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乌盆诉苦别古鸣冤(1)
到了次日,胡成禀道:“小人将木工俱已传齐,现在内里服侍。”包公又叮咛道:“预备矮桌数张,笔砚数分,将木工俱带至后花厅,不成有误。去罢。”胡成承诺,赶紧备办去了。这里包公梳洗已毕,即同包兴来至花厅,叮咛木工俱各带出去。只见出去了九小我,俱各跪倒,口称:“老爷在上,小的叩首。”包公道:“现在我要做百般的花盆架子,务要别致式样。你们每人画他一个,老爷拣好的用,并有重赏。”说罢,叮咛拿矮桌笔砚来。两旁承诺一声,顿时齐备。只见九个木工分在两旁,各自搜刮枯肠,谁不肯别致奉迎呢!内里就有使惯了竹笔,拿不上笔来的;也有怯官的,战战哆哆画不像样的;竟有安闲不迫,一挥而就的。包公在坐上,往下细细留意旁观。未几时,俱各画完,顺次呈递。老爷接一张,看一张,看到此中一张,便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人道:“小人叫吴良。”包公便向众木工道:“你们散去,将吴良带至公堂。”摆布承诺一声,立即点鼓升堂。
且说酒保斟上一壶酒来。那人一面喝酒,一面带有惶恐之色,举止失宜。只见坐未几时,发了回怔,连那壶酒也未吃完,便仓促会了钱钞而去。包公看此风景,因问酒保道:“此人是谁?”酒保道:“他姓皮名熊,乃二十四名马贩之首。”包公记了姓名,吃完了饭,便先叫包兴到县传谕,就说老爷马上到任。包公随后就出了饭铺,尚未到县,早有三班衙役、书吏人等驱逐上任。到了县内,有署印的官交了印信,并统统交代,不必细说。
包公在轿内暗思:“他既暗害和尚,为何衣服并无血迹,光有身后一片呢?再者虽是刀伤,彼时并无凶器。”一起策画,来到伽蓝殿,老爷下轿,叮咛跟役人等不准跟从出来,独带包兴进庙。至殿前,只见佛像残朽废弛,两旁配像俱已坍塌。又转到佛像背后,高低细看,不觉悄悄点头。回身细神橱之下,地上果有一片血迹迷乱。忽见那边地下放着一物,便捡起看时,言不发,拢入袖中,马上打道回衙。来至书房,包兴献茶,回道:“李保押着行李来了。”包公闻听,叫他出去。李保赶紧出去,给老爷叩首。老爷便叫包兴传该值的头子出去。包兴承诺。去未几时,带了出去,朝上跪倒:“小人胡成给老爷叩首。”包公问道:“我们县中可有木工么?”胡成应道:“有。”包公道:“你去多叫几名来,我有紧急活计要做的,明早务要俱各传到。”胡成赶紧承诺,回身去了。
未几时,人来回话:“皮熊传到。”包公复又升堂:“带皮熊。”皮熊上堂跪倒,口称:“太爷在上,传小人有何变乱?”包公道:“闻听你有珊瑚扇坠,但是有的?”皮熊道:“有的。那是三年前小人捡的。”包公道:“此坠你可送过人么?”皮熊道:“小人不知何人失落,如何敢送人呢?”包公便问:“此坠尚在那边?”皮熊道:“现在小人家中。”包公叮咛将皮熊带在一边,叫把吕佩带来。包公问道:“方才问过皮熊,他并未曾送你此坠,此坠如何到了你手?快说!”吕佩一时镇静,方说出是皮熊之妻柳氏给的。包公就知话内有因,连问道:“柳氏她如何给你此坠呢?实说!”吕佩便不言语。包公叮咛:“掌嘴!”两旁人役刚要上前,只见吕佩摇手,道:“老爷不必起火,我说就是了。”便将与柳氏通奸,是柳氏私赠此坠的话,说了一遍。皮熊在旁闻声他女人和人通奸,很觉不敷哨的。包公立即将柳氏传到。谁知柳氏深恨丈夫在外宿奸,不与本身一心一计,是以来到公堂,不消鞠问,便说出丈夫皮熊素与杨大成之妻毕氏通奸。“此坠从毕氏处携来,交与小妇人收了二三年。小妇人与吕佩相好,擅自赠他的。”包公立即出签,传毕氏到案。
