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隋主起兵伐陈 晋王树功夺嫡
楼外烽交白，溪边血染丹。无情是残月，还是凭栏干。
北来烽火照长江，血战将军气未降。
固然德去三皇远，也有红光满禁城。
只因独孤后爱子之心甚切，经常在晋王面前说那重地的异兆；晋王却即不甘为人下，因自忖道：“我与太子一样弟兄，他倒是个天子，我倒是个臣子。今后他登了九五，我却要山呼万岁去朝他。这也还是小事。倘有毫厘失误，他便能够害得我性命。我尽管战战兢兢去阿谀他，我平生之欲，如何得遂？除非设一战略，谋夺了东宫，方遂我平生欢愉；只是没有些功绩于社稷，怎获得这个职位？”左思右想，想得独孤最妒，朝臣中有蓄妾生子的，都劝隋主废斥。太子因宠嬖姬妾云昭训，失了皇后的欢心。晋王乘机，阳为孝谨，阴布腹心，说他不对，称己贤孝。到此又要谋统伐陈兵马，妄图能够建功；且又总握兵权，还得交友外臣，觉得羽翼。
王气六朝本日歇，却怜竟作井中蛙！
当时各处不决州郡，分遣各总岳督兵征服；川蜀、荆楚、吴赵、云贵，皆归版图，天下复统于一。惟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石龙夫人洗氏为主。夫人陈阳春太守冯宝之妻，冯仆之母也。闻隋破陈，夫人亲身起兵，保全四境，筑城把守，众号圣母，谓其城曰“夫人城”。隋遣柱国韦洸，安抚岭外。夫人拒之，洸不得进。晋王遣陈主遗夫人书，谕以国亡，使之归隋。夫人得书，集首级数千人，尽日恸哭，北面拜谢后，始遣其孙盎，率众迎洸入广州。夫人亲披甲冑，乘介马，张锦伞，引縠骑卫从，载圣旨称使者，宣谕朝廷德意，历十余州，所至皆降。凡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封盎为仪同三司，册夫报酬宋康郡太夫人，赐临振县为汤沐邑；一年一进献，三年一朝观。时人作诗，以美其事，有“锦车朝促候，刁斗夜传呼”；及“云摇锦车节，月照角端弓”之句。智勇福寿，四者俱全。年八十余而终，称古今女将第一。
四月至长安，献俘太庙。拜晋王为太尉，赐辂车衮冕之服，玄圭白璧。杨素封越公，贺若弼、韩擒虎并进上柱国。若弼封宋公。擒虎因放纵士卒，淫污陈宫，不与爵邑。高颎加上柱国，进爵齐公。李渊升卫尉少卿，因是晋王恼他，不与叙功，反劾他，故此他封赏极薄。李渊也不介怀。喜是晋王复奉旨出镇扬州，不得频加谗谮；但是晋王威权日盛，名誉日增，奇谋秘计之士，多入幕府。他图谋非望之心越急了。
檀口歌声香，金樽酒痕禄。一派绮罗筵，障却光亮烛。
隋主初即位，立独孤氏为皇后，世子勇为太子，次子广封为晋王。打起一番精力，早朝晏罢；又因独孤皇后，悍妒非常，成全他不近女色。更是在朝将相，文有李德林、高颎、苏威，武有杨素、李渊、贺若弼、韩擒虎。君明臣良，渐有拓土开疆，混一江表意义。
费辄千万钱，供得一时乐。杯浮赤子膏，筵列百姓膜。
