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忍饥挨饿进庙杀僧,少水无茶开门揖盗
未几时,只见柳青便衣便帽出来,执手道:“姓蒋的,你竟来了!也就好大胆呢!”蒋平道:“劣兄既与贤弟定准日期,劣兄若不来,岂不叫贤弟呆等么?”柳青说:“且不要论兄弟。你未免过于不自量了。你既来了,只好叫你出去。”说罢,也不谦让,本身却先出去。蒋爷听了此话,见此风景,只得忍耐。刚要举步,只见柳青回身奉了一揖,道:“我这一揖你可明白?”蒋爷笑道:“你不过是‘开门揖盗’罢了,有甚难明。”柳青道:“你晓得就好。”说着,便引到西配房内。
蒋爷仍然越墙进庙。龙涛便问:“上何方去了?”蒋平将尹老儿留住的话,说了一遍。龙涛点头,道:“四老爷作事端的殷勤。”蒋平道:“我们也该走了。龙兄送了令亲以后,便与令表弟同赴陈起望便了。”龙涛承诺。四人来到庙门,蒋爷悄悄开了庙门,往外望了一望,悄悄道:“你三人快些去罢。我还要关好庙门,仍从前面而去。”龙涛点头,带领着姊弟二人扬长去了。
二人喝酒多时,听了听已有鸡鸣,蒋平道:“你们在此等待我,我去去就来。”说罢,出了屋子,仍然超出后墙,到了尹老儿家内。又越了土墙,悄悄来到屋内,见那壁上灯点得半明不灭的,重新剔了一剔,用心的咳嗽。将尹老儿惊醒,伸腰欠口,道:“天是时候了,该磨豆腐了。”说罢,起来,出了里屋,见蒋爷在床上坐着,便问道:“客长起来的恁早?想是夜静有些寒凉。”蒋平道:“此屋还和缓,多承老丈挂记。天已不早了,小可要赶路了。”尹老儿道:“何必忙呢?等着热热的喝碗浆,暖暖寒,再去不迟。”蒋爷道:“多承美意,他日叨扰罢,小可另有要紧事呢。”说着话,披上衣服,从兜中摸出一块银子,足有二两重,道:“老丈,些须薄礼,望乞笑纳。”老丈道:“这如何使得?客长在此屈尊一夜,费了老夫甚么,如何破钞很多呢?小老儿是不敢受的。”蒋爷道:“老丈休要过谦。可贵你一片美意,再要谦让,恶感觉不诚笃了。”说着话,便掖在尹老儿袖内。尹老儿还要说话,蒋爷已走到院内,只得谢了又谢,送出柴扉。相互执手。那尹老儿还要说话,见蒋爷已走出数步,只得归去,掩上柴扉。
龙涛不知何事,跟着蒋爷左寻右找,到了厨房,现成的灯烛,细心看时,不但菜蔬馒首,并且有一瓶好烧酒。蒋爷道:“妙极,妙极!我实对龙兄说罢,我还没用饭呢。”龙涛道:“我也感觉饿了。”蒋爷道:“来罢,来罢,我们搬着走。约莫他姐儿两个也一定用饭呢。”龙涛见那边有个方盘,就拿出那当日卖煎饼的本领来了,端了一方盘。蒋爷提了酒瓶,拿了酒杯碗碟筷子等,一同来到前面。他姐儿两个公然未进饮食,却不喝酒,就拿了菜蔬点心在屋内吃。蒋爷与龙涛在外间,一面喝酒,一面叙话。龙涛便问蒋爷何往?蒋爷便论述过去情由,现在要收伏钟雄,特到柳家庄找柳青要销魂香的话,说了一遍。龙涛道:“如此说来,众位爷们俱在陈起望。不知有效小人处没有?”蒋爷道:“你不必问哪。明日送了令亲去,你就到陈起望去就是了。”龙涛道:“既如此,我另有个主张。我这表弟姚猛,身量魁伟,与我不差高低,他不过年青些。明日我与他同去如何?”蒋平道:“那更好了。到了那边,丁二爷你是认得的,就说我们遇着了。另有一宗,你奉告丁二爷,就求陆大爷写一封荐书,你二人直奔水寨,投在水寨以内。现有南、北二侠,再无有不收录的。”龙涛听了,甚是欢乐。
