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聚贤庄风云(2)
“蔡大人现在受新皇重用,夫人又怀上子嗣,实属双喜临门。秘闻敬你一盏。”李延年一饮而尽,眼含淡笑。
“这些妓娘明日才得分开。我们却等不得。方密查过阛阓可购买马车,我去置一辆来,马上分开此地。”夏侯寅默了默,又道:“你托我探听的,梦月女人所言非虚。”
房里寂静无声,玉翘神情怔忡,她把手往鼓挺的肚上抚触,糖糖威宝浅浅的蠕了蠕,懒懒不肯转动。
门外出去一人影,是夏候寅,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调羹将黑糊汤药搅动,近前坐榻沿椅上,舀一勺递至她唇边。
“不然我走的不甘心。”玉翘将这屋子四周张望,慢慢道:“年时一别就此阴阳两隔,替她绣的嫁奁礼还在府里搁着,整日里盼着有朝能亲手给她,现倒是不能了。总感觉她现正看着我呢,可苦楚不堪的模样。”
如若不是晓得新帝对他无感,他怎会来此对付应酬。
顺手掐断朵龙爪菊,惊飞一只蝶。
.......
李延年冷哼一声,辨不出喜怒,语气很淡:“就信蔡大人一回,还不前头带路?”
唇一抿,眼里就欲窝一汪水。
男人梦寐以求的一刹时都砸在他身上,他能想得表达愉悦的体例,就是在聚贤庄办一场昌大的家宴。
“莫胡思乱想,你夫君随太医去煎些安胎养气的汤药,稍会端来给你服下。”梦月看尽人间冷暖,话也止虚言安抚,客气几句,逐起家拜别。
“并不是成心想吓你。”玉翘见他侧回身似欲走,忙开口低声道:“边晓曼与我订交,一如你同周郎之谊,甚或更深。乍听此凶信,便难节制住......。你就莫要气了!”
半晌,汤药便见了底。
只是此时的他,的确有些傻眼。数众闻香远臭的大小官员不请自来,远超越他所能想像。
他不苟谈笑。玉翘也不晓得说甚么,只顺服将汤药服下,一口又一口。
妓娘袅袅曼舞,花魁梦月琵琶弹起,唱起坊间扫兴小曲,曲如水来歌如媚,直把民气惑尽尘凡闹处。
世人起汗,纷繁双手掷盏急表忠心。
蔡恒忙回酒恭道:“实属倚仗李大人汲引,蔡某才有本日。今后定当为大人马首是瞻,不敢别的二话。”
江宁知府蔡大人得新帝重担为山东巡抚,位居三品。他的正房夫人数年未孕,此时也已怀胎三月。
这便是她怀胎十月血脉相连的骨肉,是她亲亲的宝贝儿,她们相互牵涉,一起同甘共苦。如此一想,心便软柔的很。
突得世人骚动不止,引颈长伸雀跃。
“此话差矣!如若传将出去,倒显得秘闻功高盖主,引新皇无端测度。”李延年面无神采的把在坐溜扫。
聚贤庄本日很热烈,满园的菊花枝青玉润,蕊繁金香,引得蛱蝶自隔墙纷飞而来。
门嘎吱轻响,青青探进半身来,连声催促:“梦月姐姐可快点,管事喊着去呢。”
带着劫后余生的怕惧,本来她急怒攻心,她痛磨难禁,她的孩子十足晓得,他们也会随她怒而怒,随她痛而痛。
可大好风景兀自空耗损,诱不来人的半眼珍惜。
本来只想把那团骨肉融掉,未曾想过要小妾的命,怨只怨她福薄命苦,身子骨赢弱竟扛不畴昔。
.......
蔡恒顿觉满园失容,头顶愁云雾绕,惶恐不安道:“实都是不请自来,李大人毋须怕扰,这些人等皆进不去内堂,内堂还是平静。”
回眸看她,却也见她抬眼看他,四目相对,那眉睫间浮抹淡红,如胭脂浅浅晕开,楚楚把他的心给化了。
玉翘深吸口气,似要把手里帕子揉碎,轻问他:“我想替晓曼做些事,夏侯爷可有甚么主张?”
那声轻荏弱弱的服软,即如轻浮蝶翼扇动心间,便搅起痒痒痛痛的顾恤。
李延年这才对劲颌首:“不过秘闻领你情意,今后少不得你们各位的好处。”
他也望去,顿时发憷,但见一人被簇拥而来,着月白绣祥云纹锦袍,保养的好,面庞细皮白肉漂亮的很,眉心有痣轻点,跟着唇边笑容微漾,看去倒是分外亲和面善,倒是左相李延年。
窗内即便燃着红烛,还是阴暗灰蒙的很,满室陈列半旧不新,清算的倒还算洁净整齐。
那蝶浪荡而走,翩跹舞动,闲逛悠穿园过径,终伫在小窗棂上,粉翅一张一合。
若说无人,倒也冤枉,满园子摩肩接踵的人,皆身着斑斓华服,相互握手酬酢,眉开眼笑。
话音落,谈笑起。酒过三巡,便见侍女络绎出去,将手中一碟碟精美点心顺次奉与桌案上。
玉翘半卧床榻上,坐沿边的是梦月,替她掖掖褥角,嘴里阿弥陀佛道:“忒唬死小我。幸得无甚大碍,今后可不得再等闲起火,倒底两个小崽崽呢!”
这女人,必定是他射中逃不开的劫数,得从速送她回自个男人身边去,不然,等候他的,俱是万劫不复。
本来统统都如所想的完美。
蔡夫人还未曾显腹,却已懒懒做挺肚状,时不时抚触一下,眉梢嘴角有化不开的得意骄满。
这般秋意萧瑟的时令竟如春日般残暴新鲜。
此时的他笑得有些发僵,即便秋风夹湿杂凉劈面扑来,他额上汗珠还是精密。
内堂果然如蔡恒所说,仅十数位大员齐聚,两旁端方列坐,李延年及蔡恒佳耦分坐中心。
“不准掉眼泪。”夏侯寅哑声喝令,撩袍拜别:“女人手上怎可沾血,我替你办好这事,今后不准再想,乖乖给我等着。”
高官来客精挑,四海良庖齐聚,风情妓娘扫兴。
蔡恒仓猝上前见礼,却被李延年亲手扶起,他渐渐扫视一圈,再紧盯他,声音分外暖和,可说出的话却无暖和之意:“秋菊开的甚好,来客也颇多。可不若蔡大人所说的平静。枉我舟车劳累为恭喜你而来。”
单单蔡夫人面前,摆一碟晶莹白玉鲜桃状糕,桃尖洒胭脂糖霜,缀一颗腌渍梅子,酸甜的味儿直钻人鼻息。
碟是碧青莲花式碟,里摆金黄太湖蟹炸酥。
她嫁蔡恒数载不得子嗣,想着那姓边的小妾与夫君没弄几次就大了肚子,愤激难平又怕自个落空宠嬖,便做下桩胡涂事。
夏侯寅蹙眉,他可不会觉得仅是点炷香烧些纸这般简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