三人躲了好久，只听得人声喧闹，倒是隋兵搜求珠宝宫女。只见正宫沈后，端处宫中；太子深闭阁而坐。单不见了陈主。众军四下搜索。有宫人道：“曾见跑到井边的，莫不投水死了？”众军闻得，都来井中看望。井中深黑，微见有人，忙下挠钩去搭。陈主躲过，钩搭不着。众军无计，遂将石块投井中，试看深浅，好下井找寻。陈主意飞下石子，大喊起来道：“不要打我！快把绳索抛下，扯了我起来！”众兵刀取长绳，抛钩数十丈。又等半日，听得陈主道：“你等用力扯，我有金宝赏你，切不成扯不牢跌坏我！”初时两人扯，扯不动；又加两人，也扯不动。这些人道：“毕竟他是个天子，以是骨头重。”一个道：“毕竟是个蠢物！”及至发声喊，扯得起来，倒是三小我，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故这等沉重。世人一齐笑将起来。宋王元甫有诗曰：
张、孔二美人既斩，弄得个高德弘索兴而回；回至行营参谒。那晋王笑容可掬道：“丽华到了么？”高德弘恐怕晋王见怪，把这事都推在李渊身上，道：“下官承命去取，父亲不敢怠慢，着备香车细辇，还选仙颜嫔御十人，陪送军前。”晋王笑道：“非着记室往取，高长史也一定如此识相。”高德弘道：“只是可奈李渊，他言祸水不成容留，连孔贵嫔都斩了！”。晋王听了失惊，道：“你父亲怎不作主？”德弘道：“臣与父亲再三反对，必不肯听，还责下官父子做美人局，捉弄大王。”晋王大怒道：“可爱这厮！他是酒色之徒，必然看上这两个美人，怪我去取，他故此捻酸殛毙。”却又感喟道：“这也是我一时性急，再停两日，到了建康，只说取陈叔宝一干家眷起解，当时留下，那个反对？就李渊来劝谏，只是不从，也没奈我何。这便是我失算，害了两个美人。”临后恨恨的道：“我虽不杀丽华，丽华由我而死。毕竟杀此贼子，与二姬报仇！”当下一场烦恼散了，早已种下祸端。
莽因后父移刘祚，操纳娇儿覆汉家。
诗曰：
却喜隋主素是个猜忌的人，正不肯把大兵尽托臣下。就命晋王为行军兵马大元帅，杨素为行军兵马副元帅，高颎为晋王元帅府长史，李渊为元帅府司马。这高颎是渤海人，字昭玄；生来足智多谋，善于兵事。李渊，成纪人，字叔德，胸有三乳；曾在龙门破贼，发七十二箭，杀七十二人。更有两个总管：韩擒虎、贺若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为前锋，自六合县出兵；杨素由永安出兵，自上流而下。一行总管九十员，胜兵六十万，俱听晋王节制。各路进发，东连沧海，西接川蜀，旗号舟楫，连接千里。
只见晋王向来矫情镇物，不近酒色。此时他阔别京师，且又闻得张丽华鲜艳，着高颎之子记室高德弘，驰到建康，来取张丽华。高颎道：“晋王身为元帅，伐暴救民，岂可先以女色为事？”不肯发遣。高德弘道：“大人，晋王兵权在手，取一女子，抗不肯与，恐至触怒。”李渊便道：“高大人，张、孔狐媚迷君，窃权乱政；以国毁灭，本于二人。岂容留此祸本，再秽隋氏？不如杀却，以绝晋王邪念。”高颎点头道：“恰是昔日太公蒙面斩妲己，恐留倾国更迷君也。本日岂可容留丽华，以惑晋王哉！”便叮咛并孔贵嫔取来斩于清溪。高德弘苦苦争阻，不听。
到了祯明二年正月除夕，群臣毕聚。陈主夜间纵饮，一睡不醒，直到日暮方觉。不期这日贺若弼领兵，已自广陵悄悄渡江；韩擒虎又带精兵五百，自横江直犯采石。守将徐子建一面奏报，一面要率兵迎敌。除夕各兵都醉，没一个拈得枪棒的，子建只得弃了兵士，单舸赶至石头。又值陈主已醉，自早候至晚，才得引见。回道：“明日集会出兵。”
直教豆向釜中泣，宁论豆萁一体生。
