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

第15章 展义士巧换藏春酒,庞奸侯设计软红堂

这先生名唤臧能,乃是个落第的穷儒,半路儿看了些医书,记了些偏方,投在安乐侯处作帮衬。当下出来,见了庞福,问道:“主管到此何事?”庞福说:“侯爷叫我来取藏春酒,叫你切身拿去,劈面就兑银子。但是先生,白花花的三百两,莫非你就独吞吗?我们辛辛苦苦,白跑不成?多少不拘,总要染染手儿呀。先生,你说如何样?”臧能道:“当得,当得,不能白跑。倘若银子到手,需求请你吃酒的。”庞福道:“先生真是明白利落人。好的,我们倒要交交咧。先生取酒去罢。”臧能回身进屋,拿了玉瓶关上门,随庞福去了,直奔软红堂。哪知南侠见他二人去后,盘柱而下,悄悄的也就跟将下去了。

只听楼梯山响,见使女杏花上楼,喘吁吁禀道:“刚才庞福叫回禀侯爷,太守蒋完有要紧的话回禀,立即求见,现在软红堂恭候着呢。”庞昱闻听太守黑夜而来,必有要紧之事,转头叮咛众姬妾:“你们再将这贱人开导开导,再要扭性,我返来定然不饶!”说着话,站起家来,直奔楼梯。刚下到一层,只见毛哄哄一拂,脑后灰尘飞扬,脚底下感觉一绊,站立不稳,咕噜噜滚下楼去。前面两个丫环也是如此。三小我滚到楼下,你拉我,我拉你,好轻易才立起家来,奔至楼门。庞昱说道:“吓杀我也!吓杀我也!甚么东西毛哄哄的?好怕人也!”丫环执起灯一看,只见庞昱满头的香灰。庞昱见两个丫环也是如此,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必是狐仙见了怪了,快走罢!”两个丫环那里另有魂咧!三小我不管凹凸,深一步,浅一步,竟奔软红堂而来。

本来内里来的是跟侯爷的仆人庞福,奉了仆人之命,一来取藏春酒,二来为和臧先生讲账。

太守在前,项福在后。走不几步,只听项福说:“太守慢行,我的帽子掉了。”太守只得站住。只见项福走出好几步,将帽子拾起。太守道:“帽子如何落得这么远呢?”项福道:“想是树枝一刮,蹦出去的。”说罢,又走几步,只听项福说:“猎奇特!如何又掉了?”转头一看,又没人。太守也觉奇特。一同来至门首,太守坐轿,项福骑马,一同回衙去了。

这时展爷进入屋内,将酒壶提出,见内里案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玉瓶;又见那边有个红瓶,忙将壶中之酒倒在红瓶以内,拿起玉瓶的藏春酒倒人壶中,又把红瓶内的好酒倾人玉瓶以内。提起酒壶,仍然放在屋内。悄地出来,盘柱而上,贴住房檐,往下旁观。

且说展爷来至皇亲花圃,只见一带崭新的粉墙,暴露楼阁重重。用步测量了一番,就在就近处租房住了。到了二更时分,豪杰换上夜行的衣靠,将灯吹灭,听了片时,寓所已无动静,悄悄开门,回击带好,仍然放下软帘,飞上房,离了寓所,来到花圃(白天间已然测量过了)。约略远近,在百宝囊中取出快意绦来,用力往上一抛(是练就准头),便落在墙头之上,用脚尖蹬住砖牙,飞身而上。到了墙头,将身趴伏。又在囊中取一块石子悄悄抛下,侧耳谛听。(此名为“投石问路”。上面或是有沟,或是有水,就是落在实地,再没有听不出来的。)又将钢爪转过,手搂丝绦,顺手而下。两脚落在实地,脊背贴墙,往前面与摆布旁观一回,方将五爪丝绦往上一抖,收下来装在百宝囊中。蹑足潜踪,脚尖儿着地,真有鹭浮鹤行之能。来至一处,见有灯光,细细看时,倒是一明两暗,东间敞亮,窗上透出入影,乃是一男一女,二人喝酒。展爷悄立窗下,只听得男人说道:“此酒娘子尽管吃下,无妨;外间案上那一瓶,断断动不得的!”又听妇人道:“阿谁酒叫甚么名儿呢?”男人道:“叫作藏春酒。如果妇人吃了,欲火烧身,无不依从。只因侯爷抢了金玉仙来,这妇人至死不从,侯爷急得没法,是我在旁说道:‘能够配药造酒,管保随心所欲。’侯爷闻听,立即叫我配酒。我说:‘此酒大费周折,须用三百两银子。”’那妇人便道:“甚么酒费这很多银子?”男人道:“娘子,你不晓得,侯爷他恨不能妇人一时到手,我不趁此时赚他的银两,如何发财呢?我奉告你说,配这酒不太高高花上十两端。这个财是发定了!”说毕,哈哈大笑。又听妇人道:“固然发财,岂不损德呢!何况又是个贞烈之妇,你如何助纣为虐呢?”男人说道:“我是为贫困所使,不得已而为之。”

你道项福的帽子连落二次,是何原故?这是南侠摸索项福学业何如。头次从树旁颠末,即将帽子从项福头上提了抛去,隐在树后,见他毫不介怀;二次走至太湖石畔,又将帽子提了抛去,隐在石后,项福只转头旁观,并不搜索摆布。可见粗心,学艺不精,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且回寓所安息便了。

