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插手

九阿哥见四阿哥不在，便问驿丞：“四爷呢？一大早出去，这傍晚了还没返来？”

“回老父台……”魏老九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向来端方就是这个样儿的！我在延庆府――”

“这……”

何亦非没想到九阿哥会问这桩小事，因摸不着脑筋，便笑道：“如何，九爷倒体贴起盐政了？施世纶放了几个私盐估客，又被任家拿住了，送到文知府那边，我还役问，问过了再发落。”

衙役们要笑又不敢笑，承诺着起家，至魏老九跟前。魏老九占有桐城已久，炙手可热，瞪了世人一眼，衙役们竟各自都扎着架子，没敢动手。

晚间穿戴四团龙褂，戴着东珠帽，穿着仍整齐严实的四阿哥返来，九阿哥见他要忙河工的事，就让他先去见何亦非问过河工的事再说。

四阿哥原听九阿哥说施世纶是他的“门下”，又是本身的“门生”，感觉好笑，踱出来听热烈。因见何亦非问本身，便冷冷道：“我看你昏聩，九爷也是钦差！连这点子事都做不了主？”

施世纶严肃地一仰身子，摇着芭蕉扇又哼了一声。他脸上挂了霜似的，语气中带着不成顺从的压力，压得世人都透不过气来。

四阿哥笑着点点头回了上房，不一时九阿哥便听传唤“四爷请何亦非藩台畴昔说话”，隔门瞧见一个从二品官员双手捧着抄本走进了上房。九阿哥掇了一把躺椅到天井院，在院里乘凉，驿丞早命人端了茶几，又放了茶点叫他享用。

施世纶身子向前俯视一下，问道：“既是六个，那三小我呢？”

“这里是桐城县，不是延庆府！”施世纶阴沉森的声音令人们都扫了个寒噤，“他们受了你的贿，天然待你如座上客。我买盐吃菜，素食澹泊。你是甚么东西，敢和我抗礼？来啊！”

“施世纶是出了名儿的清官，我压根没筹算难为他。”何亦非赔笑道，“九爷没听方才四爷说，河工银子还没下落呢！这些银子得从这些盐狗们腰包里掏，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说着，因见四阿哥踱出来，便又道，“您说是不，四爷？”

三小我被问得懵头懵脑对望一眼，稀里胡涂磕了个头，起来到堂角各背起一袋盐来，跑了几步，到堂口，却又游移地站住了脚，转头望着这个古怪的县太爷。

一句话问得世人都是一怔，审案子问这个做甚么？略一游移，忙叩首答道：“没有弊端。”

“成！”四阿哥说着，毫不踌躇写了几行字递给何亦非，“你听着，这事我做主了，我可不是眼里揉沙的人！本年黄河再决口，你也不消请旨，学学前头治河总督于成龙，本身戴上枷到北京来见，闻声了么？”

说罢指着赵五哥道，“他是个头儿！”

九阿哥这才晓得施世纶皮里阳秋，耍弄魏老九高兴，不由咧嘴一笑。中间衙役低喝一声：“你诚恳点！”再看堂上魏老九，已羞得脸像红布一样，揩着汗嘀嘀咕咕，也不晓得说了些甚么话。

“扎！”

“下去办差吧！”

“扎！”何亦非忙叩首道，“记着了！”

“回九爷话！”驿丞忙不迭命人备汤盆，打热水，赔着笑打千儿道：“四爷午间返来过，发了脾气，把何藩台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四爷说到河工大堤上看看，今晚还要听何藩台说河工银子的事，何藩台已经在东配房恭候着了。您先洗洗，……”

何亦非听了再不敢驳，连声诺诺，承诺着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衙役们不再踌躇了，一拥而上，架起魏老九一溜小跑出了大堂。按在堂下，扒了裤子，在白得发面馒头似的屁股上，雨点般的鞭子抽得噼噼啪啪风响。一道道鞭痕立即排泄殷红的血来。魏老九约莫自出娘胎没吃过这类苦头，嘴咧得瓢似地嚎叫：“大令啊……邑尊老父台！……哎哟，轻点……实在受不了……我的好令尹，好大尹，好明府……饶了吧……”