向来极富、极贵、极畅适地步，说来也令民气快，听来也令人耳快，看来也令人眼快；只是一场萧瑟废弛根底，都藏在里边，不做千古骂名，定是一番笑话。馆娃宫、铜雀台，惹了多少词人骚人嗟呀嘲诮。止有草泽豪杰，他不在酒色上安身立命，受尽的都是落寞凄其，倒会把这干人弄出来的败局，或是清算，或是更新，这名姓可常存六合。但他名姓虽是厥后彰显，他骨格却也平时定了。比方日月，他本体自是光亮，撞在轻烟薄雾中，毕竟光芒射出，苦是人不识得；就到厥后奖饰他的，形之纸笔，总只说得他建功立业的事情，说不到他微光阴景。不知松柏，生来便有参天情势；豺狼小时，便有食牛气势，说来反觉别致。我未提此人，且把他当日遭际的时节，略一摆设。这番勾引那人出来，成一本史乘，写不到人间并未曾知得的一种奇谈。但是：
不说那谯国夫人之事，却说是年三月，晋王留王韶镇守建康，自督雄师，与陈主与他宗室嫔御文武百司，发建康。
自此数年，杨坚长成。老尼将来归还杨家。未几，老尼物故。厥后杨忠亦病亡，杨坚遂袭了他职，为隋公。当时，周武帝见他边幅魁奇，好生猜忌，累次着人相他。相者知他后有大福，都为他周旋。他也晓得周武帝相疑，将一女趋奉做了太子妃，以固宠。直至周武帝晏驾，太子即位，是为宣帝。宣帝每有巡幸，今后父故，恒委坚以居守。宣帝庸懦，杨坚羽翼已成，竟篡夺了周国，国仍号隋，改年号为开皇元年。恰是：
头悬白下惩亡陈，谁解匡君是忤君？
元鸟赤龙曾降兆，绕星贯月不虚生。
壮略欲扶天日坠，大志岂入驽骀群。
何况内有独孤后为之护持，外有宇文述为之计画，那有图谋不遂的理？
陈国屯守将士，雪片垂危。施文庆与沈客卿遏住不奏。及至仆射袁宪陈奏，要于京口、采石两处添兵扼守，江总又行禁止。这陈主也不能定夺，道：“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涣败，彼何为者耶！”孔范赶紧献谄说：“长江通途，天限南北，人马怎能飞渡？老是边将要作功绩，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隋兵若来，臣定作太尉公矣！”施文庆道：“天寒人马冻死，如何能来？”孔范又道：“可惜冻死了我家马。”陈主大笑，叫袁宪众臣无可用力。这便是陈国御敌的群情了。喝酒吹打，仍然仍旧。
时危豪杰姑埋迹，运启豪杰早致君。
晋王是以一恼，到勉强做个好人。一到建康，拿过施文庆，道他受委不忠，曲为谄佞；沈客卿重敛逢君；阳慧朗、徐哲、暨慧景，侮法害民；时为五佞。都将来斩在石关前。又把孔范、王瑳等投于边裔，以息三吴民怨。使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一无所取，以博贤声。又道贺若弼先期决斗，有违军令；李渊怠惰不修职事，上疏纠劾，请拘拿问。隋主知平陈，若弼首功，渊居官奸佞，俱免罪。还先召回若弼，赐绢万段。
博得深宫明日月，银筝檀板度新腔。
怪是史乘收不尽，故将彩笔谱奇文。
次日厮混了一日。到初四日，分遣萧摩诃、鲁广达等出兵拒战。内里萧摩诃，要乘贺若弼初至钟山，击其未备；任忠要精兵一万，金翅三百艘，截厥后路。都是奇策。陈主都不肯听。到了初八日，督各将鏖战。当时，止得一个鲁广达极力死斗，也杀贺若弼部下三百余人。孔范兵一交就走。萧摩诃被擒。任忠逃回，陈主也不责他，与他两柜金银，叫他募人出战。谁知他到石子冈，撞着擒虎，便率兵投降，反引他进城。这时城中士庶乱窜，莫不逃生。陈主还呆呆坐在殿上，等诸将报捷。