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淫力貂误救朱烈女,贪贺豹狭逢紫髯伯
妇人正自暗想,忽听内里叫道:“快开门来!快开门来!”妇人在屋内答道:“你姑息着,等等儿罢。来了就是这时候。要忙,早些儿来呀。不要脸的混蛋!”北侠在外听了,问道:“这是你母亲么?”贼人道:“不是,不是,这是小人的女人。”忽又听妇人来到院内,抱怨道:“这是你出去打杠子呢!好么,把行路的赶到家里来。若不亏老娘用药将他二人迷倒,孩儿呀,明日打不了的官司呢。”北侠内里听了有气,道:“明是你母亲,如何说是你女人呢?”贼人听了焦急,恨道:“快开开门罢!爷爷来了。”
谁知那毛贼正然跑时,只见劈面来了一条大汉拦住,问道:“你是何为么的?快讲!”真是贼腾飞智,他就赶紧跪倒,道:“爷爷拯救呵!前面有个打闷棍的,抢了小人的承担去了。”本来此人倒是北侠,一闻此言,便问道:“贼在那里?”贼说:“贼在前面。”北侠回击抽出七宝钢刀,迎将上来。
朱绛贞原是自缢来着。只因马强白天间在招贤馆将锦娘抢来,众目所观,早就哄动了一人,暗自想道:“看此女仙颜非常,惜乎便宜了老马。不然时,我若得此女,平生欢愉,岂不堪似神仙?”厥后见锦娘要刺马强,马强一怒,将她下在地牢,却又悄悄欢乐道:“该死这是我的姻缘。我何不如此如此呢?”
正说间,只见地下二人复苏过来,一个道:“李兄,喝得一碗酒就醉了。”一个道:“王兄,这酒别有些不铛铛罢?”说罢,俱各坐起来揉眼。北侠一眼望去,忙问道:“你不是倪忠么?”倪忠道:“我恰是倪忠。”一转头瞥见了贼人,忙问道:“你不是贺豹么?”贼人道:“我恰是贺豹。杨伴计,你因何至此?”王凤山便问倪忠道:“李兄,你到底姓甚么?如何又姓杨呢?”北侠听了,且不诘问,立即催逼他佳耦将药酒喝了。二人顿时迷倒在地。方问倪忠:“太守那里去了?”倪忠就把诓到霸王庄,被陶宗看破,多亏一个被抢的女子名唤朱绛贞这位蜜斯援救他主仆逃生。不想见了火光只道是有人追来,却又失散的话,说了一遍。北侠尚未答言,只听床上的朱绛贞说道:“如此说来,奴是枉用了心机了。”倪忠听此话,往床上一看,道:“嗳哟!蜜斯如何也到这里?”朱绛贞便把地牢又开释了锦娘,本身自缢的话,也说了一遍。王凤山道:“这锦娘但是翟九成的外孙女么?”倪忠道:“恰是。”王凤山道:“这锦娘就是小老儿的侄女儿。小老儿方才说探听罹难之女,恰是锦娘,不料已被这位蜜斯援救。此恩此德,何故酬谢!”北侠在旁听明此事,便道:“为今之计,太守要紧。事不宜迟,我还要上霸王庄上去呢。等待天明,务必雇一乘小轿,将朱蜜斯就送在王老丈家中。倪主管,你必要安设让步了,马上赶到本府,当时自有太守的下落。”倪忠与王凤山一一承诺。
朱蜜斯返来悄悄一想,暗说:“不好!我这事闹的不小。”又转想:“本身奉侍郭氏,她固然妒忌,也是水性杨花。倘若她被恶贼哄转,要讨丈夫欢乐,当时我难保不受污辱。哎!人生百岁,终须一死。何况我爹爹冤枉已有太守援救,心愿已完,莫若他杀了,免得耽惊受怕。但死于何地才好呢?有了!我干脆缢死在地牢。他们觉得是锦娘吊颈,及至细瞧,却晓得是我。也叫他们晓得是我放的锦娘,由锦娘又能够晓得那主仆也是我放的。我这一死,也就有了名了。”主张已定,来到地牢当中,将绢巾解下,拴好套儿,一伸脖颈,觉的香魂缥缈,悠悠荡荡,落在一人身上。垂垂复苏,耳内只传闻道:“似你这毛贼,也敢打闷棍,岂不令人好笑。”