蒋爷仍将庙门闭妥,又到前面检点了一番,就撂下这没脑筋的事儿让空中官办去。他仍从后墙跳出,溜之乎也。一起旁观清景,走了二十余里,打了早尖。及至到了柳家庄,日将西斜,本身悄悄道:“这么早到那边何为么,且找个僻静的酒坊沽饮几杯。知他那边如何接待呢?别像昨晚饿得抓耳挠腮。若不亏那该死的和尚预备下,我如何能够吃到十二分。”内心想着,早见有个村居酒市,仿佛当初大夫居普通,便出来,拣了座头坐下。酒保儿倒是个少年人,暖了酒。蒋爷渐渐消饮,暗听别的座上三三两两,讲论柳员外这七天的经忏用度了很多。也有说他为朋友纵情,真正可贵的;也有说他家内充沛,耗财买脸儿的;又有那穷小子苦地痞儿说:“可惜了儿的!交朋友不过是了就是了。人在情面在,那里犯的上呢。若把这七天用度帮了苦哈哈,包管够过一辈子的。”蒋爷听了暗笑,酒饮够了,又吃了些饭。
且说那人见蒋平杀了和尚,赶紧过来见礼,道:“若不亏恩公援救,某几乎儿丧在和尚之手。叨教贵姓大名?”蒋平道:“俺姓蒋名平。足下何人?”那人道:“嗳呀!本来是四老爷么。小人龙涛。”说罢,拜将下去。蒋四爷赶紧搀起,问道:“龙兄为何到此?”龙涛道:“自从拿了花蝶与兄长报仇,厥后回转本县缴了回批,便将捕快辞职不当,躲了官的辖制,本身务了农业,甚是安逸。只因小人有个姑母别了三年,本日特来看望,不料途中遇雨,就到此庙投宿。忽听前面声嚷救人,正欲看视,不想这个恶僧反来寻觅小人,与他对垒,不料将刀磕飞。可爱和尚好狠,连搠几刀,皆被我躲过,正在危急,若不亏四老爷前来,性命必定难保,实属再生之德。”蒋平道:“本来如此。你我且到前面,救那男女二人要紧。”
看看天气已晚,会了钱钞,离了村居,来到柳青门首已然掌灯,赶紧击户。只见内里出来了个苍头,问道:“甚么人?”蒋爷道:“是我,你家员外可在家么?”苍头将蒋爷高低打量一番,道:“俺家员外在家等贼呢。叨教尊驾贵姓?”蒋爷听了苍头之言有些语辣,只得答道:“我姓蒋,特来拜见。”苍头道:“本来是贼爷到了,请少待。”回身出来。蒋爷晓得这是柳青叮咛过了,毫不介怀,只得等待。
蒋平这里向火烘衣,及至衣服快干,身材和缓,内心却透出饿来了,暗道:“自我打尖后只顾走路,途中再加上雨淋,竟把饿忘了,说不得只好忍一夜罢了。”便将破床掸了掸,倒下头,内心想着要睡,哪知肚子不作劲儿,一阵阵咕噜噜的乱响,闹得内心不得主张,突、突、突的乱跳起来,本身暗道:“不好!干脆不睡的好。”将壁灯剔了一剔,悄悄开了屋门,来到院内,抬头一看,见满天星斗,本来雨住晴和。正在瞻仰之间,耳内只听乒乒乓乓如同打铁普通。再谛听时,倒是兵刃交架的声音,心内不由的一动,思忖道:“如许偏僻去处,如何夤夜比武呢?倒要看看。”顿时把饿也忘了,纵身跳出土墙,顺着声音一听,刚好就在那边庙内。吃紧紧行几步,从庙后越墙而过,见那边屋内灯光亮亮,有个妇人哭泣,赶紧挨身而入。
蒋爷进了西配房一看,好样儿,三间一通连,除了一盏孤灯,一无统统,止于迎门一张床,别无他物。蒋爷暗道:“这是甚么意义?”只听柳青道:“姓蒋的,本日你既来了,我要把话说了然。你就在这屋内居住,我在劈面东屋内等你。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人,统统我的仆妇人等早已叮咛过了,全叫他们躲避。就是前次那枝簪子,你要偷到手内,你便隔窗儿叫一声,说:‘姓柳的,你的簪子我偷了来了。’我在那屋里在头上一摸,公然不见了,这是你的能为。不但偷了来,还要送归去。再迟一回,你能够送去,还是隔窗叫一声:‘姓柳的,你的簪子我还了你了。’我在屋外向头上一摸,公然又有了。如果能够如此,不但你我还是还是的弟兄,并且甘心佩服,就是叫我赴汤蹈火,我也是甘心的。”蒋爷点头,笑道:“就是如此。贤弟到了当时,别又悔怨。”柳青道:“大丈夫说话,焉有悔过?”蒋爷道:“很好,很好!贤弟请了。”