这下子再明白不过，施世纶是要巧放人，三小我感激地看了看施世纶，再不游移，背着盐袋子拥出仪门，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我不要你叫老公祖，拍这虚马屁！”施世纶鲜明大怒，“你好好回话！”

“这也罢了。”施世纶嘲笑一声，说道，“我为一方父母，你不过是个盐商，就算你是贩官盐的，如何见了我，你只轻飘飘地打个躬儿，这又是甚么端方，甚么事理？”

“能跑么？”

九阿哥笑道：“嗯，我问你，施世纶的事你们如何措置？”

四阿哥气呼呼地把那张捐银帖子一摔，扔在地下，一声不吭地皱着眉头想苦衷。

施世纶听了，不由笑道：“你倒仗义！”

“本日晌午魏九爷带着衙役到店里拿人，当时只要五小我在，大师夺路逃了。”赵五哥答道，“因另有一小我不晓得，我怕他返来跑不脱，特在西门外等着，不想就被拿了……”

“内黄人，”施世纶侧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在内黄没有亲戚啊！这‘晚眷生’三个字，是从何而来呀？”

上房里回事回得很杂，何藩台管着通省民财两政，光就河工漕应用多少民工、花多少银子、作何开消，说了足有一顿饭风景。何藩台正松一口气，却听四阿哥冷丁问道：“就这些？你揣摩半天，就用这些废话敷衍我么？”

“你去吧！我这用不着你。”九阿哥笑道，“四爷返来，你知会一声，我有事跟他筹议！”

“这有甚么难堪的？”四阿哥道，“黄河一决溃，桥也没了，路也没了，漕运也断了，他们如何去运盐！”

九阿哥目睹何亦非躬身却步出来，站在檐下揩汗，便坐直了身子，号召着，道：“老何，你过来！”

遂命九阿哥站到一旁，又传了另两小我上来，问道：“这个赵五哥说的但是实话？”

“……能跑！”

魏老九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几小我，他已被打得魂不附体，一脸的苦相，忙叩首道：“共是六……七个，都是贩私盐的。”

九阿哥不由吃了一惊，明显，他没想到这干子盐商在处所上有这么大的权势，官府断过的案，竟然还敢擅自拿人，到上头告刁状！想了想，嘲笑一声道：“老何，你归去就奉告阿谁姓文的！叫他放人！施世纶断过的案，叫他不要管。施世纶是我九爷门下的人，也是四爷的门生！你衡量衡量，嗯？”

这两人忙答道：“我们共是六小我，这位大哥从没见过面。”

县老爷一下子拉长了脸，堂上堂下衙役、犯人，俱都惊诧失容，如何这个老爷不问被告，只把个被告魏老九揉搓个没完？

“九爷啊！”何亦非已经几次见过九阿哥，仓猝过来向九阿哥打千儿问安，笑道：“九爷，您乘凉啊？这处所不比北京，这时节还赛火笼似的，我才从陕西调来……”

“四爷别活力！”何亦非见他神采不善，忙安慰道，“他们向来就是这个样儿，对四爷还算有面子的呢！希冀盐商，那是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今儿文知府还说了一桩公案，施世纶来桐城接印，头天传叫二十几个盐商，叫他们兑银子修书院，成果只捐了一百四十几两银子。这施世纶也怪，今儿拿了几个贩私盐的，问也不问当堂就放了。任明玉等十五家盐商，到文知府那边告状。盐商们在省里、京里，都有根子，惹不起啊！”

“回老爷话！”赵五哥感觉，第一件事是应当把尹九撕掳开，遂叩首道：“我们贩私盐是实，只不过阿谁叫尹九的，不是我们一伙，也不是贩私盐的，他是卖主，衙里爷们误捉了来。大老爷彼苍明镜，我们甘心受罚，请老爷开释尹九……”