你道此人是谁?乃是赛方朔方貂。这小我且不问他出身行动,只他这个外号儿,便知是个不通的了。他不知听谁说过东方朔偷桃,是个神贼,他便起了外号叫赛方朔。他又何尝晓得复姓东方名朔呢。如果晓得,他必将“东”字添上,叫“赛东方朔”。不但念着不受听,并且拗口;莫如果赛方朔罢,管他通不通,不过是贼罢了。
谁知这贼在中间看热烈儿,见北侠把那贼战跑了,他早已瞥见树下黑黝黝一堆,他觉得是承担,便道:“多亏爷爷援救。幸喜他承担撂在树下。”北侠道:“既如此,随我来,你就拿去。”那贼满心欢乐,方才走到跟前,不防承担活了,连北侠也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你是甚么人?”只听道:“奴家是罹难之人,被歹人背至此处。不想遇见此人,他也是个打闷棍的。”北侠听了,一伸手将贼人抓住,道:“好贼!你竟敢哄我不成?”贼人央告道:“小人实实出于无法。家中现有八旬老母,求爷爷饶命。”北侠道:“这女子从何而来?快说!”贼人道:“小人不知,你老问她。”
且说倪继祖又听朱节女唤转来,赶紧说道:“姐姐另有甚么叮咛?”朱绛贞道:“一时慌乱,忘了一事。奴有一个信物,是自幼佩带不离身的。倘若救出我爹爹之时,就将此物托付我爹爹,如同见女儿普通。就说奴誓以纯洁自守,虽死不辱,千万叫我爹爹不必顾虑。”说罢,递与倪继祖,又道:“大老爷务要保重。”倪继祖接来,就着灯笼一看,不由的失声道:“嗳哟!这莲花……”刚说至此,只见倪忠忙跑返来,道:“快些走罢!”将手往胳肢窝里一夹,拉着就走。倪继祖转头看来,后门已关,灯火已远。
这里方貂背着朱绛贞往前,正然走着,劈面来了个高大男人,口中呼喊着:“快将承担留下!”方貂觉得是方才那贼的伴计,便在树下将身材一蹲,今后一仰,将朱绛贞放下,就举起那贼的闷棍打来。北侠将刀只一磕,棍已削去半截。方貂道:“好家伙!”撒了那半截木棍,回击即抽出朴刀,斜刺里砍来。北侠一顺手,只听噌的一声,朴刀分为两段。方貂哎呀一声,不敢恋战,回身逃命去了。北侠也不追逐。
二人来到高坡之上,向前叩门,只听内里有妇人问道:“甚么人叩门?”内里答道:“我们是遇见打闷棍的了,望乞便方便利。”里头答道:“等一等。”未几时,门已开放,倒是一个妇人,将二人让进,仍然把门闭好。来至屋中,倒是三间草屋,两明一暗。将二人让到床上坐了。倪忠道:“有热水讨杯吃。”妇人道:“水却没有,倒有村醪酒。”王凤山道:“有酒更妙了。求大嫂温的热热的,我们满是受了惊骇的了。”不一时,妇人暖了酒来,拿两个茶碗斟上。二人端起就喝。每人三口两气,就是一碗。还要喝时,只见王凤山说:“不好了!我为何天旋地转?”倪忠说:“我也有些头迷眼昏。”说话时,二人栽倒床上,口内流涎。妇人笑道:“老娘也是奉侍你们的!这等受用,还叫老娘温的热热的。你们下床去罢,让老娘安息安息。”说罢,拉拉拽拽,拉下床来。她便坐在床上,暗想道:“好天杀混蛋!看他返来如何见我?”她如许害人的妇人,比那救人的女子真有天渊之别。
