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潇湘夜雨悲白发（下）
“陆靖元……我错了，我真该听你的，你可必然要返来啊！”
苏杨儿跪了半晌，腿脚发麻，灯光下见那老妪还是在自顾自怜，神采蕉萃，口中翻来覆去就是中阙那么几句。好似这几句话就是专门为她写的一样，久之听烦了，忍不住将诗的下半阙给念了出来：“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舍。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她担忧小玲去处，口中不竭发声，传出来的却尽是哭泣声，在冰硬的空中上扭动了两下后，忽听得右首处，一样传来“呜……呜……”两声叫喊。
苏杨儿不敢接口，只怕本身说错一言半语，又惹她不快。
小玲应道：“回婆婆的话，婢子名叫小玲。”
紧接着便是一名女子的惨呼声：“官人！……救救我！官人！……呜，不要……”
“苏阳啊苏阳，你特么真是个肇事精！”
那老妪吃了一惊，抬开端来，向苏杨儿望了一眼，脸上惊奇的神采随即消去，又见怒容，道：“你也晓得这首诗，你一个女娃娃又晓得甚么，不准你念！”
小玲没有读过书，自不懂这首诗的含义，只感觉由老妪读来，甚是凄楚悲惨，目光不由看向她那满头斑白头发，暗道：“这婆婆方才那样凶暴，眼下却又如答应怜……”
老妪刚才明显是将苏杨儿认作了旁人，听到小玲的告饶声，才回了回神，放开了苏杨儿，道：“来人，把她们绑到暗室里去！”
苏杨儿听出这是小玲的声音，赶紧又扭动了两下，二女脑袋碰撞在一起，苏杨儿这才放下心来，又是“呜……呜……”两声。
她们依偎到一起，还不决下神来，又忽闻铁门别传来阵阵吵嚷声。
一时候，苏杨儿流下了懊悔的泪水，沁润了面前的黑布，只感觉本身闯下了弥天大祸，内里那伙正在强奸人妻的暴徒，说不得便会冲出去，将她和小玲一并淫辱了。
苏杨儿听她语气甚是奇特，不由心想：“陆靖元那小子早就魔障了，不要命也想上我，我若死了，他多数也不想活了，又如何能够不返来救我呢？”
当下她便摇了点头，道：“他对我好的很，他纵是死了，也会来救我的。”
二女只觉身子一轻，像是人扛在了肩上，高低颠簸走着，苏杨儿挣扎了数下，只听扛着她的男人骂道：“小骚货，你再敢动一下，在这里就把你给干了！”
不待苏杨儿有所防备，老妪俄然伸手在她胸脯上狠狠掐了两下，骂道：“小贱人！穿成如许不伦不类！我让你勾引男人！我让你勾引男人！”
伴跟着铁门外女子的惨叫嗟叹，又听到“哗啦啦”的响声，四周的温度跟着骤降，苏杨儿心道：“像是雨声……下雨了，完了，完了，陆靖元这会儿也不知到哪了。”
她越想越感觉愤恚，又喃喃的叫道：“小贱人！狗贼！狗贼！小贱人！”
“真他娘的倒霉，打半道就劫来这么一个穷墨客，狠狠干这婊子出口恶气！”
“都是我不好……我如果老诚恳实呆在家里，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模样……”
心想：“她公然是个弃妇，看来真的是我那死鬼老爹扳连了我。”
她晓得这首小诗是杜甫所著，是道情面冷暖，世态炎凉。现在小屋内暗淡阴沉，唯有桌上油灯时明时灭，可不就应了“万事随转烛”那句，再看这老妪在灯下失魂落魄，满面悲怆，又应了“合昏尚知时”、“那闻旧人哭”两句。
那老妪面如死灰，问道：“人家哭，你也哭，你叫甚么名字？”
她刚想出声，口中又被塞进一团脏布，只能向老妪瞋目而视，嘴中呜呜作响两声后，两名男人竟又取出黑布来，将她们的双目也给蒙住了。
跟着是几名男人的轰笑声：“这里没有你娘子，只要烂婊子！”
先是一名男人告饶之声：“各位大王！求求你们放过我娘子罢！”
苏杨儿听她念了这首小诗，心中一凛，暗道：“是王伯帕上那首诗。”
“王伯……那手帕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他们明天不会把你也给杀了罢？”
“哈哈，小骚货，明天这些爷台满是你的官人，你在叫哪一个！？”
随即那女子口中惨呼便窜改成阵阵嗟叹：“啊……啊……呜……”
那老妪揪过苏杨儿长发，在她胸脯上、胳膊上、臀尖上，一阵乱掐漫骂。
那老妪白了她一眼，道：“你既然晓得这首诗，便该知这天下男人大多负心薄辛，喜新厌旧，你便不怕你丈夫贪恐怕死，明日不来救你？”
“呜……呜……”苏杨儿吃痛哭泣了两声，铁门被人关上。
苏杨儿大吃一惊，觉得这老妪又要出尔反尔，门外两名男人回声走进，取出绳索来便将二女自地上捆起，他们大手极其有力，三两下便将二女制伏，腿脚皆被捆住。
听她如许说，那老妪身子微微一震，心中更觉酸痛：“这小贱人对本身丈夫这么信赖，看来那贼小子的确对她珍惜极了，倘若当年那负心汉有这贼小子半分痴情，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本日这般地步。”
本来小玲因见苏杨儿受辱，又见那老妪哭的悲伤，才跟着哭出声来。想这人间之人也是极奇特的，豪情从不相通，情感却会伸展。老妪心中的烦恼痛苦，自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宣泄出来的。小玲停了哭声，瞧着她道：“婆婆，我不敢哭啦。”
听到这话，苏杨儿再也不敢转动，颠簸了一阵后，耳闻“砰”的一声，像是进了一扇铁门，又嗅到一股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随即便被人重重摔在地上。
这俩男人皆是长年作案的能人，绑人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这些用饭的家伙也随身带着，不出半晌便令苏杨儿、小玲二女口不能言、眼不能见、身不能动。
苏杨儿“啊”的几声娇呼，倒在地上，气极正欲起家抵当，一转念间，却闻声小玲惊呼道：“婆婆！求求您，不要再打小娘子了，求求您了！”
换作平时，这是苏杨儿最为之头疼的一件事，可眼下，却又是一件功德。
苏杨儿、小玲二女听到这些声音，当即吓的浑身颤栗，苏杨儿又哪能不晓得这些男人在做甚么，一时心下骇然：“这些王八蛋！在当着别人的面玩人老婆！苏阳，你特么要被**了！”
那老妪瞧着小玲，又望着苏杨儿，过了半晌，神采方见和缓，叹道：“罢了，罢了！”说着眼中又有两行清泪流出，昏昏沉沉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悄悄吟道：“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浮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