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泰西舰炮 正宗孔明灯
“想不到这么个古怪的铜皮疙瘩还能有这般好处啊。”匠师吴季铉快步到船首，探身朝下张望，只见船下的球艏伏于水面之下，只模糊映出些表面来，慨然道：“我做这行几十年，前人几代人，都未有这般讲究的说头，莫非传闻是真的吗，传闻主将他得了一本神书呐。”
船只入了河道，锅炉里的蒸汽垂垂得了劲，动员水下一具螺旋桨转动，鞭策船只离岸走远，待岸上钱谦益诸人的赞叹声渐不成闻，船上的匠师吴季铉与摆布面面相觑，忽而嘲笑道：“大明的贤能都怕死就对了，不然为何戋戋东虏，一个不敷百万人丁的小部族，竟能搅的大明朝不得安宁。”现在的他，那寒微佝偻之态已然荡然无存，仿佛换了重生普通，只余淡淡悲切之意。
“文人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当然不是士，但这个理我懂。”匠师吴季铉眼中尽是星光，嘴角微颤，低语着。为了他那从未会面的王姓主将立下誓词。
“那么这四艘一共用了多少光阴，破钞多少银子。”
不想钱谦益忽而叹道：“啊，此等神物，何故不繁见于诸册，孔明智罕于世，何故不能功业大成，终究了然也。你们如许的船一共造了几艘？”
“朝廷前些年用西欧法造那红夷大炮，便叫卡在了这个钢料的成色上，那几口火炮我也是亲目睹过的，与从西欧国买来的正宗舰炮比拟减色一些，炮石抵远不及人家七成，据言，我明国所用之钢料不纯，装药不敢满，如有好的炼钢方剂，何不献给朝廷，能立一个大功呀。”钱谦益到底是个腹隐珠玑，心胸斑斓的学问大师，顿时冒出一个能为朝廷分忧的殊好动机。
“哎呀，哎呀，是嘀，孔明灯嘛。”钱谦益涩色扶额，烦恼不已道：“那东西，我就不看了。”转头不再理睬。
“是，大老爷。”匠师吴季铉领命而去，他教唆匠人们齐力将闸门推开，又转动两边的绞盘，脚盆上的铁链收紧，拉动这艘蒸轮船缓缓往闸门口挪动。门外的朝霞斜如燕掠，世人面前金光四射，钱谦益瞠目结舌，赞叹道：“这一艘要用掉多少铜。”乃见船身俱用铜皮包裹，霞光灼烙下如隆火莹莹，尽权贵气，实则却也是极贵，铜料殊不便宜，除了钱谦益以外，余众无不眼放贪婪之色，这那里是战船，清楚用了多少金银生造的聚宝船。
“吴匠师慎言。”中间的匠人闻言骇然，劝道。匠人乃是贱籍，哪怕他们如许有官身的匠人，在大明的高官跟前，也还是一言而决存亡，杀之等闲尔。
入了屋子，不想内里烟气浑浊直冲上脑，钱谦益那里禁得起如此烟熏，蹙眉间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匠师吴季铉忙上前去扶稳，钱谦益这才环顾摆布，见跟前一排火把红焰嚯嚯然，就着火光低头就见一条沟渠，有污水流淌出来，其上模糊耀变有油色。
世人绝望之余，更惶恐待死，未料上峰并不迁怒匠人，后又有王朴的手札送来，倒是议言先做很多船脊是非不一的船模型，在水上用纤绳拉动，选返飞行状况最好的模型，再依样制作。这封手札用了很多生造词，粗心却也不难揣摩，得了此法造出来的二号船甚是堪用。
传闻主将王朴亲身命令，匠人每七日公休一日，开了一条大明朝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先例啊。他真是匠人们的再生父母，不，尧舜活着，救苦救难的圣贤。
“那孔明灯能载人，不是普通的孔明灯。”