再说太守被倪忠夹了胳膊,拉了就走。太守转头看时,门已封闭,灯光已远,只得没命的奔驰。一个脆弱墨客,一个大哥苍头,又是黑夜之间,瞧的是忙,脚底下迈步却不能大。刚走一二里地,倪太守道:“容我安息安息。”倪忠道:“老奴也发了喘了。与其安息,莫若款款而行。”倪太守道:“白叟家说的真是。只是这莲花从何而来?为何到了这女子手内?”倪忠道:“老爷说甚么莲花?”倪太守道:“方才那拯救姐姐说,她父亲有冤枉,恐不凭信,她给了我这一枝白玉莲花,作为信物。彼时就着灯光一看,合我那枝一样色彩一样光润。我才待要问,就被你夹着胳膊跑了。我心中好生迷惑。”倪忠道:“这也没有甚么可闷的。物件不异的颇多,且自收好了,再作理睬。只是这位蜜斯援救我主仆,此乃莫大之恩。并且老奴在灯下看这蜜斯,生得非常端庄仙颜。老爷呀!为人总要知恩报恩,莫要因门楣,孤负了她这番美意。”倪太守听了此话,叹道:“嗐!你我性命尚且顾不来,还说甚么门楣不门楣,报恩不报恩呢。”
这话说的是谁?朱绛贞如何又在他身上?到底是上了吊了,不知是死了没死?说的好不明白,此中必有原因,待我渐渐叙明。
北侠又将贺豹佳耦提到里间屋内。唯恐他们复苏过来,他二人又要难为倪忠等,那边有现成的绳索,将他二人捆绑了健壮。倪忠等更觉放心。北侠临别,又谆谆叮嘱了一番,竟奔了霸王庄而来。
且说朱绛贞从花圃返来,芳心乱跳,蓦地想起,悄悄道:“一不作,二不休,趁此时我何不到地牢将锦娘也救了,岂不妙哉?”赶紧到了地牢。恶贼因这是个女子,不消人看管。朱蜜斯也是佩了钥匙,开了牢门,便问锦娘有投奔之处没有。锦娘道:“我有一姑母离此不远。”朱绛贞道:“我现在将你放了,你可认得么?”锦娘道:“我外祖经常带我来往,奴是认得的。”朱绛贞道:“既如此,你随我来。”两小我仍然来至花圃后门。锦娘戴德不尽,也就逃命去了。
北侠揪着贼人,问女子道:“你因何罹难?”朱绛贞将过去情由,述了一遍。“原是本身吊颈,不知如何被那人背出。现在无路可投,求老爷援救援救。”北侠听了,心中难堪:“如何带着女子黑夜而行呢?”蓦地觉悟,道:“有了!何不如此如此。”转头对贼人道:“你果有老母么?”贼人道:“小人再不敢扯谎。”北侠道:“你家住在那里?”贼人道:“离此不远,不过二里之遥,有一小村,北上坡就是。”北侠道:“我对你说,我放了你,你要依我一件事。”贼人道:“任凭爷爷叮咛。”北侠道:“你将此女背到你家中,我自有事理。”贼人听了,便不言语。北侠道:“你如何不肯意?”将手一拢劲。贼人哎呀道:“我情愿,我情愿。我背,我背。”北侠道:“将她好好背起,不准回顾。背的好了,我还要赏你。如若不好生背时,莫非你这头颅,比方才那人朴刀还健壮么?”贼人道:“爷爷放心,我管保背的好好的。”便背起来。北侠紧紧跟从,竟奔贼人家中而来。一时来在高坡之上,向前叩门。临时不表。
倪忠喘气了喘气,道:“敢则不是追我们的。”(何尝不是追你们的。如果走通衢,也追上了。)他定了定神,仍然往西,来寻太守。又不好明显呼喊,他也会想体例,口呼:“同人!同人!同人在那里?同人在那里?”只见劈面来了一人,答道:“哪个唤同人?”却也是个老者声音。倪忠来至切近,道:“我因有个同业之人失散,故此呼喊。”那老者道:“既是同人失散,待我帮你呼喊。”因而也就“同人、同人”呼喊多时,并无人影。倪忠道:“叨教老丈,是往何方去的?”那老者叹道:“嘻,只因我老伴儿有个侄女被人谗谄,是我前去密查并无动静,是以返来晚了。又听人说前面有夹沟子有打闷棍的,这如那边呢?”倪忠道:“我与同人也是受了颠险的,恰好的到此失散。现在我这两腿酸疼,再也不能走了,如何是好?我还没问老丈贵姓。”那老者道:“小老儿姓王名凤山。动问老兄贵姓?”倪忠道:“我姓李。我们找个处所,安息安息方好。”凤山道:“你看那边有个灯光,我们且到那边。”
