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回京
“儿臣胤禛、胤禟,恭请皇上圣安!”
“噢?”九阿哥面露迷惑道。
待四阿哥和九阿哥叩首级旨后,跟着这侍卫出去,此时天气微明,但见长长的甬道上满是用玫瑰月季交枝儿搭成的花洞,出花洞往西一带,一边九个油布黄棚,外头各竖铁牌,写着各省的地名儿,便知康熙想要在此长住,各省要员述职觐见安闲本省棚内候旨。行至佩文斋,侍卫笑道:“前头就是澹宁居,二位爷尽管出来。我不奉旨不能畴昔。”
九阿哥笑笑。
因而,转脸对九阿哥道,“这回出去传闻干了件痛快事?”
“唔?”四阿哥目光一闪,看了一眼九阿哥。八阿哥此人礼数殷勤,来看望不敷为奇,只是传闻他到甘陕察看旱情,施助去了,如何也返来了?两小我都觉有点不测。
四阿哥这才笑问:“施世纶是靖海侯施琅的儿子,你从哪弄来这个门下?再说,为何好端端地又把我拉扯出来,硬要我收这个门生?”
八阿哥不由一笑:“四哥向来不是如许婆婆妈妈的嘛!我本日下午去时,皇阿玛还说不相干,用不着每日两次进园。瞧他的气色还好,明儿你一见就晓得了。唉,皇阿玛到底老了,身子骨儿不比畴前了。”
说着将一叠折子“啪”地摔在地上,四阿哥、九阿哥都吃了一惊,忙双手捧起来翻看,头一篇便是安徽巡抚甘茂林的折子,题头鲜明写着:“为题参安徽布政使何亦非倚仗阿哥欺诈民财,混乱盐课事。”
九阿哥不由一笑,说道:“本来你在忧国忧民!杀人偿命,负债还钱。只要官员们借国库的钱还了,户部亏空不就填起来了?”
九阿哥抱手一揖,笑道:“叫八哥猜着了,有道是戏台小天下,天下大戏台,也没少看热烈儿!”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冷冷说道:“戴名世所著的《南山集》中有诽谤大清、记念前明的妄言,《咏黑牡丹》中竟然敢傲慢地讽刺我朝:‘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前阅邸报,此人已在北京西市正法了。方苞给他这本誊写了一篇序,看来,这个写序的方苞也是水多面少——难活啊!”
“风俗整天然了。”四阿哥缓缓开目道,“你瞧着我是坐禅,实在不知怎的,总意马心猿难以入定。在芜湖看邸报,皇上已经命马齐入上书房,要清理户部亏空。我看这差事没准就落到我头上。这么大的事,人连着人,网结着网,牵一策动全局,我实是内心没个底啊!”
四阿哥二人向前走了二十几步,果见前头一所五楹高房,黄瓦漫顶,是帝王规制。不知甚么原因,这些房屋却丹雘不施,素纱幔棂,而四周环抱着纯约堂、露华楼、韵松轩俱是金碧光辉,唯此居独横其间,显得特别。松映竹掩,不但不见半点寒伧,反而透暴露稳沉实在,落落风雅。数十名寺人守在廊下,鸦雀没声。四阿哥和九阿哥清算伏贴,“啪”地打了马蹄袖,大声报导:
四阿哥听他侃侃而言,词令非常中肯,一笑说道:“八弟也真是的,我算甚么聪明人?据我看来,还是听其天然好。这些民气中念念不忘的是他阿谁大明天下,皇阿玛为招揽这些文士,生了多少体例,又是恩科,又是特简,还埋头办了个博学鸿儒科,他还是不平,不给点苦头让他们尝尝成了甚么体统?”
四阿哥一贯以冰脸著称,碰鼻是意猜中的事,八阿哥不过图个“有言在先”,遂一笑而罢。对坐沉默很久,八阿哥笑道:“四哥不救,我可要尝尝看了!”