此时南侠早在窗外窃听,统统定计话儿俱各听得明白了。因不知项;福是多么人物,便从窗外往里偷看,见公然身材魁伟,丰度雄浑,真是一条豪杰,可惜错投门路。只听庞昱说:“你敢去行刺么?”项福道:“小人受侯爷大恩,别说行刺,就是赴汤投火也是甘心的。”南侠外边听了,不由骂道:“瞧不得这么一条大汉,本来是一个阿谀的狗才。可惜他孤负了好胎骨!”正自暗想,又听庞昱说:“太守,你将此人领去,应如何调派叮咛,务必让步奥妙为妙。”蒋完连连称“是”,告别退出。

迎头遇见庞福,便问道:“有甚么事?”庞福回道:“太守蒋完说告急之事,要立即求见,在软红堂恭候。”庞昱赶紧掸去香灰,清算衣衿,大摇大摆,步人软红堂来。太守拜见已毕,鄙人座坐了。庞昱问道:“太守深夜至此,有何要事?”太守回道:“卑府今早接得文书,圣上特派龙图阁大学士包公前来查赈,算来五日内必到。卑府一闻此信,不堪错愕,特来禀知侯爷,早为筹办才好。”庞昱道:“包黑子乃吾父弟子,谅不敢不躲避我。”蒋完道:“侯爷休如此说。闻得包公秉正忘我。不畏权势,又有钦差御赐御铡三口,甚属可畏。”又往前凑了一凑,道:“侯爷所作之事,莫非包公不晓得么?”庞昱听罢,虽有些发毛,便硬着嘴道:“他晓得,便把我如何样么?”蒋完焦急,道:“‘君子防患已然。’这事非同小可,除非是此时包公死了,万事皆休。”这一句话提示了恶贼,便道:“这有何难!现在我部下有一个懦夫名唤项福,他会飞檐走壁之能,便可派他前去两三站来路上行刺,岂不完了此事?”太守道:“如此甚好。必须以速为妙。”庞昱赶紧叫庞福,去唤项福立即来至堂上。恶奴去未几时,将项福带来,参过庞昱,又见了太守。

这里妇人从西间屋内出来,到了东间,仍然坐在旧处,暗自思道:“丈夫如此伤害天理,作的都是不仁之事。”越思越想,好不愁烦,不由得拿起壶来斟了一杯,渐渐的独酌。谁知此酒人腹以后,药性发作,按纳不住。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有人叩门,赶紧将门开放,倒是庞禄,怀中抱定三百两银子送来。妇人让至屋内。庞禄将银子交代明白,回身要走,倒是妇人留住,叫他坐下,便七长八短地说。正在说时,只听内里咳嗽,倒是臧能返来了。庞禄出来驱逐着,张口结舌说道:“这三一一三百两银子,已托付大嫂子了。”说完,抽身就走。

再说展爷随至软红堂,见庞昱叫使女掌灯,本技艺执白玉瓶,前去丽芳楼而去。南侠到了软红堂,见当中鼎内焚香,上前抓了一把香灰;又见花瓶内插着蝇刷,拿起来插在领后,穿香径先至丽芳楼,隐在软帘前面。只听得众姬妾正在那边安慰金玉仙,说:“我们抢来,当初也是不从。到厥后弄的不死不活的,无法顺服了。倒得好吃好喝的,”金玉仙不等说完,口中痛骂:“你们这一群无耻贱人!我金玉仙有死罢了!”说罢,放声大哭,这些侍妾被她骂的杜口无言。正在发怔,只见丫环二名引着庞昱上得楼来,笑容满面,道:“你等劝她,从也不从?既然不从,我这里有酒一杯,叫她吃了,便放她归去。”说罢,执杯上前。金玉仙唯恐恶贼近身,劈手夺过,掷于楼板之上。庞昱大怒,便要叮咛众姬妾一齐动手。

臧能见此风景,忙进屋内一看,只见他女人红扑扑的脸,还是坐在炕上发怔,心中好生不乐:“这是如何了?”说罢,在劈面坐了。这妇人因方才也是一惊,一时心内复苏,便道:“你把别人的老婆设想谗谄,本身老婆如此防备。你拍心想想,别人恨你不恨?”一句话问的臧能杜口无言,便拿起壶来,斟上一杯,一饮而尽。未几时,坐立不安,心痒难抓,便道:“不好!奇特得很!”拿起壶来一闻,忙道:“了不得!了不得!快拿凉水来!”本身等不得,立起家来,急找凉水吃下,又叫妇人吃了一口,方问道:“你才吃这酒来么?”妇人道:“因你去后,我刚吃得一杯酒……”将下句咽下去了。又道:“不想庞禄送银子来,才进屋内,放下银子,你就返来了。”臧能道:“还好,还好!佛天保佑!几乎儿把个绿头巾戴上。只是这酒在小玉瓶内,为何跑在这酒壶里来了?好生蹊跷!”妇人方明白,才吃的是藏春酒,几乎儿败了名节,不由的堕泪道:“满是你放心不善,用尽霸术,害人不成,反害了本身。”臧能道:“不消说了,我竟是个混帐东西!看此地也不是久居之地,现在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待明早托个变乱,回咱故乡便了。”

正在说话间,只听内里叫道:“臧先生,臧先生。”展爷转头,见树梢头暴露一点灯光,便闪身进入屋内,隐在软帘以外。又听男人道:“是哪位?”一面起家,一面说:“娘子,你还是躲在西间去,不要抛头露面的。”妇人往西间去了。臧先生走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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