫁南阳朱氏，生朱苗，后改何苗。后嫁屠户何真，生二女。长女当选掖庭，得陛下临幸，生皇子辩，受封朱紫。光和三年，立为皇后，便是何后。二女何氏，尚在闺中。
“速速有请。”窦太后这便收拢心神。
正深思间，又有亲信宫女，入室通禀：“启禀太后，程夫人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