这方貂因到二更之半,不见马强出来,他便悄悄离了招贤馆,悄悄到了地牢,黑影中正碰在吊死鬼身上,暗说:“不好!”也不管是锦娘不是,他却右手揽定,听了听喉间尚然作响,忙用左手顺着身材摸到项下,把巾帕解开,悄悄放在床上。他却在劈面将左手拉住右手,右手拉住左手,往上一扬,把头一低,本身一翻身,便把女子两胳膊搭在肩头上;然后一长身,回击把两腿一拢,往上一颠,把女子背负起来,迈开大步,今后就走。谁知他也是奔花圃后门,皆因夙来瞧在眼里的。及至来到门前,倒是双扇虚掩,悄悄道:“此门如何会开了呢?不要管他,且自走路要紧。”一气走了三四里之遥,刚然背到夹沟,不想遇见个打闷棍的,只道他背着承担行李,冷不防就是一棍。方貂早已留意,见棍邻近,一侧身把手一扬,夺住闷棍往怀里一带;又往外一耸,只见那打闷棍的将手一撒,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爬起来就跑,是以方貂说道:“似你这毛贼,也敢打闷棍,岂不令人好笑!”可巧朱绛贞就在此时复苏,闻声此话。
北侠见他佳耦俱不是善类,已定了主张,道:“这蒙汗酒只可迷倒他二人,如果我喝了决不能迷倒。不信,你等就对一碗来尝尝看如何?”妇人听了,先自欢乐,赶紧取出酒与药来,加料的合了一碗,温了个热。北侠对贼妇说道:“与人便利,本身便利。你等既可药人,本身也当尝尝。”贼人听了镇静,道:“别人吃了,用凉水解。我们吃了,谁给凉水呢?”北侠道:“无妨事,有我呢。即使不消凉水,莫非药性走了,便不能复苏么?”贼人道:“虽则复苏,是迟的。须等药性发散尽了,总不如凉水醒的快。”
谁知他主仆絮干脆叨,奔驰驱波,荒不择路,原是往西北,却忙忙误走了正西。忽听前面人马声嘶,猛转头见一片火光燎亮。倪忠焦急,道:“不好了!有人追了来了。老爷且自逃生,待老奴迎上前去,以死相拼便了。”说罢,他也不顾太守,一向往东,竟奔火光而来。方才的迎了有半里之遥,见火光往西北去了。本来这火光走的是正路,可见他主仆方才走的岔了。
北侠已闻声药倒二人,就知这妇人也是个不良之辈。开开门时,妇人将灯一照,只见丈夫背了个女子。妇人大怒道:“好呀!你敢则闹这个儿呢,还说爷爷来了。”刚说到此,俄然瞧见北侠身量高大,手内拿着明晃晃的钢刀,便不敢言语了。北侠进了门,顺手将门关好,叫妇人前面带路。妇人战战兢兢引到屋内,早见地下躺着二人。北侠叫贼人将朱绛贞放在床上。只见贼夫贼妇俱各跪下,说道:“只求爷爷开一线之路,饶我二人道命。”北侠道:“我且问你,此二人何药迷倒?”妇人道:“有解法,只用凉水灌下,立即复苏。”北侠道:“既如此,凉水在那里?”贼人道:“那边坛子里就是。”北侠伸手拿过碗来,舀了一碗,递与贼人道:“快将他二人救醒。”贼人接畴昔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