摆布又将吴良带至公堂跪倒。只见包公把惊堂木一拍,一声断喝,说:“吴良,现在真赃实犯,还不实说么?”摆布复又恐吓,说:“快招!快招!”吴良着忙道:“太爷不必起火,小人实招就是了。”案房书吏在一旁写供。吴良道:“小人原与庙内和尚交好。这和尚夙来爱喝酒,小人也是酒鬼。因那天和尚请我喝酒,谁知他就醉了。我因劝他收个门徒,觉得将来的收缘成果。他便说:‘现在门徒实在难收。就是将来收缘成果,我也不怕。这几年的工夫,我也积累了有二十多两银子了。’他原是醉后偶然的话。小人便问他:‘你这银子保藏在那边呢?如果丢了,岂不白搭了这几年的工夫么?’他说:‘我这银子是再丢不了的,放的处所大家再也想不到的。’小人就问他:‘你到底搁在那里呢?’他就说:‘我们俩如许相好,我奉告你,你可不准奉告别人。’他方说出将银子放在伽蓝神脑袋以内。小人一时见财起意,又见他醉了,原要用斧子将他劈死了。回老爷,小人夙来拿斧子劈木头惯了,向来未劈过人。乍乍儿的劈人,不想手就软了,头一斧子未劈中。偏遇和尚地痞要夺我斧子。我如何肯让他,又将他按住,连劈几斧,他就死了。闹了两手血。是以上神桌,便将左手扶住神背,右手在崇高的脑袋内取出银子,不料留下了个指模子。今被太爷神明断出,小人实实该死。”包公闻听所供是实,又将墨斗拿出,与他看了。吴良认了是本身之物,因抽斧子落在地下。包公叫他画供,上了刑具,收监。沈清无端遭屈,當官银十两,开释。
正在鞠问之际,忽听得内里又有伐鼓之声,暂将世人带在一旁,先带伐鼓之人上堂。只见此人年有五旬,本来就是匡必正之叔匡天佑,因闻声有人将他侄儿扭结到官,故此吃紧赶来,禀道:“只因三年前不记日子,托杨大成到缎店取缎子,将此坠做为执照。过了几日,小人到铺问时,并未见杨大成到铺,也未见此坠,是以小人到杨大立室内。谁知杨大成绩是那日晚间死了,也不知此坠的下落,只得哑忍不言。不料小人侄儿本日瞥见此坠,被人告到太爷台前。惟求太爷明镜高悬,伸此冤枉!”说罢,磕下头去。
包公入坐,将惊堂木一拍,叫道:“吴良,你为何杀死和尚?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刻苦。”吴良传闻,吃惊不小,回道:“小人以木工做活为生,是极循分的,如何敢杀人呢?望乞老爷详察。”老爷道:“谅你这厮决不肯招。摆布,尔等立即到伽蓝殿将伽蓝神好好抬来。”摆布承诺一声,立即去了。未几时,将伽蓝神抬至公堂。百姓们见把伽蓝神泥胎抬到县衙听审,谁不要看看别致的事,都来。只见包公离了公座,迎将下来,向伽蓝神似有问答之状。摆布旁观,不觉好笑。连包兴也暗说道:“我们老爷这是装甚么腔儿呢?”只见包公重新人座,叫道:“吴良,刚才崇高言道,你那日行凶之时,已在崇高背后留下暗记。下去比来。”摆布将吴良带下去。只见那崇高背后肩膀以下,果有左手六指儿的指模;谁知吴良左手倒是六指儿,比上时涓滴不错。吴良吓的魂飞胆裂。摆布的人无不吐舌,说:“这位太爷真是神仙,如何就知是木工吴良呢?”殊不知包公那日上庙验看时,地下捡了一物,倒是个墨斗;又见那伽蓝神身后六指手的血印,是以想到木工身卜。