回到北京时,传闻南边己经下了大雨,但京师还是干旱无雨,焦热滚烫,幸亏北京每天刮风,不似桐城闷罐蒸笼似的。
四阿哥停了一会儿又迟缓说道:“这个案子戏中有戏啊!方苞只能算有一些连累,无大罪。实在是因他上帖子给藩台衙门,整倒了前任钱县令,获咎了这里的盐枭,这一下子被捅到老八那儿,才出了大事。这个处所不能久留,我们这几天把事情摒挡一下,得从速回京!”
兄弟二人在朝阳门上马,天气已晚,康熙又住在西郊畅春园,不便觐见。但按端方是钦差回京要向天子述职,便不能回府,因而当晚要暂住接官署。吃过晚餐,四阿哥身边的高福儿来禀道:“四爷,九爷!八爷到接官署来看二位爷了。”
四阿哥见说康熙有病,问道:“八弟,你说细点,皇阿玛到底如何?要不要我们马上去畅春园存候?”
“四哥!”见到四阿哥和九阿哥,立在阶前的八阿哥跨前一步,躬身一揖说道:“四哥鞍马劳累,实在辛苦了。按理,我该早来的,因这几日皇阿玛略感头晕,下午去畅春园给阿玛存候,方才儿返来,传闻四哥和九弟返来,我就赶着来了。”
下头几本倒是按察使的,说因盐课措置不当,通省盐民罢市,盐枭相同水盗掳掠数盐船,安庆、庐州、颖州、徽州、宁国、池州、太划一府治安不绥,请旨弹压。连篇累牍,把个安徽说得贼窝了似的,竟是通省不宁。明是弹劾何亦非,具实本本奏章含沙射影,指着“阿哥钦差”不谙民情,行动恰当,招来民怨。(未完待续。)
九阿哥听了四阿哥这番话,皱了皱眉头。
四阿哥答道:“见着了,极平常的一小我。他文名那么高,我原想定是个俶傥风骚的才子!一见之下,大失所望啊!他已解来北京,你想见他还不轻易?”
满洲人祖居风凉之地,最怕中原酷热,是以在安宁西北以后,国库稍有红利,康熙便在承德制作避暑山庄,每年总有三四个月前去度暑。本年康熙到了一趟河南,巡查开封讯防,回到北京便觉头晕,怕再受热,便移居了畅春园。畅春园地处北京西郊南海淀,因在圆明园之南,以是又叫“前园”,原系前明武清侯李伟的别墅,康熙四十二年,在修建避暑山庄的同时,拨内库七十万两重加补葺,赐名“畅春”。此园外环长溪,内罗碧波,园内曲径通幽,亭榭错落。这天虽热,可一入园内,便顿觉水气沁凉,苔滑石寒,确是风凉。
“万岁叫四阿哥、九阿哥出来,在澹宁居见!”一侍卫大声宣道。
“四哥!”见礼过后,八阿哥略显得随便了点,脱去了外头袍褂,散穿一身石青府绸衫,一条乌青油亮的发辫甩在椅后,啜着茶问道:“传闻你到桐城去了?见着方苞了么?”
八阿哥含蓄地一笑,说道:“四哥笑话了!他是大逆不道之人,我如何好到牢里去看他?只是我想,首恶戴名世写的那本《南山集》,实在是罪无可恕,但方苞此人只是写序。现在的名流有一种民风,不看本书就提笔为之吹嘘。不管如何,桐城古文大师,一派宗师,就如许办他为逆案,实在过分。四哥,我很想救他,又有点瞻前顾后,怕皇阿玛大怒。您是阿哥里头最聪明的,特地来向您就教。”
九阿哥听到这里,忍不住膝行一步说道:“皇阿玛圣鉴,洞悉万里以外!儿臣看他是个理财的质料儿,户部另有个主事的缺,何不补他出去?”
“出去!”很久,才听里头康熙叮咛,二人对视一眼,忙趋步而入,刚要行大礼,康熙一摆手道:“你们跪一边去,这会子大臣议事,待会儿朕有话问你们!”
“施世纶此人还是要保下来。”康熙将一份奏折合起,放在茶几上,沉吟道,“这小我倒是个能员,只是急功近利,也招人讨厌!一是太功德,在宁波府弄甚么火耗归公,剥削得部属县衙连师爷都请不起,贬了官,仍禀性难移!再一条,他和于成龙犯一样的弊端,打官司护穷,护读书人,须知天下事并不尽是贫民、读书人总有理,抱着如许主旨断案,哪有不出不对的?”