“哦。”匠师吴季铉得了提示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脚以单腿独立，竟稳稳铛铛如履高山，不由讶然问道：“三号又有何改进之处，不过是装了个球艏。”
“王朴你个龟孙，这不是用心刁难我吗，大头巾嫌弃我贩子出身就罢了，竟然一丝情面都不讲，可爱，我范家是晋阳豪族，豪族。”范永斗内心暗恨，将这些大人物骂了一通，手心紧紧拽汗。但又想到情势比人强，不由沮丧，王朴如许的军头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初尤其获咎不起，钱谦益更是南边儒林魁首，这等人物在大明朝说一句话，堪比圣旨，不，偶然更比圣旨还管用。
见问，匠师吴季铉老脸一红，苦涩糯糯道：“一共形成三艘，现在这是第三艘，另有两艘在建，估计两个月后就能有四艘可用了。”
“不是，呃，更像是孔明灯。”范永斗不知鲁班的木鸢有何神妙，但是热气球明显不类纸鸢，便点头道。
王朴的手札源源不竭送来，匠人们不敢怠慢，就在这艏三号船的中部船脊前端又加了个很风骚的球艏。
“这火把不是用平常油吧。”钱谦益猎奇心大起，竟然没有如几位县里官吏那般逃之夭夭，抵住了呛烟，又问道：“莫非是石脂吗，也可谓之烈火油。”
钱谦益登船巡查了一圈，见船两侧六门火炮啧啧称奇，评头论足了一番，却在这条船将入河道时，昂首一望烟囱，蹙眉问道：“船只无不惧火攻，你们这船万一在河里起火，那可不妙啊。”
“对啊，就是石脂。”匠师吴季铉讶然道：“大人见地博识，我等不及万一。”
“嗯。”见神甲营的这个匠人兴趣不高，钱谦益略一沉吟，便也了然，军中的端方大，一个匠人哪能作主，献炼钢方剂之事还需王朴来决计。
“一件可飞天的神器，哈哈，目前已经卖出去两件，正有第三件运抵此处，筹办转运到鲁王府。”范永斗眉飞色舞道。
念及此，他赶紧摆正心态，上前几步，挤开余众，嘲笑道：“王节制命小民要好好接待高朋，高朋如果不弃，无妨再去一观我们神甲营的另一件神器。”
“吴匠师，你说这三号船莫不是忒稳了些。”有匠人纳罕嘀咕道，现在蒸汽机霹雷声高文，船速上去，船首竟微微翘起，船尾在河面带出三条白沫长迹。
河岸边诸人目睹那只无帆之船，托着一条长烟渐行渐远，河边的农户见了此处奇景，虽不初度竟也仍然呆愣，孩童尤其高乐，呼朋唤友来观。
“然也，这那里是战船，竟然比江南的精舍画舫还要糜费金银，竟能有五艘，王朴真好财力啊。”钱谦益不愧为朝中大员，倒是一语中的，道出了这类蒸轮船的鸡肋之处。
“飞天，莫非，莫非竟是鲁班的木鸢。”钱谦益神采大变，竟当场着了相，骇然问道。
“书中是有记录的，这东西也叫石油，产于陕西米脂县，我畴前书中读了，就很猎奇这个东西，遣人去买来过目，这个气味很特别啊，故虽时隔多年，我也还是认得。”钱谦益勉强笑道，他治学多为解惑，凡遇疑问常常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自古学问之道在于魔怔，仰仗他这等肄业不怕路远的执念，几十年的孜孜不倦，堆集的学问岂是等闲，钱谦益此人能在儒林中申明显赫，绝非幸运，要说学问博识，天下竟无出其右。
“嘿嘿，这船球艏但是我亲手打造，我学到这门技术来传家，吃多大苦都不亏。”身后一个匠人倒是紧拽一双闪现黑青血丝的手掌喜极而泣，匠人当中有谚言，令媛不换一传家，可见这等绝世技术多么可贵宝贵。
