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老赖婚狼心难测,冯生联句狗屁不通
两小我在屋入彀议,不防被跟蜜斯的乳母田氏从窗外颠末,将这些话一一俱各听去。她吃紧的奔到后楼,来到香闺,见了蜜斯,一五一十,俱各说了,便道:“蜜斯不成为俗礼所拘,仍作闺门之态。一来挽救颜姑爷,二来并救颜老母。此事干系非浅,不成因末节而坏大事。蜜斯早早拿个主张。”蜜斯道:“老是我那亲娘归天,叫我向谁申述呢?”田氏道:“我倒有个主张。他们商讨原不出十天,我们就在这三五日内,蜜斯与颜相公非论伉俪,仍论兄妹,写一字柬叫绣红约他在内书房夜间相会。将原委奉告明白了颜相公,蜜斯将私蓄赠些与他,叫他另寻安身之处。俟科考后功名成绩,当时再来就亲,约莫员外无有不允之理。”蜜斯闻听,尚然不肯。还是田氏与绣红各式开导解劝,蜜斯无法,才应允了。
柳洪无法,只得将他带人幽斋。他原筹算挖苦一场。谁知见了颜生,不但衣冠光鲜,并且边幅俊美,辞吐风雅,恶感觉跼蹐不安,自惭形秽,竟自无地可容,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柳洪在旁观瞧,也感觉妍媸自分,暗道:“据颜生边幅才情,堪配吾女。可惜他家道贫寒,是一宗大病。”又看冯君衡耸肩缩背,挤眉弄眼,竟不知如何是可。柳洪到觉不美意义,搭讪着道:“你二人在此攀话,我摒挡我的事去了。”说罢,就走开了。
冯君衡见柳洪去后,他便抓头不是尾,几乎儿没急出弊端来,略坐一坐,便回书房去了。一进门来,本身便对穿衣镜一照,本身叫道:“冯君衡呀,冯君衡!你瞧瞧人家是如何长来着,你是如何长来着!我也不怨别的,怨只怨我那爹娘,既要好儿子,为何不下上点好好的工夫呢?教诲教诲,调度调度,真是好好儿的,也不至于见了人说不出话来。”本身痛恨一番。忽又想道:“颜生也是一小我,我也是一小我,我又何必怕他呢?这不是我自损志气么?明日倒要仗着胆量与他盘桓盘桓,看是如何。”想罢,就在书房睡了。
自那天见了蜜斯以后,他便追求的狠了,恨不得立即到手,每天来至柳家看望。这一天刚进门来,见院内拴着一匹白马,便问家人道:“此马从何而来?”家人回道:“是武进县颜姑爷骑来的。”他一闻此言,就如同平空的打了个焦雷,只惊得目瞪聪慧,魂飞天外,半晌,方透过一口气来,暗想:“此事却如那边?”只得来到书房见了柳洪。见员外愁眉不展,他晓得必是为此事忧愁,想来颜生必定贫苦之甚。“我何不见他,看看他倒是如何的风景。如若真不像样,就劈面挖苦他一场,也出了我胸中恶气。”想罢,便对柳洪言明,要见颜生。
大凡为人各有私念。似乳母丫环这一番私念,原是为爱惜颜生,心疼蜜斯,是一片美意。这个私念理应如此。竟有一等人无端一心私念,闹的他本身亡魂失魄,仿佛热地蚂蚁普通,行迹无定,居止不安:就是冯君衡这小子。自从闻声他姑妈成心将金蝉蜜斯许配于他,他便每日跑破了门,不时的来往。若遇见员外,他便卑躬下气,假作斯文。那一宗胁肩谄笑,便叫人忍耐不得。员外看了,总不大介心。如果员外不在跟前,他便和他姑妈讪皮汕脸,各式的火告,乃至于屈膝,只要求冯氏迟早在员外跟前成全其事。恰好的有一日刚巧,恰值金蝉蜜斯给冯氏问安。娘儿两个正在闲谈,这小于他就一步儿跑出去了。蜜斯躲闪不及。冯氏便道:“你们是表兄妹,皆是骨肉,是见得的。相互见了。”蜜斯无法,把袖子福了一福。他便作下一揖去,半天直不起腰来。那一双贼眼,直勾勾的瞅着蜜斯。中间绣红看不上眼,簇拥着蜜斯回绣阁去了。他就聪慧了半晌。他这一瞧直不是人,是人没有那么瞧的。
到了次日,吃毕早餐,仍然犹疑了半天。厥后发了一个狠儿,便上幽斋而来。见了颜生,相互坐了。冯君衡便问道:“叨教你老高寿?”颜生道:“念有二岁。”冯君衡听了不明白,便“念”呀“念”的尽着念。颜生便在桌上写出来。冯君衡见了,道:“哦!敢则是单写的二十呀。如果这么说,我敢则是念了。”颜生道:“冯兄尊齿二十了么?”冯君衡道:“我的牙倒是二十八个,连槽牙。我的年龄倒是二十。”颜生笑道:“尊齿便是年龄。”冯君衡便知是本身承诺错了,便道:“颜大哥,我是个粗人,你和我总别闹文。”颜生又问道:“冯兄在家作何功课?”冯君衡却明白“功课”二字,便道:“我家也有个先生,可不是瞎子,也是睁眼儿先生。他教给我何为么诗,五个字一句,说四句是一首,另有甚么韵不韵的。