及至听得北兵进城，跳下御座便走。袁宪一把扯住道：“陛下尊敬，衣冠御殿，料他不敢侵犯。”陈主道：“兵马杀来，不是要处！”摆脱飞走，赶入后宫，寻了张贵妃、孔贵嫔，道：“北兵已来，我们须向一处躲，不成相失！”左手绾了贵妃，右手绾了贵嫔，走将出来。行到景阳井边，只听得军声鼎沸，道：“罢，罢，去不得了，同一正法罢！”将自投于井，后阁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陈主与争久之，乃一齐跳入井中。喜是冬尽春初，井中水涸，不大沾湿，后主道：“纵使躲得过，也怎生出得去？”
器当盘错方知利，刃解宽髀始觉神。
宫廷日欢娱，闾里日萧索。犹嫌白日短，醉舞银蟾落。
陈主自住临春阁，张丽华住结绮阁，龚、孔二贵嫔住望仙阁，三阁都是复道回廊，宛转相通，无日不游宴。外边孔范、江总，另有文士常侍王瑳等；里边女学士袁大舍等，都是陪从。酒酣，命诸妃嫔及女学士江、孔诸人，赋诗赠答，陈主与张丽华品题，各有犒赏；把极素净的，谱在乐中。每宴，选宫女数千人，分番歌颂，焚膏继晷，辄为长夜之饮。说不尽繁华的气象，风骚的态度。恰是：
直须阆苑还堪比，便是阿房也不如。
由来人定天能胜，为借奇才一起屯。
况是有了一干鲜艳，须得珠珰玉佩，方称着螓首蛾眉；翠繻锦衾，方称着柳腰桃脸。山珍海错、金杯玉斝，方称他舞妙清讴；瑶室琼台、绣屏象榻，方称他花营柳阵；不免取用官方。这番便惹出一班残刻小人：施文庆、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替他采山探海，剥众害民。在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座大阁，都高数十丈，开广数十间。栏槛窗牖，都是沉香做就；还镶嵌上金玉珠翠，外布珠帘。里边列的是：宝床玉几，锦帐翠帷。且是一时风骚士女，绝会妆点。在太湖、灵璧、两广，购取奇石，叠作蓬莱，山边引水为池，文石为岸，白石为桥，杂植奇花异卉。恰是：
却怜血染清溪草，不及西施泛五湖。
秋水丰神冰玉肤，等闲一笑国成芜。
羡是鸱夷东海畔，智全越国又满身。
自古奸雄同一辙，莫将邦国易如花！
繁华消歇似轻云，不朽还须建大勋。
从古因循，剥中有复：虞，夏，周，秦，汉，三国，两晋。晋自五马渡江，天下分而为二，这叫做南北朝。南朝刘裕，篡晋称宋；萧道成篡宋称齐；萧衍篡齐称梁；陈霸先篡梁称陈。固然各有国号，绍袭正统，名为天子；实在天下微小，偏安江左。北朝在晋时，中原一带处所，到被汉主刘渊、赵主石勒、秦主苻坚、燕主慕容廆、魏主拓拔珪诸胡人据了，叫做五胡乱华，是为北朝。魏以后乱离，又分东西；东西二魏：一边为高欢之子高洋篡夺，改国号曰齐；一边被宇文泰篡夺，改国号曰周。周又灭齐，江北方成一统。这时周又生出一个杨坚，小字那罗延，弘农郡华阴人也，汉太尉震八代孙。乃父杨忠，从宇文泰起兵，赐姓普六茹氏，以军功封隋公。生坚时，母亲吕氏，梦苍龙据腹而生，生得目如曙星，手有奇文，俨成王字。杨忠伉俪知为异相。厥后有一老尼对他母亲道：“此儿贵不成言，但须离父母方得长大，贫尼愿为抚视。”其母便托老尼抚养。奈这老尼，止是单身住庵，出外必托邻居看视。这日老尼他出，一个邻媪进庵，正将杨坚抱弄，忽见他头出双角，浑身隐起鳞甲，好像龙形。邻媪吃了一惊，叫声“怪物”，向地下一丢。刚好老尼返来，忙抱起，可惜道：“惊了我儿，迟他几年天子！”老是天将混一天下，毕竟产一真人。
