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的王朴

第七十一章 抬铳及远 遇事糊涂

“啊,咦,敌军为何不布阵了。”林昌兴是个墨客,不习军阵之法,故有此一问。

方播对劲狂笑,谓摆布道:“本来打战是这等高乐之事,哈哈哈,可惜没有多少兵可使。”言罢,他转头去看王朴之地点,一小山丘高地上,立起一面王朴的黑鹰将旗,心中嘲笑,那小儿不过就是生的比我好,投胎的学问本领高,我将来一定不如他。

方播畴前戋戋一介地痞,那里见地过这等弹如雨下的阵仗,竟有些懵了,但他在街头厮混多年,临危更激起凶顽赋性,当即命令往地上摆放火药包。

“闭嘴,我是头。”方播正急于布下天罗地网,给劈面明军一点短长瞧瞧,遂颇不耐烦的对书记官痛斥道。

抬铳及远百步,且弹丸沉重可抛射,两军相隔约百五十步,这些抬铳的弹丸就断断续续往神甲营炮兵头顶砸落下来,砸中头盔甲胄钉钉清脆,砸中车顶铜皮铛铛沉闷,神似玉磬编钟齐奏古乐。

这些重甲步兵俘虏或许还能招降一部分,不过并不划算,这类主将最为倚重的最一等亲兵平时恩德安稳必矣,如此都能背主叛离,这等卑鄙懦夫他不敢信赖,用起来不放心,之前那些火炮的操手只要技术好就够了,不忠心也碍不了事,二者差异也。

“阿谁方播,好狠,拿我们几十条兄弟的命诱敌。”刘一山冷眼拧眉吐出一句话。

“大人,这类打法,转头我会教他们的。”刘一山忙道。

一身红的蓟州雄师如红蚁狂流,倾卷起黄沙竟有遮云蔽日之势,如此骇人恶相,这边神甲营的马队早掉头去袭扰,这些马队们所用的火铳身短力弱,又顾忌敌军的弓箭不敢近,弹丸击中各种了盾甲,有叮叮铛铛脆响的,那是身着铁甲的左良玉亲兵,也有闷声开血花而倒的,那是不披甲的浅显小卒,“嘙嘙嘙”蓟州兵这边用三眼铳反击,却不能及远,偶有强弓手开三石步弓,箭支掠过长空轻飘飘落下来,然神甲营的人马皆披挂锁子甲,摆布伤不得分毫。只是胯下坐骑因落矢吃惊,四蹄躁动,马背上的马队们身子扭捏不定,极不易给火铳填装弹药,手熟者也不过三十息间隔才放一铳,幸运中敌者更是寥寥,而敌阵却绵绵无边,首尾之距好像相隔天涯,这不过是给敌阵刮痧罢了。

硝烟散尽,就见车营已然自乱阵脚,后续的战车受误残骸,胆怯不敢再往前冲,遂相互反正错落,首尾梗阻拥堵成一团,神甲营的自行火炮捡这个良机齐射,弹丸落入人群车马堆,远处百步开外恍忽间得闻肉骨碎裂如破鼓声,既含脆又杂糅闷腔声。

“再等等,等着他们靠过来,我们就点了这些火药包,后退,给他们来一记狠的。”方播冷冷道。

王朴听了这话,脸上淡然深沉,心中却堕入一丝苍茫,自忖:“人言慈不掌兵,是否我太妇人之仁,不,汗青上那支群众军队胜利了,可见暴虐不是力量,仁义不是缺点。”

马队且战且退,待两军本部相距七十步,马队让开一边,王朴一声令下,早已就位的排铳闪起朵朵云花。这一回王朴破天荒的用上了三段击,而不似以平常用的六段击,这般五百兵卒就排挤一条颀长蛇形线,望之似银丝盘地,几疑不谨慎喘口气就能飘走,这也是没有体例,敌我人数差异,唯布三段击才气充足长横兜住敌军。

但转念又想,敌甲士数少,来去迅捷,布阵缓缓而前如何追的上,这等算计一番,应参军平分一万兵去追为妥,左节制平时是个邃密人,真要赶上事却胡涂,实在不如我知兵。

不待左良玉轻视嘲谀,军中忽掀起一层血花,蓟州雄师阵形混乱不堪,这一排血花毫不起眼,隔了远的更不得而知,还是哇哇大呼往前冲,排铳也还是不断,间隙军官号令,因这一回阵形实在太长了,摆布不齐,铳声竟似竹筛上的豆子呼呼啦啦,只闻得疏密凹凸,却难辨顿错。