“你死了这条心吧！”四阿哥嘲笑道，“我叫你找盐商，你倒叫我找户部，你耍的那把戏能瞒得过我？还不是想从盐商那边再把火耗扣返来？最后还是坑朝廷！我和九爷已经来一个月了，对你们的家底，我很清楚，你何亦非瞒我们不过！即使完善一点，固然向这些盐商们去要，叫他们出点血，我看是天公隧道的！”

“你听着，老何。”九阿哥却不似四阿哥那样严厉，笑道：“施世纶既是清官，又是我门下，他放了人，你再捉起来，不是扫我的脸么？那几小我，你一个也不能押。盐狗子如果拆台，不肯出银子，那你的水火棍子是做甚么用的？你归去，把你这身狗皮剥了，洗沐浴，醒醒神儿，照我叮咛的去办。盐商们不依，就往北京四牌坊找四爷，找爷也成！你滚吧！”

“嗯？”

施世纶听了略一沉吟，便向赵五哥问道：“你们到底是六小我，还是七小我？”

院里的九阿哥听了不由一怔，却听四阿哥说道：“这些盐商这么不识汲引，好！你从藩司衙门出牌子，堵截漕运。过路要路钱，过桥要桥钱！非叫这些王八蛋把一百四十万银子凑出来不成！下余的你写个折子，我向皇上禀奏！”

九阿哥在旁暗乐：亏了这位，孔殷之间竟能把知县的尊称叫了个遍！

衙役们早已看得瞪目结舌，好半日才回过神来，整齐不齐地承诺声：“在！”

“住了吧！”施世纶也听得好笑，摆了摆手说道，“这还像是有点端方。”

“跑呀，跑呀！”施世纶挥着扇子道，“别停呀，快跑！”

一拂袖，便独自去了，衙役们轰笑着散了开去。九阿哥瞟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出衙门的魏老九，也回身独自回驿馆去了。

魏老九道：“小人在南街开着一家干店，这几个估客隔半月风景都要进店，是以认得，只叫不着名字来，每次每人贩盐都在五十斤高低。”

“回老公祖――”

何亦非赔笑道：“四爷的令旨门生哪敢不遵呢？这不，挤饭桶似的，一百名盐商，才捐了三万！”

施世纶摇着扇子说道：“既然被捉，那就是不能跑！要真的能跑，你们就背着盐尝尝，我看看能跑不能！”

“如何？”施世纶大怒，瞪着眼喝道，“为甚么不拿下？”魏老九格格一笑，摆手说道：“老父台，别活力么！您不是昨儿才接任么？也得等我们消停一下，道里府里县里都有前例，一个子儿也少不了您的！何必这么不给面子？”方才落了话音，只听“啪”的一声惊堂木响，施世纶拍案而起：“你这刁棍，猖獗！”接着一根火签儿“啪”地掼了下来，“拖出去，抽四十鞭子！”

九阿哥看得高兴，点头一笑正要走，却见魏老九脸紫涨得猪肝似的，向施世纶勉强叩了个头，咬着牙笑道：“施老爷，今儿您断案，小人大开眼界！归去禀明我们任三公子，必然给老爷在上头说说好话！老爷您加官进爵，有日子呢！”

施世纶一笑，问三小我道：“你们三小我腿有弊端么？”

何亦非忙道：“不是藩司里难堪，怕要惹乱子的。求四爷……赐个字儿，给主子壮壮胆儿……”

遂命人拖上堂，偏着脸问道：“外头那几个，就是你告的私盐估客吗？”

何藩台忙道：“四爷明鉴，这段河工单凭一省之力，断不能修复！收了本年通省火耗，下头已经叫苦连天，一下子再拿一百万，实在办不下来。四爷您就管着户部，从户部拔根汗毛，便可调来个七八十万。”

“你说的是任伯安在桐城阿谁侄儿？”施世纶格格嘲笑道，“多承关照了！只怕这里不是北京，任伯安的手没那么长！桐城贩私盐的是有，不过不是像赵五哥如许背几十斤盐换几升拯救粮的，我自有我的事理！”说罢轻咳一声，道：“退堂！”

施世纶笑问道：“你如何晓得他们贩私盐？”

“拖下去！”施世纶脸上毫无神采，淡淡说道，“抽二十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