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沧浪客
他此次就任吴郡郡守，首要朝廷压下来的任务便是帮忙造大海船，不过这个任务并不告急，两三年里能完成，终究不迟误事情便好，当下倒也不消急于先脱手。萧铣心中策画着军人彟这几年一向在吴地帮他打理庄园封地，运营丝茶麻布等南北货色，自从通济渠全线修通以后，军人彟的买卖便更大了。既然有这么一个运河里营商很故意得的部下能够用，即使内河船和海船有很大不同，却也能够借助其经历一用。
新官上任，按例是要交割赋税户籍账目才行的，不过萧铣因为没有前任，以是交割方面倒是略微便利了一些——到大业三年底为止，萧铣现在的辖区都还是遵循姑苏湖州杭州分别为三个州，的大业四年年初才废州改郡，以是萧铣是第一任吴郡郡守，而此前的三州刺史都是当场改任为副职通守，仍然分担本来辖区的详细政务，只是上头多出了一层萧铣这个统辖三州事件的上官，碰到有庞大大事，或者是与水务船政相干钦办的事情，才让萧铣来拿捏。
大业元年，修通济渠的时候，杨广在济阴郡和东平郡等沿河数郡试行过一年的租庸调法，但是到了下头，发明想多征一倍税收以调换免役时，底子没那么多百姓情愿这么干，最后只好强行分摊，反而成了扰民。再加上因为有些反弹，处所上奏以后杨泛博笔一挥又让政令有些几次，成果事情便更加不成为了——比如某些州一开端被答招考行租庸调法，朝廷敕命都下去了，厥后发明全县全郡农户都是赤贫，要赋税没有要力量一身，朝廷只好又改。但是这一改，最后却没多少号令下到基层，各层赃官苛吏操纵高低信息不对称截留朝廷第二道诏令的各处都是，最后成了赃官苛吏们强行分摊免役赋税中饱私囊的盛宴。
“是是是，还是驸马利落，经验的事——唉，要咱这俗人说，三月前驸马让咱在姑苏购置宅子，咱还真怕临时没有富朱紫脱手，到时候掉了驸马爷您的价。现在看来，真是非驸马爷您这等胸中有大丘壑之人，不能居此清雅之处啊。”
沿着通济渠渐行渐东，直到入淮，两岸的民生神态公然比河北山东一带公然要好上一些。再往南去，因为邗沟和江南河的河道在仁寿年间就修好了，并且是萧铣当初本身从技术到办理都亲身驰驱督办的，以是大业年间扰民的事情便少了很多，民力规复非常悲观。见了这些景色，萧铣的表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
说白了，租庸调法试行时，也是要有原则有合用环境的，必须是在百姓民户贫富搭配比较均匀有人富情愿出钱有人穷情愿着力的处所，才气比较稳妥地推行下去。如果是都是富人或者都是贫民的处所，硬性分摊便是要出乱子的了。
本地的处所官，只如果这几年没有调走的话，那么当初修江南河的时候萧铣都是好歹混过脸熟的。只是当年萧铣还不过是一个背景还不明朗的县令州参军罢了，现在已经是本郡的一把手长官，并且是当朝独一的驸马了，上面属官前来拜见时的神态，可谓炙手可热。
在陈留停了两日，细细查访了一番民情，才晓得还是因为租庸调法没法好好试点下去导致的——租庸调法的核心，便是答应劳力充裕但赋税贫困的百姓想多退役换免税挣口粮便多退役；如果是家里赋税充足一些但是劳动力不敷的，则反其道而行之。这个别例的本意，当初是让有钱和有闲的百姓能够调济需求，降落朝廷征役征税的扰民程度。但是，到了山东河北等地，却颇难实施。
交割郡守政务上手各项处所民情实在破钞了萧铣十几天的工夫，转眼已经是春播结束的时节了，眼看吴中之地因为水利完整，又是一个不惧风雨不调的年份，萧铣手头的琐事也算是略微闲了下来。
不过美中不敷的是，哪怕到了淮南这边数处州郡，竟然现在也仍然有民户被长途抽调到河北去挖永济渠——从直线间隔来看，这都已经有千里之远了。独一一点还算有人道的处所，便是这些异地退役的民夫，好歹来回都有朝廷供应船只运输，免了他们路上徒步千里去河北的不需求辛苦。当然也不解除朝廷便是感觉运河水运职员便利，才从大运河沿岸州县征人长途退役。
这类景象，到了江都（扬州）以后总算是刹住了，再往南过了长江，才算是没有生出去北方长途退役的事情。不过江南百姓这两年也不安生，大业二年时，通济渠修完后杨广曾经一时髦起要坐龙舟下江都巡查，便这么来一趟，就让人造了二百尺长的龙舟凤舟和其他百官扈参军队的座船，江南百姓这几年的民力，便是多数破钞在了给杨广沿着运河巡查造大船上面了，各式可载千人以上的大楼船五牙船等，总数足足有三百多艘。均匀江南一个州郡也要摊到二十来条大船的任务，其他划子就更是不成计数了。