蒋平提了那和尚的刀在前,龙涛在后跟从,来到前面,先将那男人开释,姚王氏也就出来伸谢。龙涛问道:“这男女二人是谁?”蒋爷道:“他是姊弟二人,原要回娘家看望,也因避雨,误被恶僧诓进。方才我已问过,乃是姚王氏。”龙涛道:“俺且问你,你丈夫他可叫姚猛么?”妇人道:“恰是。”龙涛道:“你婆婆但是龙氏么?”妇人道:“益发是了。不幸婆婆已于客岁亡故了。”龙涛传闻他婆婆亡故了,不觉放声大哭,道:“嗳呀!我那姑母呀!何得一别三年,就作了故交了。”姚王氏听如此说,方细看了一番,蓦地想起,道:“你敢是表兄龙涛哥哥么?”龙涛此时哭得说不上话来,止于点头罢了。姚王氏也就哭了。蒋平见他等认了亲戚,便劝龙涛止住哭声。龙涛便问道:“表弟迩来可好?”叙了多少话语。龙涛又对蒋爷谢了,道:“不料四老爷救了小人,并且救了小人的亲眷,如此恩德,何故答报!”蒋爷道:“你我至契老友,何出此言。龙兄,你且同我来。”
妇人一见,吓得惶恐失容。蒋爷道:“那妇人休要惊骇。快些申明,为何事来,俺好救你。”那妇人道:“小妇人姚王氏,只因为与兄弟回娘家看望,途中遇雨,在这庙外庙门下避雨,被和尚开门瞥见,将我等让到前面禅堂。方才坐下,又有人击户,也是前来避雨的,和尚道:‘前面禅堂男女不便。’就将我等让在这里。谁知这和尚不怀美意,到了一更以后,提了利刃出去时,先将我兄弟踢倒,捆缚起来,就要逼勒于我。是小妇人焦急喊叫,和尚道:‘你别嚷!俺先成果了前面那人,返来再和你计帐。’是以提了利刃,他就与前面那人杀起来了,望乞爷爷援救援救。”蒋爷道:“你不必惊骇,待俺帮那人去。”说罢,回身见那边立着一根门闩,拿在手中,赶到跟前,见一大汉摆布躲闪,已不抵敌;再看和尚,高低翻滚,可谓敌手。蒋爷不慌不忙将门闩端了个四平,仿佛使枪普通,对准那和尚的胁下,一言不发极力的一戳。那和尚只顾赶杀那人,哪知他身后有人戳他呢,冷不防感觉左胁痛彻心髓,翻筋斗栽倒灰尘。前面那人见和尚栽倒,赶上一步,抬脚往下一跺,只听的拍的一声,和尚的脸上已然侧重。这和尚好苦,临死之前先挨一戳,后挨一跺,嗳哟一声,手一扎煞,刀已落地。蒋爷撇了门闩,赶上前来,抢刀在手,往下一落,这和尚顿时了账。叹他身入佛门,只因一念之差,枉自送了性命。
且说蒋平进了柴扉一看,倒是三间茅舍,两明间有磨与屉板罗桶等物,公然是个豆腐房。蒋平将湿衣脱下,拧了一拧,然后抖晾。这老丈先烧了一碗热水,递与蒋平。蒋平喝了几口,方问道:“老丈贵姓?”老丈道:“小老儿姓尹,以卖豆腐为生,膝下并无后代,有个老伴儿,就在这里居住。叨教客长贵姓?要往那边去呢?”蒋平道:“小可姓蒋,要上柳家庄找个相知,不知此处离那边另有多远?”老丈道:“算来不敷四十里之遥。”说话间,将壁灯点上,见蒋平抖晾衣服,即回身取了一捆柴草来,道:“客长就在那边空位大将柴草引着,又向火,又烘衣,只是谨慎些就是了。”蒋平深深谢了,道:“老丈放心,小但是晓得的。”尹老儿道:“老夫动转一天也觉乏了,客长烘干衣服也就安息罢,恕老夫不陪了。”蒋平道:“老丈但请尊便。”尹老儿便向里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