刚要退堂,只听有伐鼓喊冤之声。包公即着带出去。但见从角门出去二人,一个年纪二十多岁,一个有四十高低。来到堂上,二人跪倒。年軒的便道:“小人名叫匡必正。有一叔父开缎店,名叫匡天佑。只因小人叔父有一个珊瑚扇坠,重一两八钱,丢失三年未有下落。不想本日遇见此人,他腰间佩的恰是此物。小人原要借过来看看,怕的是认错了。谁知他不但不借给看,开口就骂,还说小人讹他,扭住小人不放。太爷详察。”又只见那人道:“我姓吕名佩,本日狭路相逢,遇见这个后生,将我拦住,硬说我腰间佩的珊瑚坠子是他的。彼苍白日,竟敢拦路打抢。这后生实实可爱!求太爷与我判定。”包公闻听,便将珊瑚坠子要来一看,公然是真的,淡红,光润非常,便向匡必正道:“你方才说此坠重够多少?”匡必正道:“重一两八钱。倘若不对,或者东西一样的极有,小人再不敢讹人。”但公又问吕佩道:“你可晓得此坠重够多少?”吕佩道:“此坠乃朋友送的,并不晓很多少分两。”包公转头,叫包兴取戥子来。包兴承诺,赶紧取戥平了,公然重一两八钱。包公便向吕佩道:“此坠若按分两,是他说的不差,理应是他的。”吕佩焦急,道:“嗳呀!太爷呀!此坠原是我的,好朋友送我的,又平甚么分两呢?我是不敢扯谎的。”包公道:“既是你相好朋友送的,他叫甚么名字?实说!”吕佩道:“我这朋友姓皮名熊,他是马贩头儿,人所共知。”包公蓦地听“皮熊”二字,震惊苦衷,叮咛将他二人带下去,立即出签,传皮熊到案。包公临时退堂,用了酒饭。
包公便将秋审册籍细细稽查,见此中有个沈清伽蓝殿杀死和尚一案,情节支离。便即传出谕去,立即升堂鞠问沈清一案。统统三班衙役早知动静,老爷暗自一起私访而来,就知这位老爷的短长,一个个兢兢业业,早已预备齐备。一闻传唤,立即一班班出去,分立两旁,喊了堂威。包公入坐,标了禁牌,便叮咛:“带沈清。”未几时,将沈清从监内提出,带至公堂,打去刑具,朝上跪倒。包公留意细看,只见此人不过三旬年纪,战战兢兢,蒲伏在灰尘,不像个行凶之人。包公看罢,便道:“沈清,你为何杀人?从实招来!”沈清哭诉道:“只因小人探亲返来,气候太晚,那日又蒙蒙下雨,地下泥泞,实在难行。夙来又怯懦,又不敢夜行,便在这县南三里多地有个古庙,暂避风雨。谁知次日天未明,有公差在路,见小人身后有血迹一片,公差便问小人从何而来,小人便将昨日探亲返来、天气太晚、在庙内伽蓝殿上存身的话,说了一遍。不想公差拦住不放,务要同小人回至庙中看。哎呀!太爷呀!小人同差役到庙看时,见佛爷之旁有一杀死的和尚。小人实是不知和尚是谁杀的。是以二位公差将小人解至县内,竞说小人行刺和尚。小人真是冤枉!求彼苍大老爷明察!”包公闻听,便问道:“你出庙时,是甚么时候?”沈清答道:“天尚未明。”包公又问道:“你这衣服,因何沾了血迹?”沈清答道:“小人原在神橱之下,血水流过,将小人衣服沾污了。”老爷闻听,点头,叮咛带下,仍然收监。立即传轿,打道伽蓝殿,包兴服侍仆人上轿,守好伏手。包兴乘马跟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