此时现在，府中一处溪流堆积的小湖中，两座原木栈桥，引向湖心一座还没上漆的木头亭子，便是萧铣接待军人彟的地点了。
如果了解这类画面设想力方面有困难的话，便能够看看厥后北宋王安石变法时强推《免役法》以多交钱免劳役时，处所上那一派趁机搜刮的场景。
“这也没甚么，咱家里人丁少，便佳耦与一女，旁的都是使唤人，要那五六进对仗严整地宫室何为？这园子，咱也想了名字，便叫‘沧浪亭’好了。‘沧浪之水清兮，能够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能够濯我足。’取随遇而安之意。”
得知当初本身在修文献陵时候殚精竭虑提前提出来的租庸调法，最后落得如此一个水土不平的了局，亲目睹了其结果的萧铣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幸亏老婆在侧看在眼里，也晓得他已经是为国极力了。
因而，萧铣消停下来以后，一纸手书送去杭州，过了十来天，比及行商在外的军人彟回到了地头，便从速巴巴地赶来给萧铣存候汇报。
从东都出京，一向到汴州（杨广再次折腾废州改郡后，现在应当叫陈留郡）为止的路上，黄河两岸的景色情面还是非常古风的，不过在转入通济渠时，已经能够看到黄河再往下流去的郡县村落仿佛比当初仁寿年间要凋敝了很多。听通济渠沿途巡哨的戍营交代，仿佛陈留以东的濮阳郡齐郡盗贼也比往年多了一些。
启事无他，就因为山东河北都是当年北齐故地。北齐固然灭国比南陈和西梁还要早那么七八年，现在已经算是情势上同一了二十多年了，但是却始终是治安上最不承平的一块处所。如果非要把大隋天下的各个区块分别一下经济生长程度，把灭各国后占据的地盘，以及大隋本来固有的关中蜀地等加上，或许山东河北算是此中相对最贫困的处所。这里的百姓，根基上没有家里剩下赋税的，只要一身力量。
传闻第二年通济渠好了以后，河北改修永济渠，又折腾了一番，成果民部就再也没有官员向杨广提起租庸调法的试行了。多量的民夫仍然被超期强迫退役，并且有从黄河南边运到河北区远途干活的，路上人力和口粮耗损极其严峻，一派“陈胜吴广渔阳役”的气象。
姑苏城南，一处方广百亩的庄园。此处阵势低洼多溪流池水茂林修竹，浑然不似城中，那便是萧铣在姑苏新购置的府邸了。地是提早让军人彟掏钱买下来清算的，不过期候仓促，屋宇倒是建得未几，只要戋戋数幢，星罗棋布洒在溪池竹林之间，倒是几近没法相望。外头用树篱一围，天然便分出了表里。
“但说无妨。”
当然，得知当初他在杭州时的老部属陆鸿鸣现在已经从县令升到郡长史在杭州本地留用时，萧铣对于去杭州那边查账的心机也就不那么火急了，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部属，把握处所才更加便利。
因为是下级向下级交割账目，三个通守天然不敢玩甚么亏空小便宜的花活儿，哪怕此前略有贪墨的，也都提早搜刮也好分摊捐输也好，把账都平了才交给萧铣，萧铣上任后把姑苏本地的常平仓等都验看了无误才签收，至于湖州杭州临时还没工夫去。
……
姑苏四大园林之一的沧浪亭，便被萧铣提早了数百年整了出来，等不到将来广陵郡王钱元璙再来折腾了。倒不是萧铣此前不筹算复制名誉更大的始于唐朝陆龟蒙的拙政园，只是如拙政园等其他姑苏园林，修建都太多，又那里是两三个月搞得定的？又要雅，又要省，便莫过于此了。
“门下军人彟，叩见驸马。这两年没能亲身进京孝祭奠见，驸马爷真是更加英姿英发了。”
军人彟的文明程度也不知听懂没有，只顾说：“雅！真是雅！弄得咱都不美意义开口说买卖行船的事儿了。”
仲春中，萧铣的船队过了太湖，便沿着挖出来的吴淞河直入姑苏城内，算是到了到差的地点。进城时，天然有通守长史与本地周边各县官员前来驱逐上官。
萧铣对此非常吃惊，他自问凭着他的尽力，这些年起码已经节流了很多国力，固然杨广的奢糜和急于求成并未窜改，乃至还让各项工程工期比汗青同期提早了一年多，但是在修运河的资本破钞方面节俭了这么多，应当不至于有动乱之虞才对。
“老武啊，不是萧某说你，在咱这儿，便收起你在外头这一套，咱有事儿说事儿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