我那里弄的上来呢?厥后作惯了,感觉顺溜了,就只能作半截儿。任凭如何用力儿,再也作不下去了。有一遭儿,先生出了个‘鹅群’叫我作,我如何作的下去呢?好轻易作了半截儿。”颜生道:“可还记得么?”冯君衡道:“记得的很呢。我好轻易作的,焉有不记得呢。我记是:‘远看一群鹅,见人就下河。”’颜生道:“底下呢?”冯君衡道:“说过就作半截儿,如何能够满作了呢?”颜生道:“待我与你续上半截如何?”冯君衡道:“那敢则好。”颜生道:“白毛分绿水,红掌荡清波。”冯君衡道:“仿佛是好,念着怪有个听头儿的。另有一遭,因我们书房院子里有棵枇杷,先生以此为题。我作的是:‘有棵枇杷树,两个大槎丫。’”颜生道:“我也与你续上罢。‘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
话说柳洪便袖了手札来到前面,忧容满面。冯氏问道:“员外为着何事,如此的沉闷?”柳洪便将颜生探亲的启事,说了一遍。冯氏初时听了也是一怔,厥后便冒充欢乐,给员外道贺,说道:“此乃一件功德,员外该当作的。”柳洪闻听,不由的怒道:“甚么功德!你昔日明白,本日胡涂了。你且看手札,他上面写着叫他在此读书,比及来岁测验。这个用度须破钞多少。再者若中了,另有很多的应酬;若不中,就叫我这里结婚。过一月后,叫我这里将他小两口儿送往武进县去。你自筹算筹算,这注财要破钞多少银子?归根我落小我财两空,你如何还说做得呢?这不岂有此理么!”冯氏趁机便探柳洪的口气,道:“若依员外,此事便如何样呢!”柳洪道:“也没有甚么主张,不过是想把婚姻退了,另找个财主半子,免得女儿畴昔享福,也免得我将来受累。”冯氏见柳洪吐(十)退婚的话来,她便随机应变,冒出坏包来了。对柳洪道:“员外既有此心,临时将颜生在幽斋萧瑟几天。我保不出旬日,管叫他本身退婚,叫他白去之计。”柳洪听厂,喜道:“安人果能如此,方去我心头大病。”
冯君衡告别,回身回了书房,悄悄想道:“颜生他将我两次诗不消思考,开口就续上了。他的学问哪,比我强多咧,并且边幅又好,他若在此了呵,只怕我那表妹被他夺了去,这便如何是好呢?”他也不想想人家原是许过的,他倒是要图谋人家的,可见这恶贼利欲熏心!他便思前想后,总要把颜生害了才合情意,翻来覆去,一夜未曾合眼,再也想不出战略来。到了次日,吃毕早餐,又往花圃而来。
冯君衡见颜生又续上了,他却不讲诗,便道:“我最爱对对子。如何原故呢?作诗须得论平仄压韵,对对于就平空的想出来。如有上句,按着那边字儿一对,就得了。颜大哥,你出个对子我对。”颜生暗道:“本日重阳,并且风鸣树吼。”便写了一联道:“九日重阳风落叶。”冯君衡看了半天,蓦地想起,对道:“‘八月中秋月照台’。颜大哥,你看我对的如何?你再出个我对。”颜生见他无甚去处,便写一联道:“立品修身,谁能效子游子夏?”冯君衡按着字儿,扣了一会,便对道:“交朋结友,我敢比刘六刘七。”颜生便又写了一联,倒是明褒暗贬之意。冯君衡接来一看,写的是:“三坟五典,你乃百宝箱。”便又想了,对道:“一转两晃,我是万花筒。”他又魔着颜生出对。颜生实在不耐烦了,便道:“愿安承教你无门。”这明是说他就教不得其门。冯君衡他却呆想,俄然笑道:“可对上了。”便道:“不敢从命我有窗。”他见颜内行中摇着扇子,上面有字,便道:“颜大哥,我瞧瞧扇子。”颜生递过来。他就连声夸道:“好字,好字,真写了个龙争虎斗。”又翻着那面,倒是素纸,连声可惜,道:“这一面如何不画上几小我儿呢?颜大哥,你瞧我的扇子,倒是画了一面,那一面却没有字。求颜大哥的大笔,写上几个字儿罢。”颜生道:“我那扇子是相好朋友写了送我的,现有双款为证,不敢虚言。我那秃笔焉能受命,唯恐有污尊摇。”冯君衡道:“说了不闹文么,甚么‘尊摇’不‘尊摇’的呢?我那扇子也是朋友送我的,现在再求颜大哥一写,更成全起来了。颜大哥,你看看那画的神情儿颇好。”颜生一看,见有一只船,上面有一妇人摇桨,中间跪着一个小伙拉着桨绳。冯君衡又道:“颜大哥,你看那边岸上那一人拿着千里眼镜儿,哈着腰儿瞧的,神情儿真是活的普通。千万求颜大哥把那面与我写了。我先拿了颜大哥扇子去,等写得时再换。”颜生无法,将他的扇子插入笔筒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