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蘧马先夫求贤问业马纯上仗义疏财(1)
两公子因这两番过后,觉对劲兴稍减,叮咛看门的:“但有生人相访,且回他到京去了。”自此,闭门清算家务。未几几日,蘧公孙来辞,说蘧太守有病,要回嘉兴去侍疾。两公子闻声,便同公孙去候姑丈。及到嘉兴,蘧太守已是病得重了,看来是个不起之病。公孙传着太守之命,托两公子替他接了鲁蜜斯回家。两公子写信来家,打发婢子去说,鲁夫人不肯。蜜斯明于大义,和母士亲说了,要去侍疾。此时采已嫁人去了。只要双红一个丫头做了赠嫁。叫两只大船,全部嫁妆都搬在船上。来嘉兴,太守已归天了,公孙承重。鲁蜜斯上侍孀姑,下理家政,井井有条,亲戚无不称羡。娄府两公子候治丧已过,也回湖州去了。
公孙居丧三载,因瞥见两个表叔半世豪举,落得一场绝望,因把这做名的心也看淡了,诗话也不刷印送人了。服阕以后,鲁蜜斯头胎生的个小儿子,已有四岁了。蜜斯每日拘着他在房里讲“四书”,读文章。公孙也在旁指导。却也内心想在黉舍中相与几个考高档的朋友谈谈举业,无法嘉兴的朋友都晓得公孙是个做诗的名流,不来靠近他,公孙感觉败兴。
次早,马二先生换了大衣服。写了回帖,来到蘧府。公孙驱逐出去,说道:“我两人神交已久,不比泛常。今蒙赐顾,宽坐一坐,小弟备个家常饭,休嫌骄易。”马二先生听罢欣然。公孙问道:“尊选程墨,是那一种文章为主?”马二先生道:“文章总以理法为主,任他民风变,理法老是稳定。以是本朝洪、永是一变,成、宏又是一变,细看来,理法老是普通。约莫文章既不成带注疏气,尤不成带词赋气。带注疏气不不对之于少文采,带词赋气便有碍于圣贤口气,以是词赋气尤在所忌。”公孙道;“这是做文章了。叨教批文章是如何个事理?”马二先生道:“也满是不成带词赋气。小弟每常见前辈批语,有些风花雪月的字样,被那些后生们瞥见,便要想到诗词歌赋那条路上去,便要坏了心术。前人说得好:‘作文之心如人目。’凡人目中,灰尘屑固不成有,即金玉屑又是着得的么?以是小弟批文章,老是采纳《语类》、《或问》上的精语。经常一个批语要做半夜,不肯轻易下笔,要那读文章的读了这一篇,就悟想出十几篇的事理,才为无益。将来拙选胜利,送来细细就教。”说着,内里捧出饭来,果是家常肴馔:一碗炖鸭、一碗煮鸡、一尾鱼、一大碗煨的稀烂的猪肉。马二先生食量颇高,举起箸来向公孙道:“你我知己相逢,不做客气,这鱼且不必动,倒是肉好。”当下吃了四碗饭,将一大碗烂肉吃得干清干净。内里闻声,又添出一碗来,连汤都吃完了。抬开桌子,啜茗清谈。
众客到齐,相互说些闲话。等了三四个时候,不见来,直比及日中,还不见来。三公子悄悄向四公子道:“这事就有些古怪了。”四公子道:“想他在别处又有担搁了。他革囊现在我家,断无不来之理。”看看比及下晚,总不来了。厨下酒菜已齐,只得请众客上坐。这日气候甚暖,两公子内心烦躁:“此人若竟不来,此人头却往那边发放?”直到天晚,革囊臭了出来,家里太太闻见,不放心,打发人出来请两位老爷去看。二位老爷没何如,才硬着胆开了革囊,一看,那边是甚么人头,只要六七斤一个猪头在内里。两公子面面相觑,不则一声,立即叫把猪头拿到厨下赏与家人们去吃。