“他娘的,真蠢。”娄光先远远瞅见这一幕,急的团团转,但他的敬爱坐骑已然废了,亲兵们的坐骑也一齐受了惊吓,那症状各有分歧,或浑身生硬如骸,或发疯嘶鸣,或猖獗蹬蹄,为遁藏那炮火弹雨他们不得已弃马遁走,现在转头就见他们的战马散落在各处,一时候追之不及,只得干瞪眼。

娄光先等二十骑追上了车营,一声令下,亲兵们连砍十多名畏缩不前的兵卒,催促余众压上去,但是神甲营的自行火炮小队非常奸刁,不与来敌短兵相接,轮子不住飞转,后撤中还后车门大开,时不时伸出黑洞洞炮口来齐射一轮,只是如此行走间打出的弹丸准头奇差,射中十不存一罢了。

平野依山尽,树随山崦合,车营前头就是一片富强林子,有那山川津润,层林尽染叠翠,持将旗的亲兵见此,深思车营可没法钻进这林子里,只好硬着头皮折道东南。可仓猝疾转,战车间前后总也不能合拍齐截,遂挤成一团,劈面的火炮袭来,顿时打出了暴击,连毁数辆战车,弹丸带血沫一起在黄沙泥地里狂扫而过,一道道残迹如索命之犁触目惊心。

“弟兄们,冲呀,再冲一百步,我们就够得着他们了。”持将旗的亲兵非常鸡贼,骑马尾随一辆战车后,觉得樊篱,安闲给兵卒们鼓气。

“娘的,娘的。”娄光先气急废弛,本甚为俊朗的眼眉挤成一团,印堂出现黑青,仿佛似煞气凝而有质,这时他才留意到劈面的车子竟然是四个轮子,怪不得能装上火炮,还能一边跑一边开炮。

便在此时,蓟州兵本阵号角高文,王朴和刘一山得闻,惊愣之余面面相觑,这是全军冲杀的号声啊,左良玉莫不是疯了,几万雄师不布阵就往前蛮。

“弟兄们,此战不管存亡,皆有重赏,一个不落。”娄光先死死紧咬这支神甲营的炮车队,誓要报仇,听亲兵提示,转头见己方雄师倾泻而出,心中讶异非常,深思:这么远等杀到敌阵前,不就是乱了阵形,如此一来,哪怕战而胜之也要死伤惨痛,好轻易才练了这一支雄师出来,未曾想还没碰到东虏,就和叛军杀了一个昏天公开,元气大伤。

正深思战后建立一个临时军事法庭,给方播一个公道审判,火线白光连闪,王朴吃了一惊,几近觉得天神降下法咒,待听了霹雷之声袭来,这才觉悟,那边厢用了火药包埋伏敌军。

现在他也没有体例,只求尽快拿下敌军的火炮队,待缉获了这十门火炮便可反手制敌。

数十位神甲营兵卒就这么被方播弃在了两军之间,他们呼天抢地,对背弃了他们的方播恶语谩骂。这是必死之地,他们毫无活路。很快蓟州兵车营就杀进五十步内,敌军每辆战车上皆有两门小弗朗机,十息可放一炮,炮弹如幕而至,那些不幸遭弃的兵卒无路可逃,无处可躲,开阔园地中成了活靶子,很快就死伤殆尽,骸骨少有完整。

又见方播所部战法突变,频频间停齐射,毁敌战车很多,两军相距拉近至五六十步,公然方播就用脑筋打战,他的兵卒虽持有火铳之数未几,却能对症下药,对准了敌战车的牵引马匹,速收奇效,只要打中战车前此中一匹马,整车便受拖累而瘫痪,这股蓟州兵的战车营渐显败相。

“撤,哈哈哈,还撤个屁,一群乌合之众啊。”王朴不由回想起安定许宏杰时,那贼军不知天高地厚哇哇大呼逞勇冲下山,当时神甲营新建,阵战不免陌生,却也不过才三四轮排铳就将那贼军击溃,余者大半落荒逃散,拦都拦不住,自古两军交兵阵列前,这是知识啊,不布阵就难以令行制止,冲杀当然快,但是吃败果也更快,这等乌合之众虽漫野成海却也不惧。