他吁了一口气,不堪感慨地说,“不想这些事了,归正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统统回京再说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会儿,八阿哥遂起家向四阿哥一躬,说道,“四哥,九弟劳乏了。等明日见过了皇阿玛,我为你们洗尘了!”说罢,笑容满面地辞了出去。
说罢,看着九阿哥含笑问道:“跟着四哥,既不能吃酒,又不能看歌舞,闷坏了吧?”
“怪不得你叫住何亦非唠叨了这么一通!”四阿哥说道,“施世纶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当日“水轰隆”施琅征台湾,连大学士李光地的账都不买,还差点杀了福建将军赖塔,养出儿子来又是这么个怪脾气!”
第二日凌晨,四阿哥和九阿哥起了个大早,打马赶去了畅春园。
“不消犯愁。”四阿哥一笑说道,“车到山边自有路,船到桥头天然直!只是我们这个太子爷,也太……,他要真的是一味荏弱,也还是可医之病。偏偶然还躁急得不循端方!比如上回,皇阿玛为他调剂军粮太慢,说了他几句,他就拿着平郡王纳尔苏出气,堂堂王爷,吃了他十鞭子,弄得皇阿玛内心更不欢畅。唉……”
九阿哥说道:“车到山前自有路——你还拿这话开导我呢!没听人家说:不怕负债的精穷,就怕索债的豪杰!”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是啊!盐政之弊并不在于这些肩挑背负的小估客,盐道、盐商才是盐政的蛀虫。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出了半日神,九阿哥才又问道:“四哥,你今儿一天都在河工上么?”
两小我冷静跪在了一旁。九阿哥偷眼打量,只见康熙比本身离京前略瘦了点,精力却非常健旺,盘膝端坐炕上,神采乌青,毫无笑容。几个上书房大臣比皇子遭到优遇,以张廷玉为首,马齐和佟国维顺次坐在木杌子上奏事。
四阿哥听了沉默很久,说道:“谈何轻易呀!你不在事中不知其难!”
“施世纶的事嘛!安徽布政使已经有保本递上来了!”八阿哥开朗地笑着,“你这个九弟,装成私盐估客,这白龙鱼服,要真叫施世纶瘟头瘟脑地敲一顿板子,这戏就有得唱的了。”
九阿哥晓得四阿哥皈依佛教,不由一笑,问道:“方苞犯了甚么罪?”
过了几日,四阿哥和九阿哥就起家北行。
四阿哥端然坐在九阿哥中间的椅子上,说道:“下午查河工,上午去方苞家看了看。方苞是海内着名的学者,跟着戴名世吃这么大的亏,实在可惜得很,幸亏奉旨来拿人的年羹尧,倒真是我门下的主子,我见他命文凤鸣把方家长幼一百多口都圈在四间屋子里,被热死了好几个,佛以慈悲为怀,这过分度了,我训了年羹尧几句,除了首犯方苞,家属一个不准伤害!”
九阿哥笑道:“收这个门生管保四哥不后侮,四哥你有煞气,说是我自个儿的门下,怕他们下头骄易,才攀上你这棵大树。”遂把本日在桐城县衙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你忙甚么?这就要说到你了!”康熙偏过脸来,嘲笑道,“朕竟不晓得你们这对难兄难弟做的甚么功德!你们人还没回到北京,告状的折子却先递了出去。朕不说你们,你们自个看看吧!”
他说着,如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没再言声。四阿哥此人就这么个脾气,说他是个冷人儿,偶然提及话谈笑风生,伶牙俐口滚滚不断;说他开畅利落,偶然一整天端然静坐一语不发,是以朝中文武大员既不敢获咎这个皇太子的亲信兄弟,也不敢等闲奉迎儿,竟是敬鬼神而远之。
晚间九阿哥起夜,看着四阿哥的屋还亮着灯,掀帘出来,一看闭目在床上打坐的四阿哥,笑道:“四哥,夜深了,你这份虔诚,佛祖早就心领神受了,何必必然要坐半个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