两公子悄悄相商,这事不必使一人晓得,仍旧出来陪客喝酒。内心正在迷惑,看门的人出去禀道:“乌程县有个差人,持了县里老爷的帖,同萧山县来的两个差人叩见老爷,有话面禀。”三公子道:“这又奇了,有甚么话说?”留四公子陪着客,本身走到厅上,传他们出去。那差人出去磕了头,说道:“本官老爷存候。”随呈上一张票子和一角关文。三公子叫取烛来看,见那关文上写着:
萧山县正堂吴为地棍奸拐事:
看过,差人禀道:“小的本官上覆三老爷,晓得此人在府内,因老爷这里不知他这些事,以是留他。现在求老爷把他交与小的,他本县的差人现在外服侍,交与他带去,休使他知觉逃脱了,不好回文。”三公子道:“我晓得了,你在内里候着。”差人应诺出去了,在门房里坐着。
本坊敦请处州马纯上先生精选三科乡会墨程。凡有同门录及朱卷赐顾者,幸认嘉兴府大街文海楼书坊不误。
案据兰若庵僧慧远,具控伊徒尼僧心远,被地棍权勿用奸拐兼并在家一案。查本犯未曾发觉之先,自潜迹逃往贵治。为此移关,烦贵县查点来文事理,遣役协同来差访该犯潜踪那边,擒获解还敝县,以便审理究治。
话说娄府两公子将五百两银子送了侠客,与他报谢仇人,把革囊人头放在家里。两公子虽系相府,不怕有不测之事,但血淋淋一小我头丢在内房阶下,未免有些焦心。四公子向三公子道:“张铁臂,他做侠客的人,断不肯失期于我,我们却不成做俗人。我们竟办几席酒,把几位知己朋友都请到了,等他来时开了革囊,公然用药化为水,也是不轻易瞥见之事。我们就同诸友做一个‘人头会’,有何不成?”三公子听了,到天明,叮咛办下酒菜,把牛布衣、陈和甫、蘧公孙都请到,家里住的三个客是不消说。只说小饮,且不必言其以是然,直待张铁臂来时,实施出来,好让众位都吃一惊。
公孙内心想道:“这本来是个选家,何不来拜他一拜?”急到家换了衣服,写个“同窗教弟”的帖子,来到书坊,问道:“这里是马先生下处?”店里人道:“马先生在楼上。”因喊一声道:“马二先生,有客来拜。”楼上应道:“来了。”因而走下楼来。
公孙看那马二先生时,身长八尺,描述甚伟,头带方巾,身穿蓝直裰,脚下粉底皂靴,面皮深黑,未几几根胡子。相见作揖让坐。马二先生看了帖子,说道:“尊名向在诗上见过,久仰久仰!”公孙道:“先生来操选政,乃文章山斗,小弟敬慕,晋谒已迟。”店里捧出茶来吃了,公孙又道:“先生便是处州学,想是高补过的。”马二先生道:“小弟补廪二十四年,蒙历任宗师的青目,共考过六七个案首。只是考场倒霉,不堪忸捏!”公孙道:“遇合偶然,下科必然是抡元无疑的了。”说了一会,公孙告别。马二先生问了然住处,明日就来回拜。公孙回家向鲁蜜斯说:“马二先生明日来拜。他是个举业当行,要备个饭留他。”蜜斯欣然备下。
望速,望速!
那日打从街上走过,见一个新书店里贴着一张整红纸的报帖,上写道:
三公子满心忸捏,叫请了四老爷和杨老爷出来。二位一齐来到,看了关文和本县拿人的票子,四公子也觉不美意义。杨执中道:“三先生、四先生,自古道:‘蜂虿入怀,解衣去赶。’他既弄出如许事来,先生们庇护他不得了。现在我去处他说,把他交与差人,等他本身摒挡去。”两公子没何如。杨执中走进书房席上,一五一十说了。权勿用红着脸道:“真是真,假是假!我就同他去,怕甚么!”两公子走出去,不肯改常,说了些不平的话,又奉了两杯别酒,取出两封银子送作盘程。两公子送出大门,叫仆人替他拿了行李,打躬而别。那两个差人见他出了娄府,两公子已经进府,就把他一条链子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