这边蓟州兵车营见敌军有退怯之意,胆气正扬,山呼怪叫冲将而来。神甲营这边方才安插了火药包,未等兵卒返返来蹬车,方播就命令全军后撤,这可把邹正万吓了一跳,他大呼道:“方播,你安敢弃军而逃,这些兵卒不能等闲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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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教就不会,提线木偶似得。”王朴点头感喟不已,这些军官已是精挑细选过,却还是不免木讷笨拙。

现在神甲营的救兵两个马队百人队也已赶到,他们两脚紧夹马腹,伸腰举高铳口朝向敌车营抛射,铅丸打在敌军战车的坚壁上留下斑斑点点,壁厚皆无可穿透,幸亏敌军的战车没有顶盖,还是不竭有兵卒中弹滚落车子,被前面的轮子碾过,眨眼就成一摊恍惚血肉,那些奔驰而过的轮子带出一道道血印,竟似那闺阁红木梳子,待靠近了一些蓟州车营这边用抬枪反击,连毙了多名神甲营马队,百人队长见讨不到便宜,只好战旗一偏,向南让开一边,不敢与之硬碰硬。

蓟州兵的战车上也装备很多小弗朗机炮与抬铳,冒着敌方火炮冲阵,光挨打而有力还手的滋味可不好受,便有兵卒胡乱朝敌军鸣炮放铳,余者有样学样,顿时乒铃乓啷火器响成一片,不一会儿车营四周烟尘混笼,倒似歪打正着,稍抑了神甲营火炮的准头。

却说神甲营这边,也看出不对劲,敌方很有本领,能想到走“之”字线路以避开仗炮。王朴忧心忡忡,这些高贵非常的宝贝疙瘩要落入敌手就糟了,便当即命令:“马队出战,前去策应自行火炮车队。”

“嘿嘿。”方播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安然受了这一捧哏。

远处观战的王朴心揪气结,他的神甲营是募兵,在疆场上每折损一人就要使一大笔银子抚恤未亡家属,在大明诸多官军中,向来全额发放抚恤银子,从不剥削的神甲营可谓殊例,王朴一向觉得这是神甲营所向披靡的依凭之一,但是方播无缘无端竟然弃掉几十名兵卒,王朴内心悄悄感喟,他本来很赏识这个胆略过人的帅哥,今时季世,人皆木讷笨拙,这等有急智的人才非常可贵,但是王朴恍然此人行事不择手腕,为了礼服从丢弃部下的人他用不起,乃因他的神甲营每个兵都很贵,用如许的人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停业了。

“笨伯,冲着马瞄不会吗。”王朴远远见了马队怯敌,不由非常绝望的怒道。

“是想乘着车营耗尽之前,杀到我们跟前吧,相距几百步,说远不远,说近实也不近,若布阵缓缓挪动,是会贻误战机,左良玉练兵不咋行,战机掌控很有感受。”王朴略一沉吟,便内心有了数,遂为其解惑道。

开初神甲营这边只是略有惶恐,待见落在身上的弹丸不能透甲,也就浑不在乎。但是敌军垂垂逼近,这些抬铳弹丸的能力渐显,很多兵卒被击伤,无不头破血流,更有无覆甲处受创,身软倒地而存亡不明者。

蓟州兵这边对劲洋洋,忙着射杀后进的神甲营兵卒,却没能留意参加地中那些布成横列的红色布包,他们如果细心留意,就能觉出可疑来,这些布包正冒出黑烟。

明军本部,左良玉也看出马脚来,只要吃掉这几门炮,神甲营就剩下火铳兵,重甲步兵和马队了,娄光先的车营专克火铳兵与马队,至于重甲步兵那都是一个个金子堆砌的百战精锐,皆王朴小子的心头肉啊,若能擒获一批,赶明儿找王朴索要赎金,定要叫他掏空身家,把之前卖首级挣走的银子全给吐出来。

“这是做甚么。”自行火炮队的书记官邹正万不解的问道。

“那,那我们该不该撤。”林昌兴眼瞅那茫茫多的数万雄师成排山倒海之势澎湃而来,一时杀声震天充盈双耳,不由脑门溢汗,神采发青,很有点胆怯了。

“你,我归去定要向节制大人告密你。”邹正万是书记官,他有权监督告发与之合作的将领。

“哦,是个好体例,你们城里人公然阴狠暴虐。”邹正万听了这个绝户计,阴阳怪气的吹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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