凯歌换却后庭花，箫鼓番成羯鼓挝。
四皓招来羽翼成，大志岂肯老公卿。
但未知隋主张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世人簇拥了陈主，去见韩擒虎。陈主倒也官样相见，一揖。晚来，贺若弼自外掖门入城，呼后主相见。后主意他威风凛冽，不觉汗流股战。贺若弼看了笑道：“不必惊骇，不失作一归命侯！”着他领了宫人，暂住德教殿，外边分兵围守。这时晋王率兵在后，先着高颎、李渊抚安百姓，制止焚劫。驰入建康，两人正在省中出来，晓谕黎庶，禁约士卒，拘拿陈国乱政众臣。
动静传入隋朝，隋主便起伐陈之意。高颎、杨素、贺若弼，都上平陈之策。正在群情之间，俄然晋王广，请领兵伐陈，道：“叔宝无道，涂炭生民。天兵南征，势同压卵；若或拖延，叔宝殒灭。嗣以令主，恐难为功，臣请及时率兵讨罪，执取暴君，混一天下。”看官们，你道挞伐是一刀一枪奇迹，胜负未分，晋王乃隋亲王，高爵重禄，有甚不安闲，却要做此事？只为晋王乃隋主次子，与太子勇，俱是独孤皇后所生。皇后生晋王时，昏黄当中，只见红光满室，腹中一声清脆，就像雷鸣普通，一条金龙俄然从自家身子里飞将出来。初时觉小，渐飞渐大，直飞到半空中，足有十余里远近；张牙舞爪，回旋不已。正觉都雅，俄然一阵暴风骤起，那条金龙不知如何竟坠下地来，把个尾掉了几掉，便缩做一团。细细再一看时，却不是条金龙，倒像一个牛普通大的老鼠模样。独孤后着了一惊，蓦地醒来，随即生下晋王。隋主闻知皇后梦见金龙摩天，故晋王奶名叫做阿摩。独孤后大喜道：“奶名佳矣！何不并赐一个名？”隋主道：“为君必要贤明，就叫做杨英罢。”又想道：“创业虽须贤明，守成还须宽广，不如叫杨广。”恰是：
若使江南人主，也能励精图治，任用贤才，未知鹿死谁手。无法创业之君多勤，守成之君多逸。创业之君，亲朴重，远奸谀；守成之君，恶老成，喜幼年。更是中材之君，还受人挟持；小有才之君，便不由人把握。这陈主叔宝，也是一个聪明颖异之人；奈是生在南朝，因循文弱素净的气习，故此好作诗赋。又撞着两个东宫官：一个是孔范，一个是江总，又乃薄有才调，没些骨鲠的人。自古道：“诗为酒友，酒是色媒。”安逸无事，诗赋之余，不过酒杯中欢愉，被窝里欢娱，台池的装点，办理一段风骚脾气，及时取乐。始得即位，不说换出他一副肝肠，倒底畅快了很多志气，升江总为仆射，用孔范作都官尚书。君臣都不睬政务，只是陪宴、和诗过了日子。陈主又在龚贵嫔位下，寻出一个美人，姓张，名丽华，发长七尺，光可鉴物；更是脾气敏慧，举止娴雅，含笑微颦，丰华入目；承颜顺意，婉娈快心。另有一种妙处：肯荐引后宫嫔御。一时龚、孔二贵嫔，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并得贯鱼承宠。陈主那有闲暇实际朝廷机事？就偶然拆阅百官章奏，毕竟自倚着隐囊，把张丽华放在膝上，两人商讨断决。妇人有甚远见，这里不免内侍乘机枢纽，纳贿擅权。又且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固宠专政。当时只晓有江、孔，不知有陈主了。
隋兵动地来，君王尚晏安。须知天下窄，不及井中宽。