“回大老爷，如许一艘耗铜共五千斤摆布，那根铜烟囱看着庞大，实则用料并未几，只是铝内里包了层铜皮，铝远较铜为轻，用铝才禁得住大浪，不至于头重脚轻乃有颠覆之虞。”匠师吴季铉讲在兴头上，竟然顺手举大锤往船壁上猛敲，钱谦益等人皆骇然掩耳，觉得耳边会响如洪钟铜锣，然只闻沉闷的嗡嗡声，他们惑然之际，匠师吴季铉对劲洋洋笑道：“这船身上的铜皮才是用料不计糜费，大老爷明见，这艘蒸汽动力船看似兵舰，实则将来要到海上去，何敢不极力健壮，内里的钢材龙骨皆用卯榫加固，每一处卯眼和榫头皆是匠师们用最小号的锉刀细细磨，细细搓，耗工数个月才气榫接严丝合缝，毫厘不差。内里铜皮细心用铁锤敲打平整，每一方寸盖有万锤之工。”
晋商范永斗受王朴之托，来为钱谦益拂尘，从半月前，他就是早早来了平陆县，期间繁忙筹措歌女，美酒和楼台亭阁，未料钱谦益的船前日进港，正眼也不拿他理睬，只说戴罪不敢忘忧国，声色犬马可休矣，甩开他自去县衙找了县令陈士良，陈士良也不敢不驱逐，但他深知钱谦益与当朝诸公很有过结，本日遁词县境有匪乱，逃也似去平乱。县里的吏员们反而没有太多忌讳，俗话说神仙打斗，殃及池鱼，他们连虾米都不是，只是海藻，反而能够放下心来伴随钱谦益。
“嘶，你说甚么？啊，我明白了，孔明灯载人可用来探查敌情，怪不得书中妄言孔明灯用于火攻之论，我一向都不能尽然苟同，公然是书中有错误，本来载人才是孔明灯正宗的真用处啊，哈哈哈，妙也，妙也。”钱谦益忽而畅怀笑道，不自禁犹作孩儿欢乐状。
“哦，神器在哪。”见这名贱商又恬不知耻凑上前来，钱谦益眉头微蹙，但他的心性涵养至臻化境，然后只淡然一笑，问道。
余众见机，也都纷繁上来吹嘘一番。
喜好明末的王朴请大师保藏：明末的王朴小说网更新速率全网最快。
依王朴的图纸，这类蒸汽动力船的船形虽酷似兵舰，船底倒是古怪的三条脊部，中间一条位前，两侧位后，王朴谓之三体船。三个月前一号船下水试航，结论是新船形非常不值，造工过于繁复，用料过于奢费，船体承载有限，且行进间，前端中部船脊分水后，起浪正打在两侧的船脊上，船只如同打摆子普通。
沿一条沟渠微步前行，深切约百步，终究暗淡火光下一件惶恐物鲜明面前，其形类兵舰，只是头顶一根大烟囱柱子非常高耸。钱谦益亟不成待道：“快叫它动起来。”
“嗨，大明朝亿兆，何人挽天倾。”匠师吴季铉叹道，自从他学全了拼音，已然能看懂很多简体字的册本，学问以惊人之速看涨，但见他面东眺望，似有扒开云雾，认清千里以外的那位豪杰，他缓缓一拜，摆布的匠人会心，皆轰然效仿。他们这些匠人一年来，被神甲营连续从各地招揽而来，本来衣不遮体，食不充饥，任上官奴役差遣，如贱婢普通的他们，来到雁门卫后，有了面子的衣食不说，还能与战兵领同额的饷银，这里的人向来不吵架他们，还口口声声管他们叫先生，特别是吴季铉如许有格外出色才气之人，竟然可授之官位，虽说蒸汽动力船项目主管如许官名有点莫名奇妙，但在神甲营这里，官位与军衔相生对应，项目主管的军衔就是上尉，与领一百兵的队官类齐，那但是把总啊，畴前他瞥见个小旗都要下跪施礼，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小仆人看他不扎眼，一刀砍了便也无事，现在他但是个与把总相称的官了，境遇有云泥之别。
伴随摆布的县衙吏员们听了这话无稳定色，皆言钱公乃国之贤能，要留有效之身，修文德以教养万民，无端岂可涉险。钱谦益推让再三，毕竟却不过众望所归，还是被他们抬下了船。
“银子耗损了多少，我确是不知的。四艘一共用了有一年零两个月。”
“大老爷，高见，我们远不及。”匠师吴季铉虽知钱谦益的主张在理，但他的恩主王朴有过交代，炼钢之法坚不成别传